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宁从未料到,一个区区珠宝失窃案,竟会牵出如此多的隐情。
而赵怀书身上那种沉稳中透出的锐利,也让她感到几分敬佩,却又隐隐生出警惕。
这深宫如棋局,而她不过是初入局的小卒。
夜深人静时,尚宫局的寂静中只剩下关宁笔尖的沙沙声。她的目光再次落回到账册上,脑海里却无法平静。
她很清楚,若这些改动的记录是为掩盖珠钗真正的流向,那么一旦这失窃案被查下去,最危险的并不是贵妃,而是账册上真正显示的“接收者”——大宫女张婵背后的人,亦或者是那真正的布局者。
关宁心底有一丝不安,但她还没有得出完全的结论。
几日后的清晨,宫门刚启,关宁便被一道急令召至司察司的偏厅,微凉的晨风透过窗棂拂过,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偏厅内,赵怀书已经端坐案后,身旁站着一位司察司的小吏,正翻阅着厚厚一叠账册。
几案之上,是关宁昨日交出的核对账册,而旁边竟还堆放着几张未曾见过的书简,字迹工整,显然是后续补充的记录。
关宁行礼道:“奴婢关宁,奉召前来。”
赵怀书抬眼看向她,微微点头,手中折扇缓缓收拢,“关女官请坐。”
关宁心中虽疑,却仍依言坐下,目光小心翼翼地扫过桌上账册。
她虽不知今日召唤何意,却隐约觉察,这或许同前几日的对话有关。
赵怀书轻声问道:“账册昨日核对得如何?可有遗漏?”
关宁如实答道:“昨日已按贵妃所列失物逐一核对,未见明显异样。但依旧有几笔账目的去向模糊,记录上似有涂改。”
赵怀书略一颔首,随即将一张账目递到她面前,目光微沉,“那么,这张可是关女官所经手的?”
关宁接过细看,面色微变。
这账册上确是她昨日校对过的记录,可其中一处却被人重新添了笔墨,显得格外突兀。
“这处添改并非奴婢所为。”关宁心中警铃大作,答道,“账目经奴婢校对后,便即刻交予尚宫局库房,不曾更改。”
赵怀书并未急于表态,而是静静注视着她,仿佛在揣摩她言语间的真伪。
他身旁的小吏翻了几页账册,低声道:“掌印,添改的几处账目皆指向皇后宫中库房,且日期与张婵之死相近。”
关宁闻言,心中如坠冰窖。
赵怀书缓缓开口,声音温润却带一丝隐隐的冷意:“关女官,这几处记载,若真是后添,必然有人另有目的。而你是唯一接触过此账册的尚宫局女官,若无证据,旁人只怕难以信你。”
关宁指尖微微发冷:“奴婢未曾更改账目,若有半句虚言,愿领重罚。”
赵怀书望着她,面上看不出情绪,语气稍缓:“你若无辜,便须证明自己。账册一事本就疑点重重,我接手此案,便是为了查清真相。关女官,不知你可愿助我一力?”
关宁心中震动,抬眸望向他。
赵怀书虽是一介太监,但那双眼眸却清明如水,仿佛能直视人心。
此刻,他的神色中没有逼迫,反倒透着一丝真诚的探问。
她略一思忖,缓缓点头:“若掌印有命,奴婢自当竭力。”
赵怀书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既如此,今后若有人问起此案,你只需说不知情即可。此事牵连甚广,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关宁愣住,不由自主问道:“掌印是想让我避嫌?”
赵怀书笑而不答,将账册递予小吏,吩咐道:“先送库房封存,若再有异动,立刻呈报。”随后,他又转向关宁,目光平静,“张婵之死并非偶然,她所牵涉之事,只怕还未真正浮出水面。贵妃与皇后的争斗远比你我所见复杂,关女官,务必谨慎行事。”
关宁本能想问更多,却见赵怀书微微抬手,似在暗示今日问话已毕。
她欠身行礼退下,走出司察司时,背后传来赵怀书低沉的声音:“记住,你的沉默,便是最好的自保。”
*
入夜时分,尚宫局中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忙碌,似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焦躁与不安。
关宁手执笔尖,对着一份尚未校对完的珠宝清单,目光却有些恍惚。
从司察司回来已有数个时辰,但赵怀书的话仍在她耳边回响。
此时,局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关宁抬头,只见柳尚宫快步走来,眉头紧锁,神色十分难看。
“关女吏,你随我来一趟。”柳尚宫的语气低沉,不容置疑。
关宁心头一紧,起身跟随。
一路行至局内最隐秘的一间存档室,柳尚宫掩上门,转身便压低了声音:“你到底做了什么?”
“奴婢不明尚宫所指。”关宁心下一惊,却强自镇定。
柳尚宫冷笑一声,“今日你去了司察司的事,贵妃娘娘已知晓。这会儿整个尚宫局都在传,说你在赵公公面前供出了许多隐秘。”
关宁瞳孔一缩,顿时明白,自己已经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柳尚宫盯着她,眼神复杂:“若真有隐情,现在告诉我还来得及。否则,贵妃的怒火,不是你能承受的。”
“奴婢并不知道什么隐秘。”关宁深吸一口气,声音虽然低,却透着一丝坚定,“赵掌印问起的,不过是账册校对之事,除此之外,我并未提及其他。”
柳尚宫盯着她片刻,似乎在判断她的话是否可信。
最终,她叹了口气,语气中多了一丝无奈:“关宁,你到底还年轻,不懂这宫中的规矩。”
“尚宫的意思是?”
柳尚宫缓缓坐下,语气放缓,“赵公公虽奉旨调查,但他本就与中宫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贵妃这案子与皇后有着理不清的关系,他却将你牵扯其中,若说是为了护你,未免太天真了。”
“护我?”关宁微微愣住,随即道,“他不过是借我避开贵妃的锋芒罢了。尚宫多虑了,奴婢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吏,赵掌印看中我,又能为何?”
柳尚宫眯起眼,缓缓道:“无论为何,你如今已经在风口浪尖,若还不谨慎行事,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关宁沉默片刻:“尚宫以为,赵掌印调查此案,究竟意在何处?”
柳尚宫却闭口不答,片刻后,她忽然站起身,声音低沉:“你若真想活下去,就记住一点:贵妃娘娘的命令,无论如何不能违抗。”
关宁微微垂眸低声应道:“奴婢谨记尚宫教诲。”
柳尚宫满意地点了点头,推门而去,留关宁一人立在昏黄的灯光下,内心却百感交集。
*
次日清晨,关宁如往常般前往库房核对清单,却在途中遇到了赵怀书。
此刻,赵怀书正立在回廊处,低头翻阅着手中的卷宗,周身萦绕着一股沉稳而冷静的气息。
他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瘦,然而那种淡定自若的神情,却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关女官。”他抬眸,似乎早已察觉她的到来,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不容忽视的威严,“昨夜,你与柳尚宫交谈许久,可是遇到了难处?”
关宁却不动声色地欠身行礼:“奴婢不过请教尚宫一些账册核对的要点,并无其他。”
赵怀书浅笑地看着她,目光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如此甚好。柳尚宫乃贵妃家远亲,她的言行,不可不慎。”
关宁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掌印此言,究竟是何意?”
赵怀书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淡然一笑,“关女官只需记住,世上所有的博弈,最危险的,往往不是锋芒毕露的人,而是那些看似无害的局外人。”
他话音一落,便转身离去,留下关宁立在原地。
*
司察司的书案前,赵怀书垂目静立,手中展开的折子字迹娟秀,墨色方凝。
他静静地读着关宁递来的折子,目光如水般平静,但眸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思。
折子的内容并未点明任何人名或具体细节,只有几条看似漫不经心的推测,珠钗确实存在账目模糊的问题,而御苑库房的登记却一向严密。
这一疑点,似乎指向某种刻意的隐瞒。
而后几行文字则隐晦提及,贵妃的反应过于迅速、过于强烈,仿佛早已笃定此案与皇后相关,以及她发现的几处看似很合理实际不合理的几处宝钗调拨记录。
赵怀书将折子轻轻搁下,心中却掀起微澜。
关宁的聪慧,他早在之前的问话中有所察觉,但未料到,她不仅将细节梳理得清晰,还能留有余地,不显突兀。
她的文字中既未指控任何人,也未试图逾越身份,但那层层暗示,却仿佛一根针,刺入了权力迷局的深处。
“此人,果然不凡。”他轻声自语,语气中却听不出喜怒。
翌日清晨,赵怀书带着案卷入宣政殿,向皇帝呈递了所有线索。
大殿之中,阳光透过纱窗洒下浅浅的光影,映得殿内寂然无声。
赵怀书跪在殿中,双手奉上折子。
皇帝缓缓接过,未曾言语,翻阅时眉宇微蹙,指尖偶尔在某处停顿片刻。
码字码饿了。[愤怒]
读者视角:
1.关宁的账册被谁添了笔墨呢?
2.关宁在多方压力下究竟写了什么来自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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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珠簪疑云(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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