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柔在清凉寺有挂名,她好几天没来,清凉寺的几个朋友觉得奇怪,便叫人去问。江玉萌与温小柔不怎么熟识,只是基于她是黄薇认识的人才勉为其难的帮了她这个忙。
但是温家不让她们见温小柔,说她染了病,怕传染给这些大小姐,就不让二女儿小柔见他们了。
无奈,江玉萌只能先回去。
虞青做好扇面之后一直没等到温小柔的消息,也许是她觉得没必要和一个不是丈夫的人沟通太多。虞青虽然自认为不重要,但这么被利用了一下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他和柳长亭聊天的时候,知道了上次的饺子是他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做的。朱黎不知用什么方法使唤动了他,叫柳长亭总是对这件事不满。
他做的他吃了一个怎么了!搞得那几顿饺子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柳长亭最讨厌他们这种不懂得珍惜他人劳动果实的人,此时看到虞青提及,更是恨得牙痒痒。
虞青提出补偿,柳长亭却不想要,他现在什么都不缺,再说了,他们这些大人物能关心到他这个无名小卒他就应该感恩戴德,哪里好再提要求。
虞青说:“我给你做晚饭。”
“小的在此先谢过义父!”
朱黎好几天没理他了,虞青一点不见慌。他慢慢腾腾的准备着,最近能吃的东西不太多,最好还是准备一点肉类比较顶饿。
准备着准备着,虞青就盯着灶里的火发愣去了。锅里烧着肉,火焰一点一点的由大变小。
饭好了,柳长亭却不吃了。他以为虞青开玩笑的,早就和其他人一起吃了晚饭,现在是什么也吃不下了。
虞青盯着自己手上的托盘,精神有点恍惚。柳长亭瞧他半天,道:“我当夜宵可以吧,真是的不早说……”他把虞青的托盘接过去,想着应该放什么地方才能避免其他人偷吃。
他走了几步又想还给虞青,转身去叫。“唉!”
虞青这个时候已经快走出门了,柳长亭见状,赶紧多喊了几声。“你这个时候去哪儿?”
虞青说有事,然后就出发了。
柳长亭欧了一声,回头把托盘放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想了想,他又把饭菜端到凌雁北的屋里去。
凌雁北说现在他胆大包天,但柳长亭理直气壮的说王爷如果不生气的话他就一直放着,反正这地方没人动王爷的东西。
凌雁北说也没人动他的东西,凌雁北敷衍的笑了笑,没有当回事。
前世朱黎救金翅雕的时候已经晚了,那鸟儿在锁妖塔被吃的渣都不剩了。虞青实在是等不了太久,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避开锁妖塔里的妖王一击夺得金翅雕,但既然时间紧那总不能耽搁。
虞青的脑子也有点犯病了,他走到锁妖塔关押地的时候天黑到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只要等到天亮的话应该就会有人来换班,那个时候就是最好的救鸟时机。
他也没什么计划,除了打碎锁妖塔上的镇魔珠以外也不能做别的。
趁着那边几个人换班,站岗很久了精神有些松懈且哈欠连天的清凉寺人慢慢的走向远离虞青的地方去,叫他听了那动静就欢喜。
天将明,而虞青的视野也在慢慢扩大,他抬头感觉到视线逐渐变得光明,赶紧往那边看了一眼。
锁妖塔分一座主塔和四座副塔,主塔有镇魔珠控制塔内怪物破坏主塔,副塔关的是圣人遗骨,传说已经修炼达到金丹期以上的凡人去世之后的遗骨对一部分高阶妖兽有压制效果。
虞青听说那种压制并不是任何意义上的精神压制,只是大部分妖兽依然希望自己吃到的是新鲜的肉,食腐动物其实在妖兽界相当于奇行种。
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妖兽是因为圣人被压制,实际上是因为他们害怕那些尸体,不得不说有些事情在不同人之间的看法差异还是很奇妙的。
在没有辟谷前食腐会损耗生命值,虽然会增加毒抗,但如果得到的是不采取防御措施就会被比自己弱很多的对手重伤,那毒抗拿到手其实是有点得不偿失。
虞青之前也以为自己身为食腐类妖兽没有按照老天爷安排的人生轨迹行走是朱黎的任性,但根据岩畅所说,乌鸦其实是没必要食腐的。任何生物只要吃干净又卫生的生物就可以变得强大,毒抗只是让那些本就无法从其他人口中获得食物的弱小生物避免遭遇中毒所带来的额外伤害。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弱小是因为没有按照自然界法则,但实际上如果遵循自然法则他不会活到现在。他内心对朱黎的意见很大,但当真明白过来师兄做的事一点错误都没有后,误解了他的自己就感觉有点不是人了起来。
虞青变出小弓,瞄准那边东倒西歪的清凉寺人,仔细看那小弓几乎是朱黎本命武器的翻版,只是少了一点火焰般灼热耀眼的光泽,多了一点他个人的暗淡与冰冷。他把准心对准凡人一会儿之后,朝着副塔射了一箭。
灵力凝聚的箭对主塔内的怪有干扰效果,灵箭落地后,主塔内向外扩散出来的狂暴气息凝滞了瞬间。虞青再度拉弓,主塔内妖兽感觉到挑衅,纷纷暴动。那边清凉寺人还想靠近,被同伴死命拉了。
他们觉得还是去报告更能处理锁妖塔内部妖兽暴动的事比较好,双双撤退。虞青过去,镇魔珠紫光乍现,照的他浑身刺痛。
对于坐过牢的人来说这些根本不算什么,虞青摸到主塔,想着应该怎么样才能让里面自己需要的人可以出来而自己不受太多的伤。他想了想,还是觉得得先进塔。锁妖塔的入口在顶端,只要上去就能进入。
虞青走进去之后,因为离镇魔珠太近,他的鼻子和口腔像是被抽干了氧气一样极速的咳嗽起来,头痛眼晕酸胀反胃等各种症状接连出现,但虞青还在眼睛已经看不清的情况下坚持摸门。
在摸到之后,因为视线不清,虞青误触了开关,门突然打开将他整个人吸到了锁妖塔内。
一时间被关在里面的食人妖像是坐在蛛网中央听到动静的蜘蛛一般狂暴的向着虞青聚集,虞青视线受阻,但脚步很麻利,他极速的挥刀并用手团起蓝色的火焰对那些可以造成中毒伤害的妖兽进行攻击。
锁妖塔一时间各种狂暴的声音不断响起,声音越来越大,已经传开了有几百米。
朱黎不知道他出来干什么,但难得使用灵力联系还是找到了虞青的位置,他在外面先听动静,感觉到里面怪物没有发出兴奋的咆哮声才没有及时出手。
但是虞青怎么出来?朱黎盯了那镇魔珠看了好几眼。
镇魔珠其实只是一个范围控制类的神器,并没有很大意义上的压制效果。它对朱黎构不成威胁,但虞青修炼不到家,估计会被影响到。
朱黎没靠近,只是听着里面的动静判断什么时候出手。他觉得自己得给这锁妖塔换换配置,在身上左摸右摸,摸到了自己以前为了防止别人偷袭带上的护符,这个护符能识别对自己出手的人是否怀着恶意,某种上也属于幸运加成。他过去接近镇魔珠,用眼睛盯着那头大的镇魔珠,那小珠子吓得发抖,不断用嗡鸣警告朱黎不要试图靠近自己。
虞青在塔里找到了那个朱黎要的凤神之子,但是这小子有点不领情,在虞青的身上钻了一个洞。虞青来不及修复,把小鸟抓着就想着原路飞上去,被其他大妖一巴掌拍到墙上。
噗!虞青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断了,行动迟缓了很多,他用刀刃别着手里的小东西,警告那小子别在叨他的肉了,那小子当场假死,在这个期间,虞青又被大妖踩了一脚。
大妖以为胜了,发出得意的嘎嘎声。
笑了两下,朱黎把护符和锁妖塔融合了。他打开锁妖塔的入口,在猩红一片的内部结构中,硬是没看到虞青在什么位置。
外面的空气流进塔内,唤醒了妖兽们想要自由的本能,他们已经停止了战斗,却因为此时镇魔珠的力量更加强劲,叫他们一时间面临比之前虞青遇到的更加眼中的情况,一时间气的呜嗷呜嗷。
虞青也感觉到混乱的气息有被冲淡,他赶紧朝着出口赶去。
朱黎先看到一只仿佛被煤洗过的手,退开了几步,虞青上来之后没有先和朱黎打招呼,只是趴在地上修养,他左手的金翅雕乖得不得了,仿佛嘴里的肉只是它帮助虞青战斗所获得的一点碎屑。
“你怎么来了?”
“我能不来?”朱黎气哼哼的说着,把虞青带到了塔下。虞青的身上有很多谜团,叫朱黎一时间不明白应该先问他哪个。
首先就是他的战力和属性改变了。朱黎盯着虞青运功疗伤,转头不忘控制那个心虚的小鸟儿。
他本身属于近战者,属性不适合用远程,用刀各个方面都是最好的选择。可如今朱黎听动静觉得虞青如果在锁妖塔内只依靠近战的话并不能活下来。那些大妖光是随随便便放出灵力威慑就能让虞青无法近身,单单依靠近战武器就想压制对手,未免太天真。
“你……”朱黎开口了又不知道怎么问,虞青不会跟他讲任何事,这个他早该明白。
虞青现在属于对中距离和近距离对手都能游刃有余的修仙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无敌。朱黎因恐惧近战而选择使用远程,而虞青现在已经完全可以做到无视中短距离的暴击,只要他们两个之中的任何一个修习敏攻,他们组队就是天下无敌般的存在。
虞青在调整气息的时候,心里也在回忆自己这段时间来的过分举动。他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朱黎,不知道到底是应该靠近还是应该远离,不知道未来去往何方,应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心里不自在的感觉从此消失。
朱黎问他来找金翅雕,虞青嗯了一声。他又问虞青为什么不吃饺子。
“……”虞青觉得那个问题没那么重要,拒绝回答。他还不如问自己是不是重生的呢,虽然虞青同样回答不了,但至少能够给些暗示。
再不济问问为什么属性变了也是可以的。
“你说呀。”
“两天吃三顿,吃腻了。”
“那可不行!”
虞青觉得朱黎有点强词夺理了,不再多说。但朱黎却执着的想与他沟通,他问虞青是嫌弃味道难吃还是因为别的愿意。
虞青只能说自己并不会因为一个之前从没接受过的新事物就放弃原来的生活方式,一个几乎没怎么碰过肉的人不会一瞬间就爱上无肉不欢的生活。
朱黎理解了。他问虞青还想不想吃别的,虞青表现出抗拒的神态。
旁边的小鸟不敢动,盯着两个发出强大气息的男人。虞青疗伤疗了一大半后就收了工,天色将黑,如果不早点赶回去将会让那些凡人问东问西,虞青不太喜欢这种刺探**的行为。
朱黎捉着鸟跟上去,他的力气很大,差点把金翅雕捏死。小鸟发出吱哇乱叫,虞青听了,回过去把小鸟接住,给它顺顺毛。
墩墩的心情稍平复,发出不太刺耳的噪音。
它钻出来的洞还没修复,虞青走了一段时间血就顺着伤口渐渐渗出。小鸟嗅到血味,发出兴奋的声音,朱黎一听就来气,一只手捏住它的小嘴,威胁说要是再叫当场就把它给煮了。
回去之后,虞青又休养了一晚,再醒之后他迫不及待的去看墩墩。
朱黎擅长养听话的小孩,不擅长应付鬼灵精的小孩。墩墩闲不住,一安静下来就爱搞事,它叽叽喳喳四处乱窜,且因为还不能自我控制与野兽差不了多少,光是在凌雁北的偏厅里待了一天,就把整个房间弄得一片狼藉。
虞青接手后,就把自己和墩墩关在了一个屋里。墩墩闹了大概几天,才因为没吃饭不再闹。
朱黎给他送了一点米,墩墩一见还以为是他们心软了,立刻扬起头。
虞青扭头看到它高高兴兴的扬起脑袋盯着自己,不知道想了什么露出灿烂的笑容,他从米袋里抓出一点撒在地上,居高临下的道:“吃吧。”
墩墩没动。它的小眼睛盯着虞青手腕内侧自己啄出来的伤疤,思考着虞青此时的心理活动。
它肚子饿,在进行简单的思考后埋头啄起了米粒。
硬得噎人,不好吃!墩墩开始玩起来,捉着米粒四处乱飞,玩累了,就坐在小桌子边上,闭眼假寐。
“怎么不吃啊?”虞青伸手把软绵绵的小家伙捉起来,他盯着那慢慢起伏着的小家伙,充满羽毛的小肚子在指腹间传出清晰的心跳,像小鼓般震动不停。
如果不是朱黎要,真想把它捏死算了。
鸟类最是无用,羸弱的身体,脆弱的神经,光是回忆起自己无法逃脱的那段时光,虞青就恨不得用刀把所有人都劈成碎渣。
墩墩吃不到东西,感觉很饿。他嗷嗷叫着,发出虚弱的声音,直到渐渐不动了。虞青在那边愣了很久才回过神,他赶紧出去找人帮忙要点吃的。
之后虞青就带了一点熟肉进来了。
朱黎按照习惯还是要坚持给它吃蒸熟的米饭,但虞青觉得它应该不会喜欢这些,准备了肉食,保证经过了全方位的杀菌消毒。
墩墩闻到味道就惊醒过来,它看到食物,马上过去埋头大快朵颐,吃饱之后安逸的进入梦乡。
但是没过多久,它又饿了,开始呱呱叫唤。
它这一天最少吃八顿,虽然每次的量不多,但随着时间的增长食量肯定会越来越大,光是吃熟肉劳心劳力,长期下去肯定不行。
虞青还是给它为了米饭。但墩墩已经尝过了肉的美味,再看到这个期望就打了很大的折扣,宁愿饿的奄奄一息也不吃。
虞青摸了摸这蔫蔫的小脑袋,只能给它喂饭。墩墩起初撇头拒绝,但后来被硬塞进去之后感觉这闻起来不香的白色东西吃起来还不错,便勉强用了这一顿。
但是,要想接下来让它一直吃这玩意,墩墩是不肯的。
外面朱黎的心情平静了很多,有师弟在他什么都不用管,简直开心到起飞。
那边天宸皇后已经在问凌雁北是否真的要与赵家联姻,凌雁北没有出任何抗议的表现。
他本以为自己离开蜀山以后会有人哭着求他不要离开,但没有任何挽留的现实让凌雁北心痛难止,他以为自己是重要的,但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人在乎他。
“娶谁对现在的我来说没有一点区别,没有王小晴,我看其他人都像猪狗。”
朱黎觉得他可以继续修行,但凌雁北觉得继续修行的目标并不是他人生的终曲,他飞升上去之后面对的肯定不止一个人的实力和朱黎是相同的境况。朱黎是大陆最强,但却不是上界最强,如果凌雁北被强者目视不会感觉到平静,那么到了上界之后,遭遇更多的敌意与轻蔑,他又该怎么缓解环境带来的不安呢。
凡人,就应该待在凡间!
但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再回归俗世总有点不甘心,如今凌雁北身为凤头站在万千碌碌无为之人的顶端,但他们却不仰望自己,凌雁北希望自己能为谁赴汤蹈火献出一生,但抛弃他的蜀山和因为王爷身份才愿意跟随他的下人,好像并不是凌雁北的所求。
凌雁北问过天宸皇帝,他上战场的日子还不着急。越是耽搁心就越是荒芜,没有夸奖没有称赞,没有掌声与呼喊,凌雁北越来越容易察觉到自己的普通与幼稚,在平静到翻不出浪花的生活里,他的每一言每一形都出格到离谱,还没来得及适应皇室优雅的凌雁北觉得自己像个土包子,看谁都觉得他在嘲笑自己。
他其实只是想找个人陪着,仅此而已。
晚上凌雁北试图用泡澡缓解一身的疲惫,朱黎受人所托想跟他谈谈。
赵灵玉本身还行但赵家不是皇帝满意的亲家人选,他心中早已为自己的弟弟挑选了良配但奈何赵家从中作梗实在是叫人喜欢不起来,如果凌雁北动心了那他倒是可以忍受,等赵灵玉病逝之后再对赵家发难也不迟,但偏偏凌雁北毫无偏爱她之心,只是因为赵灵玉在他身边晃的时间比较长而已。
凌雁北刚泡下去,朱黎就推门进来。
他露出了很多肌肤,叫凌雁北不敢多看。
凌雁北自诩钢铁直男,但朱黎长得实在是有点夸张,如果看久了他怕自己真的会因此心动,只是别过脸去,等朱黎下水之后,才平复了一下稍起波澜的内心。
朱黎不喜欢凌雁北露出那种表情,他在陈默身边的时候那小子基本不怎么会在类似的场合用正眼看他。他开门见山的问凌雁北是不是真的不打算修仙了。
凌雁北说过自己已经找不到向前努力的目标,回归凡尘做一个普通人也不是不行,偏偏他又不甘心自己只是沧海一粟,他是王爷更是蜀山掌门,如此牛叉的头衔居然不能得到一群追爱的女生关注,简直是不能忍。
“……?”天宸虽然女子不蒙面但民风没有开放到凌雁北所说的那种程度,朱黎觉得他说这话简直是痴人说梦,表示天宸国女子还是比较含蓄的,如果真的有人会对凌雁北一见钟情甚至不惜抛弃名声也要住进他家,那凌雁北反倒要开始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了。
“那倒也是。”
朱黎想起之前他说过王小晴和他关系匪浅,问以前王小晴难道是这样追着他跑的吗。凌雁北说并非如此。
不仅不是,而且正相反。
过去那么长的时间了,凌雁北已经忘记了和王小晴之间的相处,那女孩仔细一想也没什么特别的,大概是和她相处让凌雁北觉得很舒服。
朱黎问他王小晴住哪,回不知道。家里有几口人,不知道。长啥样,忘得差不多了。“你简直是……”
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凌雁北说因为长时间见不到本人记忆模糊了,不能怪他。
朱黎一听,行。找个会画画的还原王小晴的样子不就行了?
凌雁北一想,觉得在理,他起身去喊人出去找丹青手,朱黎却说不用,指了指那边紧闭着的小屋。凌雁北看了半天才想起来那屋里有谁,大吃一惊:“你师弟啊?……这么做不太好吧?我拿钱找外面人帮忙其实也差不多。”
“你真笨,找我师弟不花钱!”
凌雁北还是觉得不妥。
他说不过朱黎,只能先安排两个丫鬟帮忙。等虞青出来之后,他立刻把丫鬟塞进去,给已经变成鸟窝的小屋来了个非常彻底的大扫除。
虞青听到他要给王小晴画像也露出不太高兴的神色,不过他倒是没有当面凶朱黎,反正发脾气也没用。
“可以。”
“你可以什么可以?”朱黎推搡着他。“快点快点。”
被推到人前的虞青有股熟悉的拘谨感,如果这是虞青本人,那么朱黎将会挨一顿打。可惜陈默的灵魂没有那么张扬,他只会缩起脖子任劳任怨的听朱黎差遣。
陈默并不会画画,尤其是不会按照别人指定的意思去画,但既然朱黎说了他是万能的,那他就是万能的吧。虞青深吸一口气,低头开始按照凌雁北的要求作画。
凌雁北看了一眼他的画风,觉得这人有画年画的潜质,他笔下的王小晴还没勾勒出细节,就感觉胖乎乎肉嘟嘟的。“嗯,再瘦点就好了。”
虞青闻言,修改了一下腰部的结构。凌雁北看他在不该画的地方都化了几道褶皱,赶紧表示,“不是这里不是这里,我记得王小晴她……好像没那么匀称?”
朱黎趴在一边说,“这不挺好看的嘛,你别仗着只有你认识她就随便损她好不。”
“哪有!她真的很干瘪,我说的每一个字都绝不掺假!”
柳长亭在一边听了半天,忍不住插嘴,“王爷您说的女子应该是有点曲线的吧,不然从上到下一条直线下来,多僵硬啊。”
“……行,你们爱加曲线就加点曲线,我不管了。”凌雁北知难而退。
那边虞青开始描脸,一开始凌雁北说是大眼,过了一会儿又推说是小眼。
好不容易把各个五官的形状都确定好,组合起来一看,一个标准的男人形象跃然纸上。“……”
不用猜都知道王小晴肯定不长这样,其他几人纷纷望向凌雁北,朱黎更是毒舌,“这是你自己吧?”
虞青再回头看,这画虽然是自己画的,但仔细分辨一番后,还真和凌雁北差不了太多。
凌雁北推说他和王小晴相处时间久了,有点夫妻相是正常的。
朱黎再问凌雁北王小晴长啥样,凌雁北才隐约有了点印象,一边告诉虞青一边陷入了回忆中。
王小晴总是低头忙碌着,凌雁北印象最深的其实是她的头顶。出身虽然卑微,但家里对她还不错,不像江欢是为了报复父亲而把还不会走路的江恒偷偷抱上了蜀山。王家父母不希望王小晴做个村子里十岁多就待嫁的小姑娘,希望她在外面多学点本事,才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把她送来了蜀山。
没见过世面的人不清楚灵根为什么有的人有的没有,但已经弄懂遗传方向的蜀山人,在看到那些愿意来蜀山修仙的人们也是拼尽了全力去挽留。
如果一个修仙者拥有高级灵根,那么他的母亲百分百拥有相差无几的优秀灵根。如果一个男子的灵根很好,那么他的子女只会有四分之一的概率继承到他的天赋。
吸食弑影孢子的存活率大概为六百人中有一人,而通过基因不断的积累优化,越是与同样拥有灵根的人结合,所生出来的子女灵根越差。凌雁北不希望蜀山弟子之间互生爱慕除了觉得结婚生子会使后代的天赋减弱,还因为修仙者之间的结合没有产生更加优质的后辈而让人失望。
而整个大陆上并不是所有拥有优质灵根的人都会渴望修仙,越是遇到天赋卓绝者就越是要让他们的家人也参与灵根测试。在经过测试之后能确保后面拥有更加纯粹的修仙者,这样不断的积累下去,能让天赋保持在一个定值且不会继续降低。
凌雁北曾提出从源头筛选出完美修士,能吸入大量弑影孢子并存活的人将会为整个凡人修仙界带来里程碑式的突破,如果计划可行那么他们或许将不再受困于人妖实力悬殊的窘境之中。
但六百分之一的概率在加入凌雁北的设想后死亡率会飙升,他们确实是想扭转局势,但并不希望自己成为不知情者口中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他们的出发点或许没错,但未来必然有超过十万的生命丧生于修仙者之手,会激化修仙者与普通人之间的矛盾。
王小晴家里有一个弟弟,此子来过蜀山且测试合格。但她母亲听说蜀山戒色之后立马把儿子抓了回去,说是绝对不能让老王家的根就这么断送在蜀山。
回忆涌上心头后,记忆就越来越清晰。渐渐的虞青也能感觉出他笔下的人物形象在不断显现,直到最后完工后,凌雁北感慨了一声后,惋惜人生无常世事难料,鲜活的生命在命运的选择下残忍的留在过去,但其他人还要继续前行。
画作完成之后,朱黎把它交给了赵灵玉。赵家人脉不广,无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女儿是蜀山人的王家,赵灵玉只能通过模仿王小晴的相貌来让凌雁北不至于一直停留在过去。“谢谢。”
朱黎挠了挠头,“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模仿其他人的样子来讨他欢心,我感觉王爷不是那种会一直停留在过去的人。”
赵灵玉低头表示谢谢他的关心。她盯着那画,仔仔细细的看,不知道是出神还是真的在认真观察王小晴的脸。
朱黎和她并没有太多的话,他扭头拉着虞青走了。虞青回头看,赵灵玉没给朱黎太多的眼神,好像自从那次被家里教育之后就彻底断绝了那种念头,像提线木偶一样完全回归到了提线人的手里,再无一丝异常举动。
朱黎带他出去吃东西,虞青还是不肯进食,他心情不佳,拿着一碗素馄饨玩了半天。朱黎在这方面耐心不错,没有催促他。“身上的伤怎么样了,没有因为照顾那小□□就放着吧不管吧?”
虞青微微感知了一下还在恢复期的伤口,平静的说了反话。“没有。”
朱黎对血腥气的感知时有时无,他有时候会因为别人受伤了自己却没发现而自责,人间多危险,很多行走在路上的凡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点正在破皮的伤口,朱黎在人间行走太久一时间混淆了也无可厚非。
朱黎又提自己以前没让陈默吃好的事,虞青淡定的打住,表示他不想回忆起过去。
食物既然已经成了他们日常中的不必需品就没必要一直旧事重提,无论爱也好恨也罢,该犯的错昧的良心,走过的坎坷与经历的心酸,陈默早已品尝到了。
虞青说:“我没有责怪你在这方面苛待我,相反,我很感谢你这一路一直没有放弃我。”他盯着朱黎,叫后者有些无地自容。虞青莞尔,“相信自己吧,你一直都在朝着前走,不是么。”
他低头看那碗素馄饨,想到如果是他送给朱黎的话朱黎肯定会倒掉。他们之间的问题本就不在食物的愿意上,就算给予彼此山珍海味,相互理解错误的心意还是无法传递出去。
朱黎还在盯那碗,虞青吃不下,他把碗推到前面去,明确表示自己不会吃这一碗馄饨。朱黎的手原本蜷着,后来又改成捧着,他过去把碗抓着,过了很久也没有做出第二步行动。
“那个,你们吃吗?”一个没有桌子高的小孩盯着那碗馄饨流出口水。
朱黎伤心了,扭头去把馄饨给了这小孩。小孩捧着碗踮起脚,努力的撅嘴够碗里的食物。虞青过去把椅子让给她。小女轻轻说谢谢,爬上椅子站着俯身吃饭,不一会儿就吃得干干净净。
虞青看着她舔碗,像是还想吃一样望着他们。他含笑着看朱黎,后者在看自己。他似乎还想往虞青的嘴里塞点东西,问:“你真的不想吃吗?”
“不想。”
但是小女孩还想吃,她踉踉跄跄的下凳子,踮起脚尖再度捧起碗,希望那普通瓷碗是个聚宝盆,只要闭上眼睛许个愿,就能再度装满食物。
“那就走吧。”朱黎站起来。
那边的小女孩有些急,“哥哥,哥哥……!”
虞青转身就走,朱黎没理会这个乞讨的孩子,跟上了他。小女孩更加着急,快步跟着他们跑出去,跑到门口的时候摔了一跤,一嘴的血,她又急着叫朱黎他们回来又觉得嘴巴疼,嗷嗷的哭。
店小二已经快受不了了,过去赶人,他把小乞丐提起来拍拍衣服推着她离开,但小女孩却不肯,只是不断的对着朱黎他们的背影叫。“哥哥,哥哥……”
外面天气很好,六七月份不见雨,闷热难止。绣楼前一片喧哗,朱黎低头看虞青的手,不知道是外形变了还是心境变了,他总觉得虞青的手没什么力气,好像只要朱黎甩开他他就会走到别处去。
台上的江家大小姐已经选到了如意郎君,此时正在栏杆边张望。
虞青一直盯着脚底下,他不知道朱黎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只是精神恍惚的看着前面的人,不知道到底是应该下定决心离开还是冷漠的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饰品店里的人很有眼力见,有的人想过去推销被店主拉住了。朱黎看起来像是主顾,问了虞青好几个饰品的款式,虞青都不喜欢。
朱黎的想法是让虞青至少能通过购物产生一点开心的情绪,但虞青始终都不愿意买他面子。朱黎问他要什么,虞青说既然他都不愿意进食,不愿意表现出可以用金钱买到自己愿意的开心,那么作为他的师弟,虞青又怎么会反其道而行之?
朱黎有钱,虞青什么都没有。他们却错误的以为彼此需要的是能用钱来买到的东西,不是很可笑吗?
朱黎的心事一直很重,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他都不肯透露自己在为什么耿耿于怀,虞青原以为他是为了自己,但时过境迁以后,他越来越发现自己在这人世间的地位无足轻重,离开朱黎之后他不认识任何人。
他必须像藤一样缠绕着朱黎,从他身上汲取养分,不然的话他就会遭遇风吹雨打季节变换,枯萎或许只是一瞬间的事。
朱黎打着哈哈跳过了这个话题,他垂着头回去。虞青也不是每回都需要牵个绳才会跟着人走,朱黎恍惚的看到王府大门后才想起来自己两手没东西,扭头一看熟悉的人就在身后,他顿时松了一口气,招呼虞青回去了。
朱黎不知道怎么办,如果跟虞青讲他会不会怪自己想得太多?妖族内群居生物无数,没有哪一家会因为父母之间的矛盾而纠结一生。有的妖族人在刚会爬的时候就被赶出了家门,亲缘关系淡薄,非常自立。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没主见,想起一出是一出。但没人告诉他人需要在什么时候什么年纪放过自己,不顾场合的展现自我是令人羞耻的。
他害怕遭遇他人的耻笑,害怕听见别人不屑一顾的嘲笑与旁人的指责。一个已经强大到可以开班教学的人居然会害怕人群,这种低级到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幼稚想法绝对不能存在在一个完美的男人身上,哪怕是一点外在都不能表露出来。
王小晴的外形没有赵灵玉精致,就算怎么打扮也没有返璞归真的效果。赵灵玉想到凌雁北需要可能不仅仅是王小晴的脸,没日没夜的钻研那种坚韧淳朴的气质,望着自己绣了一年的绣品,赵灵玉拿起剪刀就剪的稀碎,毕竟每年都拿这个打磨时间,她已经闭上眼睛都能穿针引线了。
不过柳长亭可心疼,他连画画都不擅长,看到赵灵玉挥手把栩栩如生的鱼戏荷叶图拿剪子剪得稀烂,痛苦得不能自已。“您卖给小的也好啊,干嘛这么作践……”
赵灵玉不在乎,她一旦决定好了未来的路就不会在原来的地方停留半分。将来凌雁北是要外出打仗的,他可不能有一个整天在家里绣花的王妃。
不过接下来要做什么,赵灵玉还没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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