崔小满捧着一杯茶水坐在床头，床上躺着的是昏迷的，但仍然强忍着没有露出本相的何沉璧。
说来也是巧合，崔小满本来打算拖着他进到村中，但半路就发现村外还有一座小小的庙宇。走到近前，就发现那庙虽小，却打扫得十分整洁。
她勉力推开店门，时风雨大作，崔小满一抬头，满殿乱舞的银蛇中，只看见泥塑而成的少年何沉璧的雕像，衣带当风，眼睫低垂，静静立在神坛上。
看样子，极大概率，在横空出世以前，何沉璧是一个人独居在神庙中。
“没想到何沉璧以前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居然做过山神。”编号10045没话找话，最近以来，由于没有了身体，它唯一能找到的的乐趣就是和崔小满聊天，说话的意愿明显提高了很多。
崔小满则有些心不在焉，她随意地“嗯”了一声。将左手捂在心房上，明明置身于温暖的室内，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崔小满偶尔却会感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冷意滑过心扉。
“书上没写过吗？”她随口敷衍，神游天外。
“呃……”它有些支支吾吾的：“我能看到的内容也很少。”
这下崔小满有点回神了，每次编号10045这么欲言又止的说话就老是能勾起她的好奇心：“其实我之前就觉得很奇怪了，为什么你会选何沉璧呢？”
她的声音低得近乎喃喃自语了，但寄居在她脑海里的编号10045却把她的疑问听得清清楚楚：“——如果《沉璧》是从小说演变而成的世界的话，那么按道理来说，随意地更改主线应该会造成非常大的影响吧？”
崔小满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何沉璧，编号10045从善如流，也用她的眼睛看了眼何沉璧。
说来也奇怪，两人都是从泥水里滚出来的，崔小满当时就狼狈得像一只水鬼，可何沉璧却好端端的，泥水连他的一片衣角也不能沾染。
两人互相沉默了一会儿，编号10045的声音才慢慢地从她的脑海里飘出来。
“这个问题，嗯，很复杂。”它回复道，又惆怅地叹了口气，嘀嘀咕咕地：“不过守则上好像也没有说过不能提……”
崔小满等了几秒，听到编号10045无奈的问话：“为什么你总要问我这么难的事情？”
“别废话。”崔小满近来耐性略差，不耐烦地催促到。编号10045又想了一会儿，这才犹豫地说：“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她抿了口村民供奉的粗茶：“我脾气哪有那么差？”
“好吧，简单来说，你看到的《沉璧》，其实只是这个世界产生过程中泄露的一种可能性，它不是，或者说不全是你所认为的小说。”
“有时候也会发生这样的事，在世界形成的过程中，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某些信息偶然地被投射到别的地方。很正常，一般而言，由于这些信息是难以破译的，所以不会造成危害。”
它迟疑了一下：“但是《沉璧》不是这样，我是在和你绑定之后才发现的，你的世界里居然有一本以何沉璧为主角的小说。”
编号10045干笑了几声，但听起来至少有十分之九的勉强之情：“实不相瞒，完全断网前我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通过星网下载了《沉璧》。”
不过后来发现它其实只是平白占去了一点存储空间而已，《沉璧》基本上彻头彻尾是一本没有剧情的黄色读物而已。
可能是生死之间看开了，编号10045对她也少了许多戒备之情：“一个大前提，在世界完全形成以前，所有事情都是由无穷多个变量产生的无穷多的可能性，它们是同时发生的。”
崔小满继续喝茶，浮动的水雾把何沉璧的脸颊遮得有些朦胧，她替他掖了掖被角，完全是下意识。他的肌肤触手发凉，既冷又硬，好像一截死气沉沉的朽木。
编号10045没注意她的举动，只是冥思苦想地继续解释：“因即果，果即因，因产生果，果也产生因。事实上，除了少数几个必定发生的‘固定节点’以外，对于形成中的世界而言，一切发展都是混乱、不固定的。”
“但是。”编号10045强调：“最终形成的世界，只有一种可能性，一条确定的时间线，就像在无数珠子里找到一串完美等同的一样。”
“听起来很玄。”崔小满评价道：“我有一个问题，那么那些‘其他的可能’呢？那些可能性去哪了？”
沉默重新笼罩在她的头顶，编号10045沉重地回答道：“我不知道……没有人知道，所有辅助系统脱出时都只经历过正确的时间线，其他的‘可能性’没有被观测过。”
它不等崔小满继续说话，自顾自长出了一口气，听起来就像叹息似的：“你之前问过我吧？为什么不选一个别的时间点降落在《沉璧》，原因很简单——何沉璧被枢华君暗算前后，那是我在世界外侧，能观测到的，唯一一个固定节点。”
“而且我的世界里甚至还有一本以他为主角的书，你觉得何沉璧肯定很重要。”崔小满把茶一饮而尽：“但那还不是你选择他最重要的原因。”
“你说的没错。”编号10045向她承认：“我选他只是因为在我落到定点的途中，在无数转瞬即逝的可能性里，我亲眼看见了何沉璧以一剑削断翠微山，登上青云阶的场景。”
崔小满撑着下巴：“也就是说，何沉璧从此奋发图强，一飞冲天的可能性完全是存在的，难怪你还不放弃。”
“可是我现在倒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路了。”它泄气道：“从救回他开始，就没有一件事能顺利发展的。”
她站起身，把灯熄灭，一边安慰编号10045：“说放弃也太早了，万事开头难，也许等我们把何沉璧叫醒，一切就都用不着操心了。”
崔小满替何沉璧掩上房门，今夜有月，光如碧波，她经过中庭，在她身后，一簇簇白化般的植株纷纷倒伏。
黑暗中，一双亮如黄金的竖瞳凝视着少女的背影。
一个无聊的过度章。。话说还有人在看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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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串珠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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