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场前所未有过的剧烈沙暴始料不及出现,担心孩子们的安危,学校紧急通知放假,所有能及时赶来的家长在地下通道接到自家孩子后老师们陆陆续续跟着离开学校。
地下通道狭窄,只能容纳两人并行,顶部每间隔十米挂着一盏小灯为通行者照亮前路,通道连接着每家每户的地下室,和地面笔直畅通的主干道不同,通道曲折复杂并且没有任何指示路牌。
第一次进入地下通道的莱维拉低头看了眼由老镇长倾情手绘的纸质地图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拽着斜挎包的带子,把地图凑近眼前歪着脑袋努力辨认自己目前所在的方位以及下一个拐弯的地方。
沙暴来得突然,学校学生多老师少,孩子们的安全第一所有老师几乎都忙着送剩下无人接应的学生,全然忘记教师队伍中还有位新来的不熟悉地下通道的老师。
还是老镇长临走时匆匆忙忙塞了张地图给她,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心相信她能靠着手绘地图顺利到家。
可出生主星域的大小姐哪里见过这样简单抽象的平面地图。
从小到大去哪里都有人专人引路的莱维拉还是头一次触摸到如此古老的纸质地图,之前少有的使用地图的场景里她只需要打开光脑定位按照视线中出现标记的方位前进就行,根本不需要辨别上下左右东南西北。
眯着眼睛辨认一阵还是毫无头绪的莱维拉有些烦躁地拍了拍手腕上的次品光脑。看着半空中还在跳动的时间她就生气,从离开学校到现在都快半个小时了,她还在跟只每头苍蝇一样原地打转。
空旷的地下通道中寂静无声,在这里似乎所有的声音都能被无限放大,莱维拉甚至能听见她因为情绪不稳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前方出现三个路口,彻底放弃依靠地图辨路的莱维拉按照直觉选择了最右边的一个。
头顶的灯光洒下,随着她的移动脚下的影子逐渐被拉长,独身一人的莱维拉将那边观赏性大于威力的枪紧握在手中。
因为是地底,温度相比于地面要低上几度,莫名的阴冷沿着脊背攀上肩头,一阵不知道从哪儿吹来的风扫过,掀起通道中的灰尘。
前方再次出现拐角,脚下是鞋底摩擦沙土时发出的沙沙声,几盏灯出现故障忽明忽亮,杂乱无序地闪烁着。
一股令人悚然心悸的感觉出现,莱维拉放轻呼吸与脚步猛然回头,明明身后空无一人,可她却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正被某些未知存在窥视着。
这样奇怪的视线似乎不止一条,它们像是蜘蛛吐出的丝织就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人包围,找不到他们具体来源却又真实地被莱维拉所接收。
另一道脚步声骤然回荡在耳边,浓郁漆黑的影子缓慢闯入莱维拉眼中,由于影子拉扯变形过于厉害,她辨认不出这是谁的身影,只能举起枪对准拐角来确保自己的安全。
“哒哒哒——!”步伐声逐渐变大。
就在莱维拉屏住呼吸的那刻,略显熟悉的靴子带着它的主人到来。
看清楚来人是谁后,莱维拉碧蓝色的眼眸迸发出光亮,心头盘旋的恐惧似乎就像是被阳光驱散的阴霾瞬间散去。
“你怎么来了!”她惊喜地快步走向安禾。
此时此刻,这名500星币雇佣的无名星廉价保镖给予她的安全感远远超过了那新诺玛星上一队队精英异能者保镖。
“早上修理单子结束,半路碰到镇长,他让我过来。”安禾说着向一旁躲开莱维拉伸手想要挽住她臂弯的动作。
没牵着人的莱维拉哼了一声,本小姐的亲近都躲,真是不识抬举。
安禾抬眸扫了一眼远处空寂幽长的地下通道,“你先等一下。”
“怎么了?”
莱维拉以为她会继续保持之前接人的行事作风利落转身离开结果没有。
安禾指了指头顶,那几盏坏掉的灯明明灭灭。
莱维拉不理解,语气纳罕,“镇长没委托你修理,为什么要做这种没有回报的事情?”
在她疑惑时熟门熟路的安禾已经三下五除二借助腿长优势撑到了通道壁上,沙土的摩擦力不够,她的小腿用力绷得笔直,上半身稳稳当当,从腰包里拿出工具卸下灯炮查看。
确定完只是松动后,安禾花几分钟一口气扭紧问题灯盏等它们恢复正常后跳下来拍了拍手回答道:“顺手的事,走吧。”
解决完问题的安禾已经快步走远,不太满意她这个答案的莱维拉转头看了眼还算明亮的通道,那些仿佛从土地中延伸而出的视线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她努力忽略异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般跟上去。
两人并排走,通道宽度刚刚好。
莱维拉环顾四周,通道里只有她和安禾,短时间内大概也不会有其他人出现。
这是个不错的开口倾诉时机。
她低头扣了扣手指,面色纠结斟酌着开口,“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
可以说是非常经典的故事开头了。
听见她声音的安禾停下脚步没有任何减速的意思,很显然她对雇主这位“朋友”的故事毫无兴趣。
按理说一个人对八卦没有兴趣,讲述八卦的人激情也会大打折扣,但任性的大小姐不一样,她是对方越不感兴趣她越来劲。
于是莱维拉全然无视安禾反应自顾自地开始讲述她这位“朋友”和未婚夫的种种爱恨纠葛。
“我这位朋友身份高贵是帝国六大家族的成员之一,她不仅实力强大还外貌优越,在帝星贵族中综合条件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存在,走到哪里都是受人追捧崇拜的对象,很厉害吧?”
莱维拉期待地看向安禾,希望能从那双半阖着的黑眸中看出点别样的情绪,结果对方还是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
……得了,她只需要自己发挥就好了。
“我这位优秀的朋友呢,有个长辈定下来的门当户对的未婚夫。一开始她其实对这未婚夫没什么感觉,只当他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只专注于自己。”
“后来长大了点,大概是情窦初开吧,也可能是因为对方未婚夫这个特定的身份让她产生了占有欲,她开始关注他的日常生活点滴。时间一久她觉得自己应该是会喜欢这个未婚夫的,毕竟他们无论是从家族实力还是个人条件来看都非常合适,将来会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得到众人的祝福。”
“于是她尝试着接触她的未婚夫,对方并不排斥她的接近,两人相处得还算融洽,甚至在我朋友看来双方感情已经算是非常稳定了。”
说到这,莱维拉语气带着点遗憾,“如果故事正常发展大概就会和我朋友预料的一样两人顺利联姻,可偏偏故事出现重大转折,意外发生了。”
“我的朋友在人生选择关键时刻,为了陪在未婚夫身边放弃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理想,毅然决然地进入并不熟悉的领域。由于不是从小接触练习她在学校的表现平常,哪怕付出了多余常人的努力也只能将成绩维持在中等水平。”
“渐渐地开始出现一些讨厌的流言蜚语,说她只不过是外强中干走后门的关系户,这对于一直以来骄傲的她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就在她安慰好自己重新打起精神后发现,她重视的未婚夫不仅没有在低谷期帮助开导她,反而还和校内一个从偏远垃圾星转来的平民学生相处过密。”
莱维拉咬牙切齿,挎包带子被她用力扯住发泄,“那个死渣男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开始和平民女生同进同出,最后堕落到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人一起公开追求那名普普通通的女生。”
“我朋友觉得她的所有物被掠夺了,于是她出手小小教训了那个没认清楚地位身份随意觊觎他人未婚夫的平民女学生。”
“我朋友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她没想到那些小教训竟然会让围绕在女学生身后那些疯狗咬人,就连和她一个家族的弟弟都成为了不受管束的疯狗之一对他的姐姐下手抢夺她的家族继承人资格。”
“内有对家主位置虎视眈眈的弟弟,外有借着家族压力施压解除关系的未婚夫,外加另外几条爱叫的疯狗,他们联合起来对付我朋友妄图杀死我朋友,最后导致她不得不背井离乡流落到连那个讨厌女学生的垃圾母星还不如的星球。”
说着说着已经气得脸颊通红的莱维拉像是脚下踩着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般忍不住愤怒跺脚,地面上很快浮起灰尘。
她那双碧蓝色的眼睛中布满阴翳,整个人失去理智陷入情绪失控中,说话声音尖锐刺耳无比,“无论是那个白眼狼弟弟还是渣男未婚夫他们都该死!都该死!辜负了我朋友对他们的付出和感情!”
“你说是吗?”
莱维拉倏然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安禾,妄图从她脸上的表情上找出认同感,哪怕只有一点点,她的怒火就可以继续肆意燃烧下去将所有的委屈化作燃料焚烧殆尽。
一路上沉默不语不接腔也不发表任何个人看法的安禾终于停下了脚步对于这个让莱维拉情绪波动变大的故事做出了反应。
她从衣袋里拿出一卷白色的绷带,伸手扯开莱维拉一直死死拽着包带的手。
强硬地掰开手指露出白皙的掌心,那里已经留下深深的指甲印被抓得血肉模糊。
安禾这个动作超出了莱维拉脑海中任何对于她反应的猜测范围,她一动不动地怔在原地任由对方包扎。
看着正在一圈圈缠绕的绷带,莱维拉急促的呼吸平静下来,眼中的红血丝减少,理智回归神态逐渐恢复了平静。
是她失控了,没想到心里潜藏的怒火与不甘居然一直都在。
等包扎好后,安禾那双平静无波的黑瞳睁开,视线落在跟前站着的人身上。
这是安禾第一次正式完全地看清楚来自主星域的雇主长什么样。
十九岁的少女拥有一头金棕色的长卷发被她精心扎起在脑后用粉色的蝴蝶结固定住。稍显瘦削的脸上还残留着因为愤怒而产生的绯色,秀气的细眉皱起,下巴尖尖的,紧抿着浅樱色双唇。她碧蓝色的瞳孔中点染了几分不明显的浅绿,穿着条缀满花边的繁复裙子,身形单薄纤细,个子对于她的身高来说相对较小。
这位雇主光从外表上看,是位非常符合安禾所见过的典型弱不禁风的贵族娇小姐。
难怪需要她来当保镖去处理那些根本不会产生任何危险的沙毛虫,原来还是个没长大的娇气小孩子。
望着这副面貌的莱维拉,不知想到什么的安禾黑眸中笑意转瞬即逝。
她收起纱布突兀地抬手拍了拍这位小雇主的脑袋,声线平淡,“那是你朋友的故事,不是你的故事。”
所以没有必要这么生气。
说完她继续向前。
宕机的大脑终于重启的莱维拉用那双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捂着脑袋气嚷嚷地追了上去,“喂喂喂!你什么意思,谁给你这个保镖的权限胆敢摸雇主的脑袋!”
“还有!我问你对我朋友这个故事有什么看法,你还没回答我呢!”
地下通道的路程结束,推开门两人回到无名星的房子。
窗外风沙收歇,安禾望向窗外远处湛蓝明净的天空,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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