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不会看着点......”宁子川仰头，那个‘点’字卡在喉咙里，说不出了。
前面这人站的笔直，个子很高，肩宽，脖颈修长，头发稍微有些扎眼，发尾扫在眼皮上，眸色深沉，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和校门口第一张照片上的脸简直如出一辙，因为就是同一个人。
宁子川往那照片上瞥，两行红字分外显眼——优秀学生代表：陈圳。
陈圳左手拎着那杯奶茶，吸管插进去半截，杯口洒出一片，看着眼前的人愣住了。
张德彪正在门口带着学生会的巡查，看着堵在门口的这三人迅速上前，他揪住最外围吕洲的衣领。
“在这围着干嘛呢！”张德彪怒道。
张德彪在三个人脸上扫视了一圈，最后锁定了目标，直冲宁子川：“宁子川，怎么又是你！不知道快上课了？下午还想逃课？想被请家长了？”情绪激动，唾沫星子都快飞出来了。
面对主任的死亡三连问，宁子川眼神飘忽，蹦出来一句“没。”随后他也顾不上找这个‘优秀学生代表’的麻烦了，拉过吕洲就往教学楼里跑。
临江一中的教学楼是独特的‘工’字形，中间一道走廊联通南北。宁子川他们班所在的这个教学楼叫明德楼，寓意挺好，取自‘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只是建成的年纪比他和吕洲还大一岁，实在是一座兢兢业业的老学长了。
高二三班在三楼最右边的拐角处，俩人顺着楼梯一路上去，踩着上课铃的尾巴进了教室。
宁子川的座位在左边最后一排，托了吕洲今天好不容易早起的福，他俩能够顺利的成为同桌。
课桌上有张上午发的化学试卷，介于他压根没来，所以还是一片空白。化学老师戴着顶小蜜蜂扩音器在讲台上开始讲试卷。
“抄了没？”宁子川朝吕洲晃了晃那页卷子，化学老师在讲台上盯着，吕洲也不敢玩手机，这会儿正趴在桌子上用草稿纸画王八玩。
见宁子川叫他，吕洲在装饰王八的间隙中匆匆抬头扫了一眼：“没，英语不是我的强项。”
宁子川忍无可忍：“这不是英语。”
吕洲这次干脆头也不抬了：“好多字，语文也不是我的强项。”
宁子川索性也摆烂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听着，很快神游天际，将手搭在了吕洲的背上，而吕洲还在如痴如醉地画他那王八。
直到坐在前面的同学依次站起来又坐下，他才回魂，在干什么了？不是讲题么？
“下一道题，继续。”化学老师朝最后一排看上两眼，催促道：“说你的答案。”
宁子川跟那张比脸还干净的试卷面面相觑，老师已经走下讲台过来了，询问道：“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一张试卷传到了他的课桌上。
一张写的满满登登的试卷，与下方被盖住的试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化学老师绕过吕洲的座位，看见了桌上那张试卷：“这不是写对了吗？下次听课不要走神，注意课堂。”
老师转身走了，在讲台上捏着那张卷子说：“这节课就先讲到这里。”话音落地，下课铃正好敲响，宁子川松出一口气，跌坐回凳子上。
还没等他拾起那张写满的卷子看清名字，后门被哗啦推开了，传出一声：“上午没来的两位同学去班主任办公室！”
两位？除了他还有谁？吕洲今天不是来得挺早的吗？
后门不小的动静，哄笑中几个跟宁子川相熟的同学冲他喊：“宁子川！我知道有你！”
宁子川放下那张试卷，从座位上起身，门口那几个男生一人被赏了一拳。
穿过教学楼走廊去三楼的最南端，高高悬挂的铁制门牌刻了权威的五个字“教师办公室”。
宁子川站在门口敲响了门，里面传出一声“进来吧。”这才推开门走进去。
经过一个暑假，明德楼上的教师办公室都被翻修了一遍，墙壁刷的粉白，窗户南北打开通风，旁边的窗帘被吹起弧度，顶上风扇吱呀吱呀晃着，中间摆着四张办公桌，但现在只有姜树清一个教师在办公室里坐着。
姜树清推了个座位给他，这还是宁子川头一遭在办公室里享受到‘赐座’的待遇。
叫他为的是上午翻墙被彪子逮住的事儿，姜树清斟酌着开口：“上午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下次遇到什么情况不能来，先给老师打个电话，发下短信。另外啊，你妈妈昨天跟我打电话说......”
说到这里，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姜树清中断了谈话，与宁子川一齐看向门口的人。
“是陈圳啊，进来吧。”姜树清招呼道。“上午的课迟到了，是有什么情况吗？”
陈圳走到了宁子川的旁边，这人太爱干净了，身上的校服都洗到发白，往那一站，一股好闻的皂角味若有似无。
“生病了。”陈圳简短的说。
“这样啊，好好照顾自己，身体是学习的本钱。”姜树清点头，又朝宁子川说道：“你妈妈嘱咐了我很多关于你学习的事情，这位也是咱们班的新同学，陈圳，同时是班长兼纪律委员，还是你的前桌。你要好好向他学习。”
陈......圳？宁子川眉头一跳，看向旁边站着的那个人，班长兼纪律委员？还前桌？
察觉到姜树清还在看他，宁子川马马虎虎应了一声。
回到教室，宁子川坐在座位上喊了声吕洲，吕洲迷茫的抬起头来。
“你知道吗？陈圳居然是咱们班的班长兼纪律委员，还是咱俩的前桌。”宁子川想起中午那一声尴尬的‘真诚’和校门口迎面撞上的场景，有点头疼。
“嗯，我没跟你说吗？”吕洲问他。
宁子川指着吕洲的试卷咬牙切齿：“你这一下午，不是走神就是画你那王八，简直不可自拔。”
晚上自习是没人看班的，宁子川理所当然的翘掉了，不过不能从门口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他跟吕洲找了个人烟稀少的好地方，在操场最角落的矮墙旁，这里是实验楼背面，没几个人会来，趁张德彪也不在，两人抓住时机，准备故技重施翻墙去上网。
翻墙上网是他俩的拿手绝活了，几乎是三天一小翻，五天一大翻，不过今天感觉格外有些不一样。宁子川爬上墙头，吕洲还在学校那头等他翻过去。
“翻啊。”吕洲看见他不动，疑惑道：“腿抽筋了？”
“不是。”宁子川艰难的回答他，骑在墙头上很是一脸复杂，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但很可惜，下边的人已经发现了他，对面领头的朝墙下高呼一声：“小兔崽子，你还敢带帮手来！”之后一个瘦溜的男人从人群后面扑上来抓住了宁子川的腿。
真是操了，宁子川的脾气一着就炸，抓住墙头一脚蹬了出去，把那瘦溜的下巴踢的朝后仰去，瘦溜紧抓着他的裤脚，这人虽然瘦力气不小，差点把他裤子给扯下来。
宁子川骂了一句，看准瘦溜用力踩住他肩膀往下一跳，同时挥拳朝着瘦溜眼眶袭去，那人结结实实吃了这记，往旁边倒去前，还了一拳。
挺有骨气，但没什么用。
他擦了下被打中的鼻梁，把人拽回来再甩回去，瘦溜吭哧摔在墙面上。
宁子川顺着墙往‘被殴对象’那看去，嘴角一缩，差点把舌头咬掉。
只见上午站在国旗台上发言，下午坐在老师办公室里，他们班的班长兼纪律委员，临江一中的年级第一，优秀学生代表，陈圳。
正拎着条钢棍跟人在校外打架斗殴。
而且嘴角都打出血来了，气喘吁吁的将背抵在后墙上，那身干净的校服已经布满狼藉的灰尘。
吕洲翻下来时，下面早打成一片了，他都震惊了。
但看见宁子川跟人肉搏，吕洲身上那股‘是兄弟就来砍我’的义气忽腾冒了出来，一脚踹到宁子川身前那人的腰上，开始搞二打一。
对面的人不是很多，加上他和吕洲手里的这个才四个人——当然这是现在他们三个人的情况下。
宁子川放倒一个，拾过来地上的另一条钢棍挥舞，他的手速很快，不只是在打游戏上。
也包括打架，眼见宁子川把那条钢棍都挥出了残影。
陈圳上前一步，背后没好全的伤疤还在隐隐作痛，耳鸣如潮水般席卷了他，几乎要站不稳。恍惚之间他看见一道雪亮的光，陈圳的动作突然变得很慢。
宁子川一把挡过他面前的人，左手手心攥住了即将要捅向陈圳腹部的刀子。
血漫了出来，滴答，滴答，敲在水泥路上，鲜红的。
陈圳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儿，血迹在路上滴成一连串，他劈手夺过那把刀子，扬手扔了出去。
宁子川朝他吼道：“刀子来了你不知道躲啊？”他将最后一人甩给吕洲，吕洲踩住了那人还想挣扎的胳膊，将人制服在地。
还没等宁子川细想这些学霸的脑仁都是拿什么做的，只会读书连刀子来了都不知道躲，以为自己是什么金刚不坏之躯吗？
就看见陈圳眼前一黑，晕死过去摔倒在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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