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刚睁开眼睛,凌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屋子里一直都有关于各阶段修炼仙决的书籍,托昨晚熬夜借此熟悉原身仙决和法术的福,几乎是醒来的一瞬间,她就感受到逐月峰上多出来的一道气息——
望月宗有七峰十六院,掌门和各长老皆与其亲传弟子独住一峰,其余弟子则统一住在十六院内。
而原身身为仙二代身份特殊,所以居住条件颇好,整个逐月峰都是她的,又因为原身不喜欢使唤仙侍,是以素来只有她一人居住。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时候,出现在这的,会是谁?
凌迩悄然并指凝出原身的本命剑,刚打开床幔,只见对面几步之遥的圆桌上赫然多了道白色身影。
悠哉悠哉斟茶的手上,银戒微闪。
淦!
是他!
凌迩果断放下床幔缩回被子里,假装自己从没醒过。
“一日不见,师姐便是这般信我的吗?”
陶瓷做的茶盏底部与圆桌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犹如踩在某个装睡的人紧绷的神经上。
郁云轻笑了下,一步一步朝着床榻走来,“师姐昨日不是说,保证信我么?怎么现下却又不肯见我?”
“……”
床幔被人掀开,光随之漏进来,能叫人清楚地瞧见半空中纷飞的尘粒。
装睡失败,凌迩一把扯下蒙头的锦被,直盯住准备掀她被子的人。
撑起来的骨气只持续了短短两秒,然后弯出个讨好的弧度。
她扯着笑:“哈哈师妹实在是说笑了不是,咱俩谁跟谁啊,我怎么可能躲着不肯见你呢?就是刚刚睡蒙了而已,真的。”
见对方不说话,凌迩用力地眨了两下眼睛,以此来佐证自己话语的真实性。
郁云微笑:“真的?”
凌迩:“比真金还真!”
郁云闻言似乎笑了下,但好像又没笑,只是单纯象征性地弯了下唇而已。
只见他微微俯下身来,潋滟桃花眼映出凌迩此时的模样,“既如此,不知师姐可还记得,昨日发生了什么。”
这题她知道!
从他的角度来看,自己这身份是夺舍来的,真实身份尚且存疑,而且还见识了他隐藏起来的真实面目,完全属于那种需要用死亡来封口的存在。
这种时候傻子才会说记得!
凌迩又不是傻子,当即懂事摇头:“我不记得了,只记得看书看累了,师妹来找我喝了杯茶解闷而已!”
“竟是这样么?可为何我记得好像不是这般……”
“……哈哈不是吗?”
凌迩努力维持着脸上快要垮掉的假笑,心里都不知道骂了这人多少回MMP。
讲道理,她都这么说了,正常发展难道不是顺着话头把这件事暗暗揭过去吗?
正满肚子搜寻应付之法时,手腕忽觉一凉,见是郁云垂着眼拉住了她压在锦被上的手。
断手在即,凌迩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当即运功向前打出一道仙决,想要为自己挣得逃脱之机。
却不想自己憋出来的大招落在这人身上,除了带起阵风外,旁的什么也没有。
而自己的右手手腕,依旧稳稳当当地在对方手心。
看着郁云缓缓拉平的唇线,逃不了的凌迩心中警铃不断,顿时抖着手告饶:“别别别断我手!我保证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知道!从今以后,我就是个哑巴,死人都没我的嘴牢!!”
话音落下,室内一静。
闭着眼等了一阵,没感受到臆想之中的痛意,她小心睁开一只眼,不想却对上了郁云似笑非笑的眼神,“……怕什么?”
视线落下去,只见对方慢条斯理地往她手腕上戴了一个镯子。
镯子是藤蔓相交的形状,看不出具体材质,贴在皮肤上只觉浑身冰凉,和这人手指的温度简直一模一样。
……没断就好。
发觉自己过于草木皆兵,凌迩有些尴尬地扣了扣被角,“原来是要戴镯子啊……”
不对等等,什么镯子要劳烦这位亲自给她戴上?所以这镯子……
该不会是什么凶器吧?
她脸色一白,借着收回手的空当,另一只手的手指悄悄碰了下那个镯子。
不想心思早被洞察,郁云侧身在床边坐下,她方才凝出的本命剑不知何时到了他手里,那只掐过她脖子、又给她戴上镯子的手此时正一点点拂过剑身,视线却依旧与凌迩对视着:“师姐不妨现在试试,看摘不摘得掉。”
他这么说,是笃定她摘不下来了。
凌迩索性也不藏了,当着他的面使劲掰腕上的东西。
可明明看着这手镯与腕部之间仍有余量,把手腕磨破皮了,这镯子却也分毫不动,就像是生生长在肉里了一般。
——没事没事,普通的法子不行,总有其他办法。
这里是修仙的世界,那么多天材地宝,指不定哪个就能帮她把这玩意摘了的,不慌不慌。
她这样安慰自己。
一旁的郁云看的却是好笑,屈指轻点剑身,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般道:“对了,师姐若是想知道我的状况,不妨亲自来问我,何必叨扰长老。”
叨扰长老……
凌迩浑身一震,心想这莫非是在说她昨晚向徐长老打听这人的事情?所以这人是在监视她?
还是说整个宗门都被监视了?
好在昨晚没有直接把这人是魔的事情说出口,要不然……
她下意识咽了下口水,攥着被角的手心微湿,心说自己原本想要今日跟掌门告密的事情怕是得重新考虑一下了。
万一假面被撕破的魔尊大人一个不爽打算开大招,而掌门敌不过,那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怕是都会玩完。
虽然原文里并没有细讲这位魔尊最后到底有没有对宗门其他人出手,但这种事实在是冒险不得。
而要是按住不发的话,按原著发展,这位总还是能装作柔弱师妹,与众人相安无事地过一段时间的,相比之下还算是不错的——
才怪啊!
最后还不是要被“华丽转身”的魔尊杀个回马枪死翘翘!
所以这位到底为什么闲的没事干跑来这里演戏啊喂?
想抢镇宗之宝直接抢就是了,又不是没有实力……
正想着,耳边再次传来指节敲击剑身的清响,对上郁云不满的视线,凌迩惊觉自己方才想得入神,都忘记回话了,不由头皮发紧,顺着他的话讲:“嗯好,往后我不会再麻烦徐长老,关心师妹的时候一定亲自关心。”
所以话说完了您可以离开了吗?
她端坐着摆出个乖巧的笑,奈何眼里的意思实在过于好懂,郁云不由轻笑起来,伸手就拎起了凌迩的后衣领。
像拎起一头猪一样,毫无美感。
“干什么干什么?!”
骤然被拎起的凌迩慌忙扑腾起来。
比她高大半个头的郁云将人拎到床下站好,又把那把剑随手扔回了她怀里,将人上下打量一番后点了点头,“行了别闹,先走吧。”
说完便拉着凌迩往外走。
“??去哪?”
“昨晚徐长老不是和你说过要去掌门那儿?”
“噢好像是诶……”
凌迩被扯着走得飞快,怀里的剑都差点被甩飞了,还好被郁云接住了,剑再次回到她手中。
……
此时,流月峰正殿。
头发花白的男子负手立于台上,身上白袍印着象征掌门的暗纹,此刻正蹙眉看着台下刚从凡界出完任务、却又带了个凡人回来的徒弟。
而台下,一身着寻月宗亲传弟子道袍的年轻男子携一凡人打扮的女子伏跪于地。
“表妹柔弱,如今受了亲人离世的打击,只信任弟子,弟子恳请师尊允弟子此次携表妹一同下山除魔。”
说完,年轻男子抬起头,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剑眉星目,神色坚定。
而一旁的凡女怯怯看了台上掌门一眼,又低下头去,声音细如蚊蝇:“望掌门应允。”
“……非是为师不近人情。”
掌门沉吟着开口,“她没有修为傍身,若是遇上险境,如何能保证安危?”
又如何能保证不让她拖弟子们的后腿?
后边半句话掌门并没有说出口,但其中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作为掌门,他须得为门中弟子的安危考虑。
不想,他那徒弟却异常执着,依旧道:“弟子愿以性命作保,会护好表妹,也绝不会累及同门。”
此话说得铿锵有力,自信满满。
凌迩跟着郁云进来的时候,正正巧听到了这么一句“誓言”。
哦豁,这不是男主大人和他那白莲表妹吗?
凌迩一听,当即看向身边走得飞快的郁云,见对方没啥反应,依旧扯着她往前走,只好收了探究的心思跟上。
直到行至和男主二人并列的位置,郁云这才站定,看着台上的人行了个弟子礼:“掌门师叔。”
凌迩照猫画虎,也跟着喊了声“掌门师叔”。
说起来,原身和郁云同门同宗,皆师从先掌门,也就是原身的亲爹,而男主大人却是拜在如今的掌门门下。
啧,也难怪人男主能得宗门重视呢。
掌门看向凌迩二人,照例询问是否愿意同去除魔。
郁云欲语还休地看了眼纠纠缠缠的男主二人,继而垂头,露出脆弱的脖子,点头应下。
至于凌迩……
感受到愈发灼热的手镯,她僵在原地,笑死,不敢动,根本不敢动。
她这反应让掌门以为她又在耍性子,遂沉下脸,“凌迩,你也大了,再有一年便要与意远结为道侣,不可再如此任性妄为。”
是对凌迩的劝告,更是对旁人的敲打。
白莲表妹脸色乍白,要不是有男主扶着,险些跪也跪不住。
男主眉心微蹙,看向郁云,见她没反应,张了张口,却到底没说什么,只一味瞟着凌迩所在的方向,隐隐不满。
凌迩:“……”不是哥们,你在不满什么?
左拥右抱的人是你不是我好吧?
她悄悄翻个白眼,却正巧被飚演技的大魔头抓到,导致白眼翻到一半生生卡住。
您演您演,我保证不打扰您——
她努力眨眨眼,表示自己的乖巧。
掌门久久等不来回应:“凌迩?”
“嗯?”凌迩不住点头:“哦哦,好的,知道了。”
等到真正出发这天,已经是半月之后了。
半个月里大魔头再没来找过凌迩。
她也乐得自在,除了每天抽出半天时间练习基础剑法和运转心决之外,还四处逛了逛,充分认识到了原身的人憎狗嫌。
连饲养灵兽的杂役看到她路过都恨不得把门锁得死死的,生怕灵兽遭她毒手。
凌迩:“……”我们恶毒女配是这样子的。
但瞎逛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她听到了不少八卦——
比如,男主郑意远和他那柔弱表妹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什么男主为表妹解围撑腰啊都是常态。
也是奇了怪了,这表妹一天要偶遇郁云八百回,不是摔跤就是掉湖,每一次都恰好被男主看到。
表妹伤心恸哭,而郁云冷着脸。
男主会是什么反应简直用脚趾都能猜得到。
不过——
正式登飞舟出发这天,一贯爱作妖的表妹不见了,据说是这些天哭太多伤了身,搁飞舟房间里躺着养身子呢。
凌迩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在某个角落对上了大魔头郁云的阴沉视线。
仔细一看,男主正深情款款地握着魔头的手,低声耳语着什么。
关键还越说越靠近,那嘴就差往魔头脸上贴了。
男主,不愧是你!
凌迩默默点了个赞,看看满脸不耐就差拿刀出来砍人的郁云,准备当做没看到,偷偷掉头回去。
可天不遂人愿。
郁云突然一瑟缩微微偏头,躲过男主亲近,粉腮漫上红霞,“小师姐在,我们别这样。”
与此同时,凌迩手腕的镯子猛然紧缩,灼热至极,要不是修仙者皮厚,凌迩都要怀疑自己的手腕即使不被生生掐断,也要被烫死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钻入耳际——
“过来,把这蠢东西弄走。”
凌迩:……得,老板派活了。
这边的姬意远一吻落空,看向来人的眼神颇为不善。
这些天他本就有些烦躁,郁云不搭理他就算了,还有意和表妹几次三番过不去让他为难。
表妹身子弱,自然要多体谅担待些。
郁云又是他打心眼里喜爱的人,手心手背都是肉,他顶多也就是责备一二。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修补他与郁云的关系,眼看就能一亲芳泽,结果来了个程咬金,换谁都不爽。
在他眼里,凌迩不过一个娇生惯养肆意妄为的大小姐,修为一般,心胸狭隘,对于和他有私下接触的女人深恶痛绝。
在他面前又惯会装出一副矫揉造作的模样,企图得他爱怜,从不会反驳他。
若不是留着婚约有用,他根本不会同她接触。
姬意远忍住心中嫌恶,还是耐着性子对她点头示意,“凌师姐。”
凌迩被破镯子烫得一激灵,眼角慢慢变红,迅速进入角色哽咽质问:“你们方才是在做什么?”
姬意远皱起眉:“讨论心法罢了。”
“讨论心法?好好好——”
凌迩捂住心脏,像是被伤透了心,怒而出手,啪一下甩男主一耳光:“你与我有婚约,怎可同她人亲近?!”
啪——!
又是一巴掌。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说话啊,你到底爱我还是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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