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扣一百，这个月全勤没了。”站在办公室门口掐着秒表的胖头鱼主管厚厚的眼镜片下透出精明，掸了掸衬衫的袖子说，“李鱼啊，上次的方案你又是垫底，工作能力就算了，现在工作态度也没了是吧？要是这样，你明天别来了！”
李鱼耷拉个脑袋，雨水从发梢一滴滴的连成线，他捏紧了背包带，轻轻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李鱼刚坐下，身边的刁滑的同事周志伟就滑着办公椅过来，轻声说，“听说公司要裁员，刚刚我听见好几个同事都请组长主管吃饭呢，你怎么说？”
李鱼用纸巾擦着头发，说，“请客吃饭...有用吗？”
“怎么没用？”同事又贴近了些，说，“这种风声出来就是他们要收点礼了，懂不懂啊你。”
李鱼正不知道怎么拒绝的时候，母亲来了电话，他揣着早晨买的包子，来到楼道里接母亲的电话。
“小鱼啊，你三伯母家的表哥，小时候你们还一起玩过的，他要娶媳妇了，刚刚来打招呼去吃席面，然后我们家不是欠着他家三千块钱呢，你看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就是过年前...”
母亲是个要强的女人，不到自己一点儿辙都没有了不会跟李鱼开这个口。
“小鱼，妈对不住你。”
李鱼嗯了一声，今天的包子好像是昨晚上剩下的，一股子令人反胃的味道。
李鱼重新回到了工位，同事又滑了过来，问，“怎么说啊你，刚刚小王可找我一起找组长他们喝酒了啊。”
李鱼犹豫着眨巴眼，要他自己去找领导吃饭是万万不敢的，于是说，“请他们吃饭就行了吗？”
“行不行的，这都是人情世故，怎么着也熬到过完年发完年终奖再滚蛋啊。”同事指着远处主管的办公室，赫然挂着一幅字「舍得」。
“有舍才有得啊。”
李鱼说，“那在哪里请他们吃饭？”
“我找地方呗，必须得上点档次，整点好酒什么的，这样吧，咱两AA，你给我2000，到时候我把账单给你，多退少补，剩下的事你别管了，到时候我给你地址，你就过来喝酒就行。”
李鱼点点头，把钱给转了过去。
周志伟光速收了钱，说，“你下午把上周菲菲拿不下的那个项目再去跑一跑啊，这要是拿下了，主管起码一个月不会为难你。”
“菲菲都拿不下，我能行吗？”李鱼道。
“要不真诚才是必杀技呢，菲菲那样的，就是会说漂亮话，明白事儿的老板才不吃她那一套。”同事缓慢地眨巴眼道。
李鱼下午就坐公交车去三十公里外的客户公司下等着了。
前台就跟平常一样让李鱼等着，李鱼局促的坐在大堂，看着窗外的天气阴风阵阵，忽而暴雨临盆。
李鱼的手指搭在窗户上，战战兢兢地等着，等着，等到时针都指向了六，前台都下了班，也没等到客户。
李鱼在要回家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家门钥匙找不到了，兴许是掉在了办公室，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公车回公司了。无他，因为自己同住的舍友非常的看不上自己，自己也对他避之不及。
李鱼坐在公交车上，看着外面的雨还在噼里啪啦狠狠地砸着车窗，车厢里有一股潮湿又闷人的味道，公车的顶好似都比平时矮了二十公分，压在李鱼的脑袋上，他祈祷公司还有同事加班，刚刚他在工作群里询问，他点开看了好几次都没有人回复他，要是公司锁门了，就只能祈祷室友在家。
李鱼所租的房子就交物业费这事儿，业主群里都认为物业昂贵又不作为，一伙儿人都咬死了不交物业费，但是等物业的人员找到李鱼让他交物业费的时候，李鱼三推四推，眼看着那刚毕业的小姑娘都要哭了，她说这是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再这样她就要被辞退了，李鱼就交了。交完想找舍友AA的时候，舍友骂他，“有病啊你，乐意交你交，别人都不交，凭啥我要跟你A？”
李鱼也猜到了这个结果，低着脑袋觉得还不如不说，钱也要不回来，还要被骂。
也比如舍友说马桶坏了他没时间，让李鱼找人维修一下，但是维修的师傅来了，非说他家的马桶要倒入一些溶解剂，还要用大功率的通管炮，最后一顿操作，要收李鱼七百元，李鱼自然不肯，但是维修马桶的两位师傅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一边要去外面嚷嚷李鱼年纪轻轻连他们的工钱都不结，一边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知道咋回事，李鱼又掏了钱。
李鱼是个窝囊的人。
被舍友看不起也是应该的。
李鱼刚转账过去就遇到了舍友回来，李鱼可怜巴巴的看着舍友万嘉旅，磕磕巴巴的跟他说工人要他七百元。
万嘉旅不是吃素的，勾着工人的脖子踩着工人的机器，就要李鱼报警，他说，“欺负窝囊废算什么本事，我倒要看看什么马桶修一修要他妈七百块，你们公司什么资质？有没有发票？你这个溶解剂又是怎么算的？我们上派出所唠一唠呗。都他妈流氓，你看我能不能天天跟着你砸你生意。”
一顿带着问候祖宗的撕扯后，两位师傅退了五百元，但是万嘉旅对着李鱼说，“我听说有很多弱智掺进正常人里面，原来是真的。”
诸如此类的事情，让李鱼坐实了是个窝囊废，也让万嘉旅对李鱼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怎么不爽，多看一眼就把眉毛整个皱起来。
李鱼真的窝囊吗？他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好在李鱼爱干净，脾气小，也从不带异性或者朋友回家，每天老老实实窝在自己的房间里，用完厕所也干干净净。乱扔东西的万嘉旅经常忘记带钥匙，而李鱼每次都会急急忙忙的赶来送，而且李鱼入住前跟入住后的水电都跟从前相差无几，也是跟万嘉旅AA，后来万嘉旅觉得自己不能欺负人，就让李鱼负责倒垃圾，水电就包了，哪怕如此，李鱼也是节约的很。
其实李鱼心里也知道，楼下的租房广告他也看见了，这里的房租已经是前年的两倍，但是万嘉旅租给他的次卧从未涨过价。他怕万嘉旅嫌自己麻烦。
李鱼就怀着一肚子的心事到了公司楼下，从公车站到写字楼，几步路的功夫又将李鱼淋湿了。李鱼坐着电梯上楼，公司里只有一位女同事了。他走到自己的工位找钥匙，却发现隔壁的工位什么都没有了。
“你，你好，我问，问一下，为什么周志伟的位置空了？他换工位了？”李鱼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嗯，下午走的，中午的时候就被谈话了。”女同事扶了扶眼镜，又低头做文案了。
“他直接就走，走了？有没有，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李鱼掏出手机，手机也被雨淋湿了，打不开。
“有啊，”女同事抬起头来，李鱼瞬间感觉有了希望。
“他说，拜拜，傻逼同事们。”
“...”李鱼试图打开手机好几次，都没成功，想着只能回家用吹风机吹了。
李鱼翻找了一下钥匙，也没有。
李鱼在公司坐了半晌，在保洁的催促下只能回家。
他没有钥匙，没有手机，不知道他的同事会不会把钱还给他，更不知道公司会不会开除他，甚至连今天晚上万嘉旅会不会回家，他都不知道。
他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人。
这里的单元楼有连桥，没有风雨的时候空气都比一般的筒子楼流通，但是在此时，这连桥而来的狂风暴雨要将蹲在楼道里的李鱼击垮。城市里最好的是就住在上下左右但是谁也不认识谁，所以李鱼抱着包缩在这里也不觉得多丢人。
李鱼喷嚏接着一个喷嚏，又饿又困又冷，他的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同时。
万嘉旅百无聊赖的翻看微信，万年不打开的业主群他却打开了。
【刚刚吓死我了，2502门口怎么有个人这么吓人啊！】
【黑不溜秋的又打雷，我都不知道他活的死的！】
万嘉旅关闭手机，点燃了一根烟，脖子上的银链子晃晃悠悠的闪眼睛，他眯着眼说，“继续玩。”
骰子还没开，他又道，“不玩了，有事。”
大约十五分钟之后，有个高大的身影嫌弃地踢了李鱼一脚，然后扭开了钥匙，说，“你怎么脏得跟条狗似的？”
李鱼的脸烧得通红，却勾起一抹笑容，说，“你回来了啊，我也刚回来。真巧。”他在这里蹲了太久了，久得起身都觉得半身僵直，他抓着门框想要起来却滑脱了，摔下的时候抓到了万嘉旅的裤子，万嘉旅嫌弃道，“你怎么不把我内裤一块儿拽下来呢？”
李鱼赶紧起来，帮万嘉旅把裤子提上，但是看着他更不高兴了。
李鱼很难受，他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但是他还要去找吹风机给手机开机。
万嘉旅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说，“能不能把你那脏衣服先脱了，弄得屋子里都是水。”
李鱼说，“我把手机开机了我就去洗澡，不好意思啊。”
吹风机的声音很吵，万嘉旅瞥了李鱼一眼，李鱼识相的就去厨房关上门吹了。
万嘉旅打开美团点外卖，才发现今天暴雨都没有骑手接单。他打开冰箱又骂骂咧咧的关上，“我真服了，遇到你就没好事。”
“吃的？你饿了？”李鱼唯唯诺诺地说，“一会儿我给你做一点吧。”
但是吹风机的声音太大了，万嘉旅根本听不见李鱼在说什么。
“老子真是有病才回来给你开门，手机手机看不住，钥匙钥匙也弄丢，我真不知道你能干什么，”万嘉旅嫌弃地看了一眼那个唯唯诺诺的傻逼，自顾自地去柜子里翻泡面，“搞得我饭也吃不上，脑子都要被吵炸了。”
万嘉旅将电视剧的声音一直调高，吓得厨房的李鱼动也不敢动。
但是一脸怒意的万嘉旅的手机上，却是指纹识别锁的购买页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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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小窝囊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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