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堇朝历任君王,多有喜爱男风、断袖之癖者,只是近几代来鲜有听闻。不曾想,到了萧憬这儿,倒是有了返祖的迹象。
李胜得了个妙计,心脏狂跳,连司礼监都没来得及回,急匆匆便出了西苑。
午时二刻,身旁便领了一个清秀模样的男子,悄悄从西琼门进了西苑,绕道回了司礼监。
这边前脚进了屋,而那边……
萧憬半信半疑,“这真的行得通吗?”
他躲在那条将内阁与司礼监相邻并置的御道拐角处,只悄悄探出个身子,往不远处的内阁瞭望。明明是在自家宫墙内,却如同做了贼似的。
这个时分,陈谕修应当还在内阁当值,而又临近晌午用饭的时辰了。
余欢见状,也伸出一个小脑袋,打包票道:“万岁爷,阁老也是凡人,定然不会任您胡来的。”
萧憬张了张口,几次三番想对着余欢这一个年纪小、不懂情爱俗事的小宦官,坦白自己对陈谕修怀揣的到底是什么情愫。
可气提到嗓子眼,眼睁睁瞧着余欢无辜的眸子,又有些说不出口了。
说到底,萧憬自己也耻于向外人道明自己龌龊肮脏的内心。
他与陈谕修之间横着的,是无法逾越的师生鸿沟,是颠倒不了的君臣名分,更是数年来难以割舍、难以确认的最纯粹的依赖。
曾经那个手把手教他写字的陈谕修,跌倒了会将他搂紧怀里的陈谕修,犯了错会冷脸训斥他的陈谕修,是人世间最好的先生。
可萧憬偏偏对先生,心怀不轨……
且状况已然急转直下,将原本滚烫热烈的**落实到了肉身,因而那早该萌动,却迟迟不发作,而又在此时不合时宜涌现的爱意热流,令他二人都措手不及。
行到此处,情难自抑。
萧憬缓缓收回探出的身子,面色呆滞,宛如木鸡。
“我若真收了一屋子男宠,先生会气疯的。”
奸计,这着实是奸计。
光是这念头在脑子里打个转儿,萧憬都觉得自己呼吸一滞,腿肚子转筋,后背出满了冷汗,连事发后陈谕修怎么骂他都想到了。
向来听话乖顺的萧憬,即便是在放出狠话,与陈谕修断绝师徒情分之后,也不敢做这么大胆的事情。
这更像是一种无形的约束。
他要做明君,且不说在史书上受万世敬仰,最起码也要中规中矩,不出大错才是。
这,这……
实在不妥。
余欢一瞧萧憬陡然窝囊的样儿,对往日狠厉果决的万岁爷,有了改观。
身为帝王,萧憬自然是威风八面,雄风英姿,可一旦碰上内心最柔软的那块儿,却霎时软成一汪水,捞都捞不起来。
陈谕修便是萧憬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余欢叹了口气,努力劝道:“万岁爷,阁老若是生气,不是自然会来找您吗?阵前用兵,尚且讲究一个激将法,奴婢觉得阁老定会按耐不住。”
仅凭昨夜殿外,对陈谕修痛心疾首的面色一瞥,他几乎笃定,陈谕修绝非无情。
可至于怀揣的是哪种情,情深到了何等地步……
余欢心中有个直觉。
萧憬斜愣着眼,脸颊上肌肉抽搐两下,“可是……”
他还想狡辩一番,试图证明这法子不可行,竟然忘了自己是皇帝,完全不必待余欢这般客气。
尚未下定决心,又闻远处有了喧哗动静,是从内阁传来的。听这阵仗像是许多人簇拥着往外走,还互相热络地畅聊着什么。
萧憬才要再鬼鬼祟祟,探头去瞧,背上猛地一股力量,将他推了出去。力气之大始料未及,他登时从拐角后飞了出去。
脚跟还没站稳,踉踉跄跄跌在内阁外笔直悠长的御道上,远处却骤然沉寂下来。
内阁门前站了五六人之多,其中既有内阁阁员,也有年轻的翰林学士,脸上全还洋溢着喜气。突然见到远处飞来一人,还全愣着神儿定睛去看。
萧憬下意识抬手挡脸,却回味过来自己是皇帝,不能这么小家子气。
于是深深笑着,抬起了脸,瞧向了震惊到失声的诸位爱卿们。
众目睽睽,萧憬这么站着,却好似扒光了衣裳任人观赏。
阁员与翰林学士们全都愣住了,喧哗之声骤歇,唯余两相对视的尴尬。
陈谕修跟在最后头,本在与身边之人攀谈,不知说起来什么,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意,见众人止步,便不经意看过来。
萧憬的心猛地一紧,却见到了陈谕修倏然沉下来的脸色。
他又一阵尴尬,脚趾抠地,转头去瞧那没良心又胆大包天的刁奴。
余欢跪地磕头,一个劲儿摆手让他往前去。
这时,掉头跑显然不是个明智之举,况且,五六人在呆愣了片刻之后,纷纷撩了袍子就往下跪,齐刷刷跪了一片,还扬声问安。
那阵仗,也不能装没瞧见。
萧憬干脆硬着头皮,收敛了惊慌之色,逼自己往前走。
他伤心失智,竟纵容那刁奴戏弄自己,将他搞得这么狼狈,回去定然要狠狠骂他一顿!
正心中愤懑,却不争气地抬眼去瞧陈谕修。
此时唯有陈谕修孑然独立,冷眼观望,而身旁众人皆跪地请安,气氛霎时变得极其微妙。
待萧憬走近了,陈谕修才回过神来,垂眸,单手一托衣摆,从容地跪了下去。
“陛下万安。”
再受拜时,萧憬依旧触目惊心,恨不得跪下去,给陈谕修再磕回来。但是他强忍住了。而这时比他的内心更躁动的,是一早跪下去的众人,震惊曰:陈阁老竟然开始跪陛下了?!
这真是个稀罕的场面。
“阁老们请起。”萧憬扬声笑道。
这三两步走来的路上,他已然将所有情绪全部收敛起来,惊慌、尴尬、紧张,甚至说是悸动,全掩盖在了老谋深算的深笑之中,丝毫不露破绽。
众人诚惶诚恐地起了身,都不说话,等着首揆陈谕修来应承。
陈谕修见左右之人皆来瞧他,无奈,只得淡然交代两句:“陛下,臣等将票拟已递交司礼监,陛下别忘了批红。”
他眼下乌青更重了,眼白中隐约可见几根红色血丝,尽数诉说着这具身体的倦怠,心绪不宁。
可萧憬如今心虚得紧,虽不见惊慌,却也不敢正眼瞧他,便没瞅见那疲惫的脸色。
“朕才要来问,原来已经送去司礼监了。那朕便去一趟,阁老们这是……用饭?”
这回杨尚书接了话,笑着拱手:“正是,臣等才要去用饭。”
萧憬沉吟点头,“那朕便去司礼监讨要票拟了,阁老们自便吧。”
他扭头就走,想赶紧钻进司礼监,好避开这尴尬的场面,却由于脚步太快,来不及看清门内状况,便撞上了出门来的一人。
那人几乎是一头撞上来的。
萧憬被顶出去几步,趔趄一下还没缓过神儿,那人却身子一软,径直倒在了他怀里。
说时迟,那时快,不容细思,萧憬牢牢接住了此人。
定睛一看,更是瞳孔骤然放大。
这是个长相清秀、眉目含情的美人,此时正一双水汪汪的清澈圆眸,无辜地瞪着自己,还含着几分娇嗔的意味。
萧憬心叫不好,正要撒手推开,不料,那人拽住了他的衣角。
他缓缓转头一瞧。
内阁那帮人惊在原地,将这出早有预谋的意外全看了进去。
陈谕修霎时蹙起了眉。
萧憬才明白中计,愤恨不已。
余欢这小子,将戏布置了个全套,只将他这个唱戏的角儿单独搁在戏台子上,却全然不知戏本上是怎么写的。
萧憬心一横,大不了就是彻底得罪他陈谕修,于是伸手搂住那美人纤细的腰,往自己身子上一带,瞧上去真像个常年混迹勾栏的浪子。
“不要紧吧?”他贴心问道,仗着对方是个男子,伸手就去摸人额头。
陈谕修的脸更黑了。
萧憬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微笑,目光在美人脸上流连,不仅看,还抬手捏住了美人的下巴。
这是灵机一动,从陈谕修那儿学来的。
陈谕修不是近日总爱捏着他的下巴打量个没完吗?萧憬也学他,谁让他陈谕修是帝师呢?
“大胆,谁给你的胆子撞到朕的身上?”萧憬口头上质问,笑容却更深。
那美人堪堪站定,挣扎着从萧憬身上下来,拽回胳膊时,还有意无意地划过萧憬的手心,退后两步才做惊恐状,跪下身去。
“小民不知是陛下,请陛下恕罪!”他声音又轻又柔,很是惹人怜惜。
内阁众人如遭雷劈,皆闭上眼不敢看。
陈谕修扯起一丝勉强的笑意,心知肚明这二人是做戏给他瞧,而自己的好学生萧憬还演得正起劲儿,却不知在他眼中,这副故作淡定,实则心中正给自己打气的模样有多傻。
眼看着长大的,怎么可能这点子心思也看不透。
只是这法子……
萧憬还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强忍着扭头去看陈谕修的念头,俯身伸手就要去拉那美人起身。
美人见状,也迫不及待地递了一只手腕上去。
双手还没碰上,另一只修长的大手便不由分说地伸过来,将萧憬的手腕强硬地拉走了。
萧憬一抬头。
陈谕修阴沉着脸,好整以暇地盯着自己,手上的力道只重不轻,并还有逐渐收紧的趋势,将他的手腕捏得极痛。
萧憬心如擂鼓,耳边的话却并无温情。
“陛下请自重。”
新年快乐啊宝宝们~
睿智的小皇帝在失恋悲伤之下,忽发急病——恋爱脑,不小心中了奸计!
陈阁老害人不浅,赶紧回来吧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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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早有预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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