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酒味?奇怪,殿下说他是喝醉了酒冻死的,为何身上却无酒味呢?”虞姝手指点了点桌面,蹙起眉头,有些不解,莫不会弄错了人吧?
“郡主,那可需要再去确认一遍?”
“罢了,兴许是几日过去酒味散了,这事就这般过去,日后都不必再提了。”管他有没有酒味,总之人没错就行。
“是,老奴明白。”
管家退下,虞姝让人把晾干的梅花端了进来,借着烛火开始挑拣,要把坏的挑出来,免得影响了口感。
“郡主,这些梅花好香,摘了花奴婢这身上都是花香。”
“是啊,爹爹说这些梅花是娘亲的陪嫁,外祖送的,比我年纪大多了。”
她六岁之后去了岭南,许久不曾见过它开花,娘亲也是。
娘亲本是燕京公府闺秀,自小锦衣玉食,可为了爹爹,离开外祖,远赴岭南,这就是每一代虞家主母的责任吧。
岭南的日子虽也不错,可到底比不得燕京繁华。
“郡主,王爷和王妃说年后便会归京,一定能在郡主及笄礼之前赶回,届时梅花还在开呢。”
“也是,时光匆匆,我竟也要及笄了。”虞姝还觉着自己是个小丫头呢。
“郡主及笄之后便可以商议亲事了,郡主容貌越发出色,奴婢瞧着上次风寒之后,郡主都瘦了好些,总也养不回来,不过瘦了比之前更美,等郡主及笄,媒婆怕是要把咱们家的门槛踩烂了 。”思岚笑说一句,虞家地位本就崇高,郡主又是这大燕唯独有封地的郡主,地位堪比公主,那些个世家公子还不得个个争抢着娶郡主。
虞姝闻言拍了一下思岚的脑袋,“好呀你,不知羞,我才不想议亲呢。”
她对男女之事并无感觉,当镇南王府的小郡主挺好的。
思岚笑着躲开,“是,奴婢不说了。”
*
天明时分,城门还未开,城外守了不少要入城的百姓,其中有一辆青灰色马车,瞧着车帘也并不像寻常人家,马车檐下挂着个“赵”字,众人便知原是刑部尚书赵家的马车,纷纷退让。
“姑娘,你一夜都未歇息,待会回府可得好好歇着。”
“不了,回府洗漱之后便去太子府,也不知太子殿下如今怎样了。”赵映梦面有疲色也难掩清丽,想到太子,唇角露出笑意。
“一别近月,想来太子殿下一定很想姑娘。”听荷也习惯自家姑娘时时刻刻念叨太子。
要她来说,太子虽看着尊贵,可这燕京谁人不晓得这太子形同摆设,日后必定是豫王登基,姑娘还不如亲近豫王呢。
可这般话,听荷却是不敢说的,要不然又该被自家姑娘念叨太子是如何如何的好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这不,为了早些见到太子,让一行人连夜赶路,若不然还得过几日才能到京呢。
“姑娘,开城门了,就要入城了。”
“好。”
*
虞姝今日带了一个大盒子来太子府,依旧是轻车熟路的一日,她到的时候贺云槿正在练字,专心致志,喊他也不理。
虞姝行礼后过去站在一边,见他写的行书,笔走龙蛇,可字间笔酣墨饱,笔力劲挺,他的字一看就得到名师指点,哪里像是外人所说平庸无能之辈?
他在写的是孔明先生的《出师表》,这篇表文她很小的时候就学过,爹爹很喜欢,爹爹说孔明先生是大才,若是大燕能得一位,必能安定数十年。
且爹爹也教导他们,对待大燕,要像孔明先生对待蜀国一般。
不曾想到太子也喜欢。
虞姝没有开口,安静的看着太子写完了一整篇,顺便也回顾了一下,儿时学的都忘了。
“背下来了吗?”贺云槿收笔,放下袖子,等着它晾干。
“啊?殿下说我吗”虞姝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连忙摇头,“我还是幼时学过呢,早就忘了,不过我爹爹很喜欢这篇表文。”
“那就现在背。”贺云槿回眸,看着虞姝,眼神不似开玩笑。
“啊……”虞姝垮下脸,方才还兴致勃勃的,此刻便像是霜打过的茄子,“殿下是开玩笑的吧?”
“你见孤几时开过玩笑?”贺云槿表情淡然,却又一本正经。
虞姝:“……”
“殿下,我想起来了,我府中还有事,先行一步!”虞姝转身就想往外跑,背书什么的,她最讨厌了!
贺云槿抬手攥住了她的披风,让虞姝动弹不得,语气冷然,“背不完,便不许走。”
“啊……殿下,你饶过我吧……”虞姝欲哭无泪,她真的不喜欢背书啊!
他难得的唇角露出一抹笑,捏住她毛茸茸的帽檐,她头顶还戴了两个藕色的小兔儿绒球,憨态可掬。
“既然在太子府,那就得遵孤的规矩,几时背完几时离开。”
虞姝垂头丧气,小嘴嘟起,眼尾耷拉着,两条柳叶眉都要皱成小麻花了,小手无助的交握着,着实是一副不想屈服却又被迫屈服的模样。
“咳咳,去吧。”贺云槿手握成拳抵在唇边,遮住了那上扬的唇角,他站着,不必低头便可瞧见虞姝双螺髻边上的藕色兔儿,兔儿垂着,似乎连它都感受到了主人内心的丧气。
虞姝想了想,仰起头看着他,“殿下要我背也行,那殿下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她都这般付出了,那也得求个回报不是?
“你说。”贺云槿压平了嘴角,又恢复了往常淡漠的模样。
“我带了剪纸工具来,殿下可否答应等我背出来了,便陪我一起剪纸。”新年将近,剪纸贴窗花是大燕的习俗,正好也无事,就想和太子一起剪纸。
贺云槿侧身望过去,那个盒子放在地上,抿唇思索片刻,答应下来,“若你能在一刻钟内背下,孤便答应你。”
“一刻钟?”虞姝杏眼睁圆,樱桃嘴微张,不可思议的看着太子,一刻钟谁能背下《出师表》,她给那人磕头!
“从现在开始计时。”贺云槿扫了一眼桌上摆着的刻漏。
虞姝:“……”
她努力压下了心中的脏话,越过贺云槿去背书了。
贺云槿坐了下来,看着虞姝的背影,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眉眼柔软似春风。
有些人,遇到了命定之人,再坚硬的盔甲也会一一破碎,变成柔软的月光洒落。
虞姝表示,她从未如此认真的学习过,若是爹爹晓得,一定会老泪纵横,他平日只知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的闺女也有一日坐在书桌前规规矩矩的背他最爱的表文了。
一边看着刻漏,一边调动全身的力量,力图在一刻钟内背出这篇表文。
此刻虞姝无比后悔,若是从前爹爹教的时候仔仔细细的学,兴许如今也还有些印象。
真是应了那句话——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郭茂倩诚不我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虞姝从未觉得时间过的如此之快,犹如白驹过隙。
咦?她又学到了一个成语——白驹过隙。
她觉着,跟着太子久了,她便能成为女文豪了。
“时间到,转身面向孤。”贺云槿打断了她的臆想。
“这么快……”虞姝想看一眼刻漏,却被贺云槿一句话慌的还不曾看清就转过身了。
唉,心里对太子殿下的恐惧怕是今生都难治了。
“背吧。”贺云槿伸手掸了掸衣上的灰。
“先帝创业未半而……而……”虞姝心中一急,脑子卡壳了。
贺云槿并未出口提醒,虞姝小脸涨的通红,似天边晚霞。
“莫急,孤又不会吃人。”贺云槿觉着好笑,怎对着他就这般害怕,对着豫王厉害的像是百兽之王。
虞姝望着贺云槿的眼眸,和往常并未异样,可虞姝却觉得瞧见了鼓励。
她眨了眨眼,贺云槿眼中波澜不惊,又如一潭死水。
虞姝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开口:“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一口气,虞姝便把这篇往常觉得这辈子都背不下来的《出师表》背了出来,每个字似乎都刻在了脑子里。
“殿下觉得如何?”虞姝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得意,像是狡猾的小狐狸。
“尚可,一刻钟正好到了。”贺云槿起身往外走。
虞姝回头看了一眼刻漏,距离一开始,正好是一刻钟,也就是说她并未背到一刻钟。
霎时,虞姝觉着自己就是未来的大文豪!
一回神,太子都不见了,虞姝连忙提上盒子追了出去。
今日天气不错,贺云槿去了院里的亭子,阳光洒下,带着暖意。
虞姝把盒子打开,准备了不少红纸,这样的窗花才喜气。
“殿下会剪窗花吗?我想也不会,其实我也不大会,所以我带了一本剪纸的书籍,这里边种类可全了,殿下瞧。”虞姝把书摊开放在两人中间,第一页是最简单的“囍”字。
“殿下晓得这个吧,成亲的时候就要贴囍字,我兄长成亲的时候还是我剪的呢。”虞姝说起来沾沾自喜,若是有尾巴,怕是已经翘到天上去了,“殿下,我教你剪这个。”
虞姝拿出两张纸,递了一张给他。
贺云槿不置可否,接了过来,照着虞姝的样子把红纸折叠起来。
“不对不对,殿下这儿错了,是这样折……”虞姝看的心急,直接握住贺云槿的手教他。
软和温暖的小手覆上冷冰冰的大手,那一刻,贺云槿身上似有一片电流涌过,漆黑的眸子呆愣,浑身僵住。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出自宋代郭茂倩编写的《乐府诗集·长歌行》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出自诸葛亮的《出师表》,想来这篇表文宝贝们应该还有印象,想当初背它可废了我半条命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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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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