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应渊没想到易桑的反应会这么大,看着他不住弓下去的身子不断震颤,鬓角的头发被冷汗浸湿,整个人如同蜷缩着的幼兽,终于伸出手去按在他背上。
他有规律地轻拍起易桑的背部,像是踩着无声的鼓点。
这样的力度不突兀,却又莫名有效,易桑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平复,缓了许久,终于把那种感觉强压下去,粟应渊也适时收回手去,恢复了原来的坐姿。
易桑有些麻木地看回电影屏幕,顾晓灿烂的笑容不断被特写,突然又觉得不解。
他联想到了自己。
如果说电影映照的是每个人的人生,那么他的电影呢?
《美丽人生》讲述的是一对父子被关入集.中营后,父亲假借游戏的名义欺骗儿子,掩盖被屠.杀的残酷真相,以此来保护儿子的童心,最后却自己惨死的故事。但易桑自从出生以来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奶奶是他记事以来唯一的亲人,也从没有提及过关于他亲生父母的任何只言片语,只在去世后留给他一间安置房,让他免于流浪街头。
从这一点看来,这电影和自己似乎契合得并不完美。
而与此同时,他居然忍不住好奇如果自己进入电影,将会怎么改变结局。
“咚。”
易桑的额头吃痛,他回过神来,发现居然是粟应渊用反扣着的食指关节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
“你最好收起那些不该有的想法。”粟应渊语气听不出起伏,“一场游戏而已,不管把结局粉饰得多美好,死在这里终究是毫无意义的。”
易桑一愣,旋即点头,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被这诡异的游戏影响了心智,沉默一会儿,他想起刚才听到的异响,“对了,垃圾桶里到底有什么?”
粟应渊的脸转向易桑,明明动作很流畅,却突然给人一种俯视下来的压迫感:“我们无法抗衡的东西。”
“你看到过?”
“是我的猜测。”他又说,“当然,也可能只是老鼠。”
“……”易桑因为紧张提起的气息一下子凝固在喉咙里,不知道说什么好,咽了口口水以缓解尴尬。
他不得不提醒自己,老玩家也不是万能的,按照宁甜的说法,这只不过是第一场游戏。
场面忽然有点冷。
影厅里没有亮灯,暗红的座位被黑黝黝的四角包围,只剩屏幕里老房子透出的暖光映在二人脸上,照着一双皆是棱角分明却截然不同的五官。
“那换个问题。”易桑突然开口,“为什么故意在我面前暴露身份?”
粟应渊似乎并不排斥他继续追问,甚至更像是早就等候多时一样十分自然地说:“为了结盟。”
易桑愣在原地。
第二次。
这是易桑第二次听到“结盟”两个字,想起宁甜算计自己时的细节,一阵恶心的感觉又升上了喉咙。
他扶在把手上的手握紧,指节都泛白。
“必须是我?”
粟应渊:“必须是你,你能,且只能和我合作。”
对方步步紧逼,连语气也变得极具压迫感。
易桑:“为什么?”
“因为规则。”
“……规则?”
“窃贼和猎杀者的数量都是三,如果我们各自为营,猎物是不够分的。”
易桑微怔,回忆起进入游戏时在屏幕上呈现的文字,意识在其中极速找寻自己所需要的信息。
他该庆幸他的记忆力不错。
突然,一道弧光从脑海里掠过。
易桑咬紧牙,捕捉到了那个被他忽视的关键点。
——游戏共十轮,十轮结束后结算排名,猎杀者每三轮必须行动一次,窃贼却仅仅只有三名。
这意味着如果猎杀者们分头行动,很有可能在前几夜就猎杀完所有窃贼,导致最后因为无法继续行动而淘汰。
他居然遗漏了这么重要的信息!
易桑屏着呼吸,大脑缺氧导致他有一瞬眩晕:“所以你确定每一次都能和刚才一样,恰好和我同时开枪?”
同样的蠢他不想犯两遍。
对方要是假意结盟,实际在下一次行动中故意比自己提前开枪,结果不言而喻。
亦或者他和宁甜根本就是一伙的,只为除掉自己这仅剩的另一名猎杀者。
可是……猎物的数量太少,不选择结盟,易桑也没有信心能比粟应渊更早找出剩下的窃贼。
一切好像陷入了死局。
他本来已经坐直的后背不觉再次弯下,手肘撑在膝盖处,手指从额角插入发丝中,整个人显然十分焦躁和无助。
“我有自己的射.击俱乐部,枪.法尚可。”粟应渊看不见他脸色一瞬的苍白,只是正襟危坐,耐心地等待着易桑在内心完成博弈,然后给出最后的答复。
偌大空旷的影厅之内,易桑甚至只能听到自己被打乱的心跳。
从记事开始算起,他没有一刻有现在慌乱过。
他全身紧绷,企图在一团乱麻里找出那根能抽丝剥茧的源头,却遍寻无果。
这种境地,只能赌。
赌是他单独行动获胜的概率大,还是处理和粟应渊结盟突发情况的胜算大。
“我想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易桑说。
粟应渊抬眉,不置可否。
易桑:“为什么选择这张身份牌?”
他既然了解游戏规则,那么再选择这张被其他人首先舍弃的牌就显得很不正常,又或者说,他应该是出于什么特殊的目的。
粟应渊沉吟片刻,最后说:“我拒绝回答,但从‘这里’出去时,我会告诉你答案。”
易桑已经无暇考虑男人口中的“这里”究竟单纯指这场游戏还是另有深意,他垂下头,任由发丝投下的黑暗笼罩着自己的脸。
曾经从宁甜、孙浩的嘴里也总是蹦出“这里”、“外面”这些字眼,这种陌生和未知的感觉会让他发怵。
“可是……我真的出得去吗?”他的声音没了一开始的坚定,反而夹杂着一丝颓然的气息。
“能。”粟应渊的语气却没有丝毫波动,“如果是你的话。”
男人的笃定明明没有根据,却莫名像一剂强针,让易桑狂跳的心慢慢恢复正常,他仍以原本的姿势保持着缄默。
昏暗的影子投在座位之间的地上,看上去竟有些难言的宿命感。
这样僵持了多久,粟应渊就等了多久,直到代表黎明的嗡鸣声在头顶和四周响起。
【天亮了】
【电影放映完毕,道具回收成功,第四轮游戏开始】
【信息池已开启,将在600秒后关闭】
【请前往0号放映厅】
电影银幕上显示着这些信息,两人手里的枪也开始由实体转为虚影,原来严丝合缝的结构变得断断续续,最后崩塌成一些金色的粒子四处逃逸、消失。
这种感觉和现实世界有明显的脱离感,回想起自己进入游戏时的场景,易桑不自觉握了握手指。
在这里,他作为一个“人”,实在太过渺小,真能独自抗衡非自然的力量吗?
与此同时,两人的手机相继收到提示。
易桑点亮一看,发现原本钱袋标志旁的数字从0变成了190。
粟应渊把自己的屏幕转向易桑,也恰好是190。
一样的金额,说明他们平分了顾晓在这场游戏里的金币余额,也就是两人同时狩猎成功的策略完全可行。
接着,易桑发现手机界面里的道具模块也不再是灰色,变成了可以选中的彩色图案。
他点进去,看见了熟悉的宋体字——
【请购买道具】
【注意:除特殊说明外,道具可以在游戏任何环节使用,但只能使用一次】
接着屏幕一闪,出现和购买身份牌时类似的画面,道具牌共四张,前三张都翻过去只能看见背面,无法翻阅内容和购买,唯独只留下一张有图文解释的道具牌。
【道具:共享卡】
【作用:游戏结束的结算前,你可以与另一名玩家平分自己的余额】
【售价:10】
【数量:1】
【状态:可购买】
……
易桑抬了抬眼皮,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抽象的一张道具卡,谁会愿意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游戏里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余额?
怪不得这么便宜也无人问津,易桑当然也不会买。
只是除去这一张,其余三张道具卡则更加令他在意,如果能知道其他人手里拥有的卡的功能,自己也好提前做好防备。
“粟应渊,被买走的都是什么道具卡?”
粟应渊摇头:“每一场刷新的道具卡都不相同,所以无法确定。”
易桑手里一顿,果然,这游戏是懂怎么把人逼疯的。
无法,他只好退出界面,把手机熄了屏,同时也看见粟应渊边转向门口的方向边说:“走吧,尽量不要让别人看见我们从顾晓的放映厅里出去。还有,考虑一下我们结盟的事。”
而就在面前两三步的地方,他又停住,侧过身邀请易桑跟上。
易桑身子猛然被灌了铅一样难以挪动。
时间不断推移,也会推着他强行进入游戏的进程。
他有些害怕白天,总觉得会让他在规则和必须面对的险恶下无处遁形,却又不得不面对。
让他为难的抉择再现,他到底该怎么办?
许久之后,他才终于拍了拍发麻的双腿,站起身,头微微抬起,露出干净的前额,脸色恢复正常,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
“我和你结盟。”
“什么?”
“我说我和你结盟。”
粟应渊仍旧保持着刚才的角度,手指轻推镜片:“好。”
偷偷存稿了三个副本,稳稳的很安心[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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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猎杀电影院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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