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六子退出房间以后,许子衿绕到他面前探头看了看:“怎么,昨天晚上真没睡好?”
元景恪把脸别过去:“没有。”
“刚好我也没睡好,一大早就被叫起来了,一起睡吧。”
他一边换好衣服一边说道:“你睡吧,今日我要接待来奔丧的宾客。”
他走到门口时,像是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身对她说道:“今日最好不要去乱逛,贺府的人也会来。”
许子衿猜想他大概是怕自己又碰到贺知礼,招惹上什么麻烦,于是便乖乖点头:“放心吧,我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的。”
“我不是怕你去招惹别人,我是怕……”
元景恪说到一半,又轻叹口气道:“算了,你想逛便逛吧,有什么事及时派人来找我。”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挺啰嗦的人。”
许子衿朝他吐了吐舌头,便很快钻到被子里。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子铺下来,她侧身而卧,一只手搭在锦被上,如瀑的黑发随意地散在枕边。
在她即将进入梦乡时,忽然窗外传来一阵小孩儿的嬉闹声。
“别跑,等等我!”
“别跟着我们!”
“就是,都怪你!害我们这么倒霉!”
几句话入耳,许子衿略微皱了皱眉,翻了个身坐起来,这群小孩儿像是吵架了?
她正侧耳想听听情况,但是窗外一时间没了声音。正当她躺下打算入睡时,窗外又传来小孩嚎啕大哭的声音。
她赶紧打开窗子查看情况,只见一个约莫五六岁小孩儿被一群小孩儿围住,摔在一个泥坑里,正哇哇大哭。
旁边的那些小孩儿却没有一个上前拉他,更有甚者,还朝他扔雪球。
“喂!孩儿们!吵什么呢?”
她双手撑在窗台上,支着脑袋歪着头问他们。
其中一个稍大一点的孩子指着那个坐在坑里哭的小孩儿说道:“都怪他,我们今天被蜜蜂给蛰了。”
那个坐在坑里的小孩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辩解道:“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干。”
另一个小孩朝他嚷道:“就是你!倒霉蛋!还害我们都跟着你一起倒霉。”
许子衿趴在窗台上,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扯来扯去,倒也觉得挺有趣的。
不知何时来了一个身形富态的女子,一把拉开了其中一个小孩儿,责骂道:“你怎么又跟他一起玩?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跟他玩吗?!”
许子衿看不下去了,直接从窗口翻过去,把那个哇哇哭的小孩儿从泥坑里面拉起来,解释道:“这位夫人,小孩子之间磕磕碰碰是难免的事,这倒也用不着绝交吧?”
她上下打量着那个妇人,身着绫罗,头戴珠翠,手中还拿着绣帕,看起来像是有些小钱的商人。
妇人那双细眼斜睨着看许子衿:“姑娘有所不知,你身后那孩子家里是做纸扎的,多不吉利呀!我劝你离他远点,免得沾染上不好的运气,那可是要倒霉的。”
这可真是戳到许子衿的心窝了:“家里做纸扎的怎么就不吉利了?”
见许子衿反驳,那夫人也毫不相让:“我说错了吗?做纸扎的不就是做丧葬品吗?既不吉利,又是低贱的手艺活。
“你这是行业偏见!纸扎并非只是做丧葬用品,它能做的东西有很多,祈福、祭祀都可以,它明明是很有价值的民间艺术。”
那妇人扫了她一眼,不屑地撇撇嘴,拉着自家孩子走了,剩下的那群孩子也都跟着她走。
在她身后的那个孩子也抹了把眼泪,抽泣道:“谢谢姐姐。”
许子衿蹲下身来,跟小孩儿保持平视,摸摸他的头说道:“别听他们胡说,做纸扎很有意义的,也很好玩,要是没人找你玩儿,你无聊了就来找我,我会做的东西可多了!”
“真的吗?姐姐都会做什么呀?我在家里看到俺爹做过兔子灯笼,姐姐也会做吗?”
“当然啦,这有什么难的?姐姐现在给你做一个。”
她牵着那小孩儿的手回了房间,先是给他擦了擦衣服上的泥,接着便找人要来做兔子灯笼的工具,两人一大一小守在桌前就开始动起手来。
她先拿起一张柔韧的竹篾,双手灵活地将它弯折、扭转。那竹篾在许子衿的手中仿佛一下子有了生命,随着她手指的动作巧妙地交织在一起。
不一会儿,一个精巧的兔子灯笼框架便已初具雏形。
接着,用一张轻薄的白纸画出兔子形状,用小剪刀沿着画好的线条仔细地裁剪,然后将纸张贴合在框架上,用小刷子蘸上粘稠的糨糊,涂抹在纸张边缘,再小心翼翼地粘牢。
“差不多啦,要不要自己给小兔子画个眼睛?”
小孩眨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好!”
她挑了一支细小的毛笔,在一个小碗里蘸上朱红色的颜料,递给小孩。
小孩儿接过毛笔,他微微皱着眉头,眯起眼睛,小嘴紧抿,仿佛在完成一项极其重要的任务。
他抬起手半天不敢落笔,许子衿想要他放轻松些,于是伸手挠了挠小孩儿的咯吱窝。
小孩儿“咯咯”地笑了起来,手中的毛笔一抖,墨汁溅在了桌上。
“哎呀,都怪姐姐!我都已经准备好要画了。”
小孩儿嗔怪道,却又忍不住笑个不停。
小孩子“遇袭”了总是要反击回去的。
他一手攥着毛笔,一手朝着许子衿伸出手:“我现在不想给小兔子画眼睛了。要不然先给姐姐画一个眼睛吧?在额头上怎么样?我阿娘说那样就是二郎神了。”
“不要,我才不要当二郎神。”
她一边笑着躲避,一边也拿起了一只毛笔:“要不要姐姐教你画小花猫?”
两人围着桌子打闹了一会儿,最终以他许子衿的脑门上多了个眼睛告终。
小孩儿的脸涨得通红,眼睛里满是笑意:“好啦,现在该轮到小兔子啦。”
许子衿蹲在小孩儿的旁边,看他落笔。笔尖在纸上轻轻游走,先是一个圆润的轮廓,接着是瞳孔的点缀,一双灵动鲜活的红眼睛瞬间跃然纸上。
许子衿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画得不错嘛。”
她又换了一支更细的毛笔,蘸上黑色颜料,手腕微微转动,很快就勾勒出兔子的嘴巴和胡须。
线条流畅自然,每一根胡须都仿佛在微微颤动,这兔子好像随时都会从她手中活蹦乱跳起来。
“姐姐好厉害!小兔子像真的一样诶。”
“怎么样?想学吗?”
小孩儿连忙点点头。
“好啊,在画小兔子之前,那我先教你画小花猫吧。”
许子衿拿着手中沾了墨汁的毛笔就往小孩儿的脸上画了一根胡须,小孩反应过来之后,又笑着躲开,一边跑一边放狠话:“我待会要给姐姐画一百只眼睛!”
元景恪推门而入,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那小孩见有陌生人进来,还是一个不苟言笑的气场压迫的男人,立刻噤了声,望向许子衿。
她拍拍他的脸蛋说道:“好啦,房间的主人回来啦,咱们去外边玩。”
元景恪伸手拦住她:“无妨,我只是进来看看你。”
“看我?我们不是才见过吗?”
“看你有没有惹是生非。”
她轻哼一声,拉起小孩儿的手就往门口走去:“别理他,我们走。”
两人在外面的草地上玩了一个上午,直到元景恪走出来提醒她:“宴席开始了,该放人家回去吃饭了 ”
两人颇有些恋恋不舍地道别,等那小孩儿提兔子灯笼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元景恪才问道:“你喜欢小孩儿?”
许子衿伸了个懒腰:“分情况,我喜欢乖的小孩儿。”
元景恪没有接着问下去,只是抬嘴笑笑。
她疑惑道:“你笑什么?”
“笑你是三眼妖怪。”
“什么三眼妖怪!这是二郎神!”
冬日的黄昏,天色渐暗,寒风凛冽。街上行人稀少,店铺也陆续打烊。寒风卷着雪花扑打在许子衿的脸上。
她紧了紧披风的领口,将自己裹得更严实些。
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路边的树枝被积雪压弯了腰,偶尔有断枝“咔嚓”一声掉落,惊起几只寒鸦,“哑哑”叫着飞起一大片。
好不容易走到家,她还没来得及喝口热茶,许书启便问道:“怎么样?今日去元府可还顺利?”
“跟往常一样。”
“我是问阿荞她怎么样?”
许子衿放下倒茶的水壶,控诉道:“哥,你看她打扮成那样去,她哪里是想谋个好活干,她这分明是想给自己谋个好夫婿!”
“小衿,话不能这么说。元府不比别的地方,听说不仅工钱高,打赏也极为爽快,人看衣裳马看鞍,阿荞应该只是想给他们留个好印象。”
“哥,她是去干活的,又不是去选美的,干净整洁不就好了。她那身装扮,你当真觉得她是去干活的?”
许书启不回话了,但脸色明显变黑了。
许母也在一旁说道:“好了小衿,不许在背后论人长短。”
“我不想论她长短,我只是实话实说。”
“好一个实话实说。”
许子衿转头,看着陆荞从她的房间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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