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决赛后的一周，关于神谕拍卖联赛席位的热议高居不下。
传的最有鼻子有眼的还是那条九位数传言。据知情人爆料，这价格一度涨到一点五亿，然后又过山车似的跌破了三千万，现在比较靠谱价是八千万。
这是一个非常高的价格。
无数人翘首以待这次竞拍结果，甚至有人开直播蹲守今晚凌晨联盟公布交易价。
十一点钟，A市的电竞园区，宋也凭借一张快被注销的前神谕战队身份卡，成功混了进去。
电竞园区多是俱乐部基地，这个点正式灯火通明的时候。宋也熟门熟路地来到前KG基地。
KG俱乐部自一年前搬离后，因为无人接盘，便一直原样封存着。宋也拢了下身上的羽绒服，借着墙边的树顺利地翻了进去。
一个翻滚落地后，他拍了拍白色羽绒服蹭上的泥印。
太久不翻墙，生疏了。
KG俱乐部很大，也有好几个战队分部。面前是三层别墅，后面是足球场大的室内场馆。这也是当时KG能办起集训营的一大原因。
别墅上了锁，空地上歪歪斜斜地撑着几顶破洞的户外伞。然后什么也没了。
大冬天的大半夜顶着大风刮……宋也觉得自己是个大傻叉。
他估计是脑子抽了跑这里来看这堆破烂。
才不过一年而已，这顶白色的户外伞已经泛黄，被树枝揦了几个大口子。伞柄掉了漆，一摸就是簌簌落下的粉末。
他收回了手，找了个折叠椅坐下。也不管衣服会不会脏，他就想这样倚着坐一坐就好。
但他刚坐下，就突然听见咔嚓一声，是布帛撕裂的声音。
失重的感觉传来，他猛地向后一仰。
失算了。后边就是光滑的大理石地板，而他估计要后脑勺着地了。
慌乱中他闭上了眼，一手撑住了一个不知名的物体，就这么稳住了一瞬。
那东西带着温度，又软又硬的，他觉得手感有点熟悉。
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他就被提着后衣领拽了起来。余光中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一个荒谬的念头破土而出：“你怎么会来这？”
解应尘掌心是一串钥匙，看向已经愣在原地的宋也，用大衣挡住某处一个乌黑的掌印。
“借过。”
宋也跟着他走到别墅门前，看他抽出一枚钥匙，咔嚓，打开了门锁。
他低头看着自己乌黑的手：“我能进来，那个……洗下手吗？”
“请便。”解应尘端着一杯解酒的牛奶，推开一间隔音房，戴上耳机，一副不欲再交流的模样。
此处显然是还没装修好，各种建材堆积在大厅，宋也洗了把脸出来，被被粉尘呛出了眼泪。
隔音房里舒服很多，宋也找了个单人沙发坐下，问：“你怎么把这里买下来了？”
解应尘好似没听到，宋也动态视力极佳，没错过他一闪而过的不耐。
“这里都是战队基地，还是寸土寸金的三环，”宋也接着说，“不过second想要进军电竞圈，你也不缺钱。”
这次他操作手柄的手停了下来。
宋也故作随意地问：“或者你打算买支战队，才把Second公司总部放这？”
“不是。”
解应尘终于开口了，他摘下耳机，转过电竞椅和自己对视。
“别打哑谜，”解应尘说，“我可以告诉你，我压价了。”
来了。
宋也脑海中瞬间划过一句果然如此，他稍稍放松，躺回沙发上，“我没想过凭冠军翻一倍身价，我说的是真话。”
“你当然觉得自己说的是真话。”解应尘突然一笑，那笑容让宋也不寒而栗。
解应尘继续说：“你听到我压价，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你觉得我恨你，根本不可能相信你。”
宋也双手紧抓扶手，喜悦顷刻化为乌有。
解应尘句句话直戳自己命门。
“你把我找来，是以为我会报复你，在谈判桌上和他们杀点价，杀的越狠越好，让你这个冠军像落水狗一样被卖去亚洲赛区。”
解应尘一句但是，话音一转，“我记得神谕的解约费是按百分比来算的，卖价低了，你还有你那些队友才有可能凑够赎身的钱，风风光光转投本土赛区的队伍。”
“所以我说，我不可能让你如愿。”解应尘说，“你大概已经看到了消息，已经开价到八千万了。”
宋也心口狂跳。
他听见他继续说：“你猜猜是谁出的这个价？”
就宋也所知，主要参与竞价的人就三个，两个已经接触小半年的东南亚俱乐部，还有半路杀进来的解应尘。
如果东南亚俱乐部能出到八千万，不可能会有现在这样一场竞拍。
所以出价的人只可能是面前的人。
是解应尘想要买下他……
“这么高的价……”宋也很快压下心头都一丝波澜，小心求证，“你说过，你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对啊，”解应尘无所谓地笑笑，“这次再流拍，你和你的队友，就都要被神谕压手上压死了。”
“你疯了——”
宋也猛的起身，双眼发黑，直接跌坐在沙发里。
解应尘还端坐在电竞椅上，撑着双膝俯身盯着自己，“被人威胁的感觉怎么样？痛吗，恨吗？”
宋也双手撑在扶手上，稳住身形，强作冷静：“已经是最后一轮竞价了，你开价八千万，如果悔拍，你得支付近千万的赔偿。”
他盯着解应尘，拿出自己唯一的筹码：“我可以为你拿冠军，我可以签约Second分文不取，你买下这支战队，远比现在亏损一千万更值得。”
“是吗？”解应尘反问。
宋也看见他无奈地笑了，无声的笑，却激得他浑身鸡皮疙瘩都炸开。
“你想让我买下你，借此留在本土赛区？”解应尘笑着提醒，“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如愿。”
太阳穴突突的疼，宋也忍着酒醉的眩晕：“已经没有国服赛区了，留在哪个战队都盖着亚服的戳，没区别。”
“三年前你不愿意和我去，你现在就愿意了——”解应尘一手扯开衣领，把初时那点客气疏离通通撕下。
“你把我当傻子耍吗？”
一颗银质的扣子被崩开，砸在光滑的地面上，砰的一声，尖锐刺耳。
这声音让人心悸。
宋也压住作痛的额角，无力地窝在沙发里痛呼出声。
解应尘觉得自己应该知道一场不平等的谈判该怎么谈。直接放出杀招，只会让自己落于下风。
但此刻酒劲上来了，他突然不想再陪他演下去。
解应尘说：“我没有说过，这价是我开的。”
“不可能！”宋也颤声反驳。
“那你可以试试看。”解应尘抬高下巴。
宋也顺着解应尘的目光往后看。
墙上是报时的钟表，还差十分钟，就到零点，联盟会直接公布竞拍系统中最高出价。
宋也没有试错的机会。
“那你要怎样才愿意买下这支战队？”
“我提醒过你说真话，”解应尘倾身勾出他胸口的戒指，“你明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意思，还要和我玩文字游戏。”
“我没有。”
“你有。”
解应尘伸手扯下他胸前被银链挂着的戒圈，雪白锁骨瞬间被划破了一个口子。
一颗一颗的血珠冒出来，连成了线。
“我为了替你戴上这个戒指，我退役了，放下了尊严，我不是问你曾经是不是为了钱背叛我，我是在问你——”
他捏着戒圈，缱绻地低语，“你知道这个戒指是什么意思吗？”
“我——”
“你当然知道，”解应尘说，“所以你才能算计我。”
“爱与恨你都算好了，与我虚与委蛇让我花高价买了你，或者借我的手替你压价，好继续为本土战队效力。”
“你既要了冠军，又要了名声，算计了这么多，但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我这人不喜欢被当棋子使，除非我心甘情愿。”
宋也瞬间红了眼眶。
“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解应尘举起戒圈向下看，看他双颊簌簌落下的泪，丝毫无动于衷。
他的话冷酷无情。
“已经八千万了，按15%来算，没有哪个战队付得起这笔解约费。把你全副身家都投进去，也填不平了。”
“宋也，这价我出得起，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
解应尘把他锁骨上碍眼的血迹擦掉，指尖扫过他染成银色的头发。有些长了，发尾看得出是烫过的，摸着不像头顶的柔顺。
“这颜色还是这么适合你，”解应尘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别哭成这样，你知道，我喜欢乖的。”
他单手将他的手交握住，背在脑后，“我不喜欢强迫，我希望你现在心甘情愿。”
解应尘举起桌上摆着的一罐牛奶。
“喝了。”
然后拍了拍他自己的膝盖。
宋也求他，“你别在这。”
“宋也，”解应尘说，“我说过，我喜欢乖的。”
他晃了晃手中剩了大半的牛奶，说，“这就是你做交易的态度吗？”
两人呼吸相闻，鼻尖抵在一处，酒气熏的宋也发慌。
他知道解应尘想要什么，从三年前他就知道了。所以现在他还敢肆无忌惮地利用他。
他闭上眼，仰头吻住那双薄唇。
是记忆中熟悉的温度，也带着熟悉的苦涩。
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解应尘突然推开了他，冲进卫生间，把自己锁在里面。
他扶着洗漱台，吐地昏天黑地。
哗哗的水声响起，还有一道敲钟声。
“咚——”
零点到了。
手机屏幕亮起，联盟交易公告弹出，正中央是红色的交易价。
宋也站在原地，无声地笑出了眼泪。
“你又赌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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