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步入腊月,寒霜冻天,a大门口一棵挺拔的松树上坠着冰锥,大片的雪压在枝头,等到沥青路上的汽车驶过便哗地全盘倾下。
不同于诸多大学,a大的寒假总是离人遥遥不及。
早八的冷风呼呼地掀起过往学生的衣摆,大学教学楼前,一位年轻的教授身着一袭黑色大衣沐浴在阳光下,橙黄的光亮为他渡上了一层温和的外衣,那温文尔雅的气质即使是行色匆匆的学生也总是会留意多看几眼。
——这是a大近几年环境科学系招收的最年轻的老师。
本校毕业的研究生不说,刚入职两年便冠上了教授的的头衔,凭借着一丝不苟的的课堂和雷厉风行的教学方式,让环境科学系的不少学生都对这位教授由衷敬重。
路过的几个男学生隐隐有想和老师打招呼的意思,直到看见黑发下的耳机,立马识时务地走开了。
没过多久,教学楼前就安静了下来。
“出行一定要注意安全,最近要下雪,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好吗?”
初肆说着,一手按住耳机,掀起眼皮朝远处的医学院方向看去,电话那头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江喁落笑着和几个同院的朋友打了几声招呼。
直到看见医学院的大巴车逐渐驶出自己的视野,他重新拿起电话,故作淡定说:“好,那我先走了?”
a大的医学院期末有一场调研报告要举行,去的都是些今年入学的新生,江喁落毕业两年,虽然年轻但能力出众,几个导师便商量着把他邀去,这初肆是知道的。
……只是没想到,报告举行的日子这么巧。
“注意安全,”电话那边明显顿了两秒。
江喁落:“好。”
初肆没再说什么,安全问题重复几次后便挂了电话,直身步入教学楼内。
另一边,江喁落轻轻拉住卫衣帽子戴在头上,然后悠然地扫了辆共享单车,胸前白色的绳带随风飘起,小车朝远处的环境科学系教学楼驶去。
寒冬的生日……初肆对自己并不关心,但他实在太想见江喁落了。
自从大学毕业后两人都没选择回海城,初肆留在了a大成为了环境系最年轻的老师,江喁落则加入了医学院。
医学院和环境系离得远,彼此平时很少有空闲时间能见面,一般都是视频电话联系。
今天正巧赶上的研讨会,初肆打算上完课就去找江喁落。
阶梯教室内,离上课还有几分钟,不少学生聚在一起低声谈论着,后门慢慢被推开,一个带着帽子的男生无声走了进来。
乍一看去,初肆的课基本上人都是满的,江喁落麻利地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去。
有几个学生不停地说着这位环境系老师的传奇,作为当事人的家属,江喁落心里滋生出分外的自豪感,不自觉勾起唇角。
上课前一分钟,教室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直到老师推门进来,一群趴着的大学生们唰地直了身子。
“传闻中的环境系老师,年轻高颜值,听说还是英年早婚!”
“环境系颜狗天堂诚不欺我!”
“a大环境系招生简章——初肆。”
“……”
看着a大校园贴吧地不断闪过的帖子,江喁落有了种回到临河附中的感觉。
不知不觉半节课过去了,江喁落看着手机相册里满满捕捉家属同志上课的成果,不自在地勾起唇角,蹙眉捂住了嘴巴。
旁边的同学还以为他什么恶疾犯了,上来就是小纸条一顿关心。
江喁落慌忙关上手机,尴尬地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结果下一秒直接呛地,咳嗽了几声吓得旁边的同学连忙反应举手起身——
“老师!这里有位同学身体不太舒服!”
目光聚焦。
此时还捂住嘴的江喁落:“……”
他倒是觉得这位小同学不应该待在环境系。
太屈才了。
江喁落努力压住声音,“同学,要考虑转来我们医学院吗?”
“老师!这位同学说他要去医院!”
江喁落:“。”
一片寂静,不少同学上来就想把人抬出去,有的还准备打电话叫救护车,江喁落把头埋进弯臂里,咬着牙说:“……我没事。”
讲台前,初肆拿起书敲了敲桌子,声音不冷不热:“继续上课。”
不少人还有些迟疑,终于,坐在江喁落旁边的“医学奇才”终于开窍了,站起身尴尬地笑了笑说:“不少意思,人没事了,大家继续上课吧。”
江喁落恨不得钻进地里。
要知道,单纯的小江同学只是想来给他领证的男朋友一个惊喜……不是惊吓啊。
终于挨到一节课结束,等到人都陆陆续续走光了,初老师五分钟也没收拾好的书终于整理齐了。
他径直走向后门处,关上了门。
紧接着江喁落感觉到帽子被人轻轻拉了下来,初肆亲昵地抓了抓他后颈的黑发,镇定地说:“小江同学,说实话,我挺惊喜的。”
“别让我知道那个呆头鹅叫什么名字,”半响,江喁落闷声冷冷地说了句。
初肆骤然地笑了出来。
冬日里温暖的阳光撒进了教室里,江喁落有些装不住了。
他问:“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环境系就这么几个人,多一个少一个我还不知道吗?”
“而且,”初肆声音里掺入了点笑意,“敢在我课堂上一直开着闪光灯的,除了你我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
见人还是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初肆慢慢俯下身子,准备逗逗江喁落,结果后者出乎意料地突然抬起头,刹那间彼此目光相对,江喁落取下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这是他大学毕业那年戴上的。
金丝眼镜被丢到一边,江喁落彻底卸下了这段时间的疲惫,一股脑扎进了初肆的怀里。
初肆刚想伸手去安抚他,教室里很安静,只听江喁落突然模糊地说:
“生日快乐。”
隔着柔软的布料,江喁落几乎能听的清初肆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
他又重复了几遍,忽然感觉自己被人拉了开来,没等江喁落反应过来,初肆一手撑住桌子毫无征兆地吻了下来。
……
橘黄色的太阳光大片透过还覆着些雾水的玻璃窗,照应着地上两个重叠的影子,窗外树影婆娑,室内一片安静温暖。
或许初肆早就知道,知道今年的冬天依旧如昔日一般温暖……
记得以前学校贴吧里总是有人吐槽,说大学的生活并没有高中想象的那般美好,那些繁华的憧憬只存在于少年时期的期待里,初肆并不这样认为。
无论是他的高中生活还是大学生活,不可或缺的永远是江喁落。
后来大学毕业,他和他的伴侣毅然决然留在母校坚定地选择了人生方向。繁忙的工作并未能打乱两人的生活,相反,彼此间日益成熟的感情愈发增长,为他们的未来筑下坚实的屏障。
初肆慢慢放开了江喁落,紧接着又把人往怀里揽。
“我攒了一个月的假就是为了今天,初老师有空吗?”
不知是不是教室内温度高的原因,江喁落抬起头的时候,眼眶周围蒙着雾气,看着有些湿润。
初肆又吻了吻他的黑发,“你想有,我就有。”
环境科学系在A大算是冷门中的冷门,每年报考的人十分稀少,近两年人数有所增加,但这个专业还是有些荒凉。
年关将至,学校里的课程也逐渐减少。
这一周,初肆就今天下午还剩下一节课,江喁落却有些幸灾乐祸。
“宝宝,你笑什么?”初肆问。
江喁落拿着初肆的手机看课程表,闻言诚实地说:“报告初老师,喜欢看你上课的样子。”
这点不假。
江喁落喜欢初肆站在讲台前教书育人的模样,初肆也喜欢江喁落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里专心研究的模样。他们尊重彼此的选择,其间不只有爱情,也有能力上的欣赏。
***
不同的时间同样的地点。
下午的课堂上,所有环境系的学生都见识到了老师今天的不正常,那张俊美的脸上没有了冷淡,反而有时会出现一抹转瞬即逝的笑容。
江喁落坐在后排的角落里,举着手机正聚精会神充当他摄影师的身份。
初肆的课讲的很好,以至于到了问题互动环节绝大多数人都愿意参与进来。
原本的寂静被突然打破——
“老师我知道!”
任谁也不会想到一个中医学院的研究员此时正坐在环境系的课堂上,大胆地举着手。
隔了五六米远,初肆的唇角勾起了点点弧度。
直到江喁落顺利讲出正确答案并且坐下的时候,这位雷厉风行的教授脸上还浮现着淡淡的笑意。
临近下课,初肆干脆让他们自由讨论。
几个男生突然注意到了角落里的江喁落,这人带着白色的帽子靠在墙边,任由阳光沐浴在脸上颇为享受,眼尖的人立马察觉,说:“这位同学不是环境系的吧?”
“那刚才那么刁钻的问题他是怎么回答出来的?”
江喁落动了动身,不由看向初肆。
其实他也没有那么聪明,不是无师自通,只是初肆的电脑和他是共享的。
有时初老师会因为备课而忙到深夜,江喁落虽然学的是中医,但时常也会在初肆身边学到一点关于这方面的专业知识,初肆也一样。
很快下课,江喁落不给那些少年询问的机会直接从后门走了。
他很快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初肆。
“一节课就是两个小时,这天也不早了初老师你看,学生是否有荣幸邀请您共进晚餐呢?”江喁落没带眼镜,整个人显得慵懒,二十几岁的年纪,身上却还是保留着学生时代的稚趣。
当然,这与初肆的无限度配合也有直接关系。
“乐意之至。”他说。
环境系有几个特别好学的孩子,保持着高中养成的习惯,时常下课了还去拿着问题去问老师。
结果几个男同学拿着书刚准备追上初肆,突然就看见方才课上回答问题的那个学生走到了初肆身边,一贯雷厉风行的初教授动作娴熟地牵住了来人的手。
众人: “!”
两人之亲密无间,看着和热恋中的小情侣没什么区别。几个学生呆愣在原地,这其中就包含着上午被江喁落誉为“医学奇才”的男生。
半响,终于冒出了一个木讷的声音:
“刚才那个……就是我们的师娘吗?”
“中医学院的江老师……”
此话一出,那位“医学奇才”唰的地脸色铁青。
他仿佛经历了一生中最大的磨难,许久才喃喃自语:“怎么就忘了加个vx呢?”
“……”
其实不止他一个人后悔。
与此同时,作为师娘的江老师正拉着初肆走在回家的路上。
A大给在校任职的老师都分配了住房,为了方便工作,两人都没听父母的话在外面住着几百平的豪华大别墅,而是直接搬进了这个两室一厅的职工公寓。
刚到家的时候初肆手机响了一下,初凛那条消息躺在消息栏里格外扎眼——
[初凛:生日快乐,儿子]
生日快乐。
儿、子。
屏幕上,初肆的指尖顿了一下,他点开那个只有几条聊天记录的微信,输入了几个字:
[S:谢谢,爸]
他关了手机。
教师公寓的房子不算很大却是五脏俱全,江喁落很有设计理念,抛弃了初肆以前住的那种黑白硬色装饰,整体采用暖色调,阳台四周种着许多薄荷,即使没有人,房子里依旧充斥着温暖与生机。
初肆是被江喁落捂着眼睛带到餐桌面前的,可以说,这是每年必备的流程。
“好,慢慢睁开眼,”江喁落渐渐拿开手,蜡烛的火光一点点蔓延到初肆眼前,他不自觉勾起唇角。
室内并没有开灯却被茭白的月光照的清明。
正方形的桌子中间端端正正地摆着一个蛋糕,不同于往年的多彩多样,蛋糕的形式很简约,零星点缀些薄荷叶做装饰,白色的奶油上面写着25。
江同学一贯过几岁生日插几根蜡烛的习惯也改了,只放了七根。
初肆似乎想到了什么,沉寂了一会儿,他握住江喁落环在自己腰上的手,声音有些闷涩:“是从十八岁开始算的吗?”
江喁落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初肆:“因为十八岁那年我又遇见了你。”
“嗯,”江喁落示意他说对了,“今年是我给你过的第七个生日,是我们的第七年。”
初肆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江喁落摇了摇头:“那不算,以前是小朋友给小朋友过生日,现在不同。”
“什么不同,我们长大了吗?”初肆问他。
江喁落忽然反握住了初肆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交织在一起,L——S,在烛光中泛着银白色的光泽。
周遭安静,初肆听见他说:
“现在是给我的爱人过生日。”
“……”
七年来的记忆如一帧帧剪影飞快在初肆的脑海中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儿时,他们从同学到朋友,从朋友到无话不谈的知己;
炙热的盛夏里,少年的悸动生根发芽,触动,退缩,逃避,重逢;
一次次的试探与谴责,直至心底的参天大树暴露于骄阳下,两艘孤寂的小舟停靠,依赖……
所有的一切一切如过往云烟,再次望向那双清澈的眼睛时,摒弃所有的不美好,初肆承认。
现在,未来。
他真的会溺死在时间的长河里。
“江喁落,”初肆突然语气沉闷地叫了遍江喁落的名字,后者不明所以一歪头看着他。
光线朦胧地遮住了初肆的大半张脸,如果江喁落此时认真看的话就会发现初肆的眼眶周围晕染开一片淡红。
初肆突然伸手在蛋糕上蹭了点奶油,点在了江喁落的脸上,他笑说:“你好可爱。”
“……”
“初老师,请问你的学生们知道你私下是这样的吗?”
初肆突然伸手抓了抓江喁落的头发,“你知道就行。”
江喁落忍住没笑出来,“真狗。”
每年过生日除了必不可少的蒙眼仪式外,最重要的还有许愿环节。
初肆闭眼许愿睁开,吹灭了那七根蜡烛。
江喁落眼疾手快弄了点奶油擦在他脸上,立马笑了出来。
“你做的?”初肆抿了抿唇,他知道普通的蛋糕店做出的蛋糕绝对不会味道如此之淡。
江喁落自豪地点点头,他知道初肆不怎么吃甜的,所以特意抽时间学的,只是时间太短,所以蛋糕简约了点。
蜡烛熄灭后初肆就打开了沙发旁边的落地灯,灯光温和暖黄将室内衬得愈发温馨,初肆不知在想什么顿了一下,然后很轻地把江喁落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感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背,江喁落说:“其实我第一次做也不是很好,等我今年学艺长进了,明年再给你做一个更好看的……初肆,不如以后每年的生日蛋糕都由我来给你做吧?”
他自顾自地说着,却有人已经彻底地红了眼眶。
其实初肆知道,知道以后每年江喁落都会在他身边,但任何时候这种触及未来词汇的话还是会在他的心里掀起涟漪。
“江喁落,”酸涩感无尽涌上心头,所有的千言万语凝聚在一起,初肆说:“我爱你。”
四季更迭,岁月向前,永恒不变。
江喁落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模糊地说:“我也是。”
“小月亮,生日快乐。”
大家久等啦啦啦啦,其实今天是落落的生日,但我发的是小肆的生日番外(心虚),落落的生日一定是热闹的,我在正文里也没有写到过,也许以后会写,其实比起落落我更喜欢写小肆,因为他没有落落那么多的朋友,也没有那样外向的性格,不管怎样小情侣总归是幸福的。
说实话,我确实是一个不爱写番外的作者(汗流浃背)(搓搓手),三次元的生活真的很忙碌,可能还会有几章番外,我尽力早点发出来。
感谢大家对这本书的支持吧,今天是立春,祝愿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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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番外一:Chu-S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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