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孟鸢快速敲击键盘，顺利完成收尾工作，后仰伸了个大懒腰。人不忙的时候，肚子就开始寂寞。听见肚子响，她低手揉了揉肚子，今早喝的那点汤汤水水，早就清仓了。
虽然早上周逸哲做的都是素菜，味道却还行。
话说，他德国留学这么多年，都是自己做菜吗？
看显示器上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他的眼珠偏深棕，光从侧边打来，璀璨得像两颗琥珀珠子。
她移动鼠标，翻看昨天拍摄的所有素材。
都是她拍的。
都很清晰、轮廓分明。
直至，浏览到那张还未来得及销毁的照片，她眼瞳瑟缩了下。
这双眼睛，是在....在看她？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蒋孟鸢快速叉掉界面，发现段雪正站在旁边，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她生硬地强行辩解道：“没看什么？找我有事吗？”
段雪将身后的纸袋放到她桌上，“我路过，前台叫我带给你的。”
是张记的小笼包，还有一瓶李子园。
【张记】二字很久没见了。
张记是上姚二中附近的一家早晨店。蒋孟鸢高中时期，不习惯吃家里阿姨烧的菜，就和三五个好友，天天包张记吃。
除了过去的狐朋狗友，没多少人知道她喜欢张记的小笼包。更别说李子园，她这个鲜为人知的小众癖好了。
蒋孟鸢抬头问：“我没点，这是谁送的？”
“那我就不清楚了。前台也....”段雪顿了下，“哦，说是一位姓杨的男士，戴着个黑框眼镜。”
姓杨..杨硕？
是周逸哲叫他送的？凑巧吗。
蒋孟鸢有点惊讶，脑海忽然闪过一段琐碎的记忆碎片，又扯唇笑了笑。
段雪静默看她两秒，指尖在她眼前晃了晃，“周总的未婚妻，你见过吗？”
“嗯？”
她能说，周逸哲的未婚妻，她天天见吗。
蒋孟鸢既甩不掉昨天放出去的消息，又不想陷入舆论的漩涡里，言简意赅道：“见过。远远看了一眼，两个眼睛一个鼻子。”
“.....我看周总对你挺特别的。所以想问问你，”段雪俯身凑近，小声问她，“他们订婚的时候，没有媒体在现场吗？”
他们的订婚宴，周家主脉和旁支都来了，连刚满月的侄子也没落下。请帖是在订婚宴前一个月送出去的，新人那一栏，还写着蒋星葵和周逸哲的名字。
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距离订婚宴还剩不到十天的时间，周家才出面换了所有订婚流程，包括周逸哲的订婚妻——蒋孟鸢。
当时众说纷纭。
有说，蒋家大小姐悔婚，蒋家瞒天过海、临时偷梁换柱了。
也有说，是蒋家二小姐为了攀附权贵，爬上了周逸哲的床。意外怀孕，只好订婚了事的。
如何合计，都是丑事一桩。
家丑不可外扬，周家干脆谢绝各路媒体报道。宴席地点也改设在TWE新盖的酒楼里，订婚夜宴各种细节，除了跟拍的摄影团队，一论不准外流。
蒋孟鸢掌心托腮，忍不住想，如果是蒋星葵和周逸哲订婚，那天的娱乐热搜一定能干翻服务器吧。
蒋孟鸢：“我听说是周逸哲害羞，不想占用公众资源。”
段雪：“？”
正欲往下探究，却听到雷驰般的脚步声逐渐走近，其他工位的同事火速低头，快马加鞭，显出一副完全忙不开手脚的架势。
段雪自觉让出位置，闻兰冷着一张脸，把文件甩蒋孟鸢桌上，“我不知道你使了什么手段，让TWE的周总同意用你修好的素材做封面....别以为你现在已经万事大吉了。陈可里的事，今天你必须搞定。不然，这期间造成的损失，都由你承担。”
蒋孟鸢抿唇，她不过是一个实习生。
段雪：“闻姐，陈可里的脾气，她可能没什么经验交涉。不如....”
闻兰瞪眼，面色严肃，“怎么？你想跟着一起去？这么爱出主意，我这总监的位置，给你坐好了。”
段雪：“..........”
蒋孟鸢：“闻总监，下午我会去的。”
闻兰看了她们两人一眼，随后踩着恨天高回了办公室。周边同事听到关门响，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心中不免替蒋孟鸢默哀两秒，她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了。
段雪略感抱歉地看了眼蒋孟鸢，“等下我还有个外出专访，先去准备了，回见。”
“嗯。”蒋孟鸢收拾文件，拎走张记，“谢谢你帮我带上来。”
段雪微笑：“客气了，不谢。”
-
联系陈可里的经纪人，蒋孟鸢得知她本人正在剧组拍戏，吃完早饭，随即拦了辆出租车去坐高铁。
仔细研究过合同细则，她联系了律师朋友，合同上明确写有对摄影师资历的要求，至少要有六年以上的国内工作经验。
朋友说如果用这一条，陈可里完全有权力起诉极染违约，并要求索赔。
简而言之，用合同压她是行不通了。
蒋孟鸢这下才知道自己被坑了。
难怪她接下任务的时候，周围其他同事都说自己有拍摄任务，几人向组长推荐她，说给新人一个表现的机会。
蒋孟鸢轻叹口气，把合同放回文件夹内。此时，出租车已驶入主干道，偏偏赶上交通堵塞，她有些着急地反复时间。为了能快点赶到剧组，她订的是最近的高铁票。
因为是临时购票，其他时间段的高铁班次连站票都售罄了，如果错过这趟车次，将会很麻烦。
“师傅，能快点吗？我赶时间。”
司机用天津人的口音朝她解释：“前面堵车子啦嘛，我有啥办法。你要是急，等下通车，我抄小道送你去。”
“师傅，那我这里下车。”
师傅一脸状况外，这距离高铁站还有十公里，她跑去啊？再说，人再怎么跑，还有车子快？
不等他开口拦人，蒋孟鸢已提前结账，一把推开车门，一路往前跑走了。
师傅震惊，亲娘欸，女娃子跑真快！
跑出两公里外，蒋孟鸢抄路去赶地铁，下楼梯时摔了个狗吃屎。
她的脑子嗡鸣了下，直到听见小女孩的哭声才回过神来。
蒋孟鸢把小女孩抱起来，小孩的母亲连连同她道谢，“你的手没事吧？要不我还是送你去医院挂个骨科吧？”
蒋孟鸢扭手腕，又甩了下，“你先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受伤。”
没说两句，她忽然听见右侧地铁发出即将关门的警铃，想也没想，闷头冲了进去。
14:35
还剩十分钟，她三步并两步跑到检票口，此时屏幕显示已“停止检票”四个大字。再看时，那一抹白亮的车身，已快速驶离。
“小姐，您乘坐的班次已发车。请您先原地等待，后续我们会安排您乘坐就近的班次。”
蒋孟鸢无措地挠了下脖子，垂手抵住膝盖，无助地大口喘气。汗水顺着刘海滴落鞋头，又因弯腰太久，她眼前突然一片黑，脚底一软，瘫坐到地上。
一旁正在排队检票的路人纷纷侧目，工作人员察觉到她的状况，快步走来扶起她。
还是差了一点。
蒋孟鸢踉跄起身，下一班次要一小时后，等抵达时，不知道陈可里还在不在剧组。
站稳后，朝工作人员道谢，她转身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想联系陈可里的经纪人，打听下她剩余的行程。
拨了两回，都无人接听。
一阵忙音接着一阵。
蒋孟鸢焦急地咬大拇指指甲盖，第三次拨过去时，对方经纪人的态度不佳，“都跟你们总监说了，我们里里不拍了。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嘟嘟嘟。”
再拨过去时，听筒传来“电话已关机”的机械女生声。
操。
她有种被上天玩弄的感觉，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心头窝火与郁闷交织，蒋孟鸢气愤又沮丧地挂断电话，盯着那串号码，咬了咬后槽牙。
她回想起在蔚越工作时，陈可里嚣张的模样，便也明白，从她们再见面开始起，她就被算计了。
心弦被紧紧拽着。
如果这次没谈拢，违约金以及各项杂费，这些费用加起来，数目不小。
“叮咚。”
微信弹出一则新消息。
【Z:在哪】
看到这个头像时，蒋孟鸢有点晃神，心口像被回形针扎了下，眼角静然淌下一滴泪来。
她快速用拇指剐去，仰头憋转眼泪，长叹一口气才缓过情绪来。
触及键盘，在输入框内打下：【有事？】
【Z:下雨了】
蒋孟鸢：“............”下雨就下雨了，发消息过来干什么？
她用衣袖擦鼻涕，打下：【屁大点事....】
消息还未打完，对面先一步发来消息:
【Z：你的衣服没收】
蒋孟鸢：“.................”
过两分钟，又发来一条。
【Z：需要我派人送把伞过去吗】
每逢下雨天，蒋孟鸢的手脚会变得格外冰凉。
凉风一吹，两侧手肘生了一大片鸡皮疙瘩。南封因这场暴雨，全市突然降温，打得人措手不及。她站在一层候车厅，面色凄楚。
退票被扣了手续费不说，出门没查天气预报，没带件外套出门，现在直接冻成狗了。
大厅播报下一动车车次停运的消息，检票口的旅客提着大包小包，不断涌入。雨腥味的空气里，掺了许多泡面调料包的气味。
蒋孟鸢闻到后，打了个大喷嚏，双肩冷得直哆嗦。
抬头时，她注意到前方客流量，停止流动了几秒钟，耀白的吊顶灯下，男人从人流尽头走来。
深棕色的西装、菱形的领带结衬得他，板正儒雅。
他似有所感应，只一个侧目，就成功捉到了蒋孟鸢的身影。
直至，皮鞋站定到蒋孟鸢跟前，她还满眼困惑。
男人垂眸看她冷到抖腿，快速把外套脱下，递过去。
“天凉，穿上。”
室内外温差极大，暴雨不停冲刷车窗。前方道路堵塞，猩红的警示灯连成一片，看不到尽头。他们的车子像辆拖拉机，在雨里停停走走。
蒋孟鸢扯了扯西装外套的衣袖，身边人兀自开口：“一个人跑高铁站，是想去哪？”
看他表情冷嗖嗖的，她瑟缩了下，鼻子闻见衣领处的乌木香，眼尾渐渐润红。
“有一个模特，叫陈可里，她不配合拍摄，闻总监叫我下午去找她。”蒋孟鸢泄气又难过地咬了下嘴唇，缓稳气息接着说，“如果不是下暴雨，高铁停运，我没想麻烦你的。”
“手机没电了？”
蒋孟鸢一愣，从口袋掏出手机看。确实没电了，昨晚忘记充，电量仅剩百分之三。
看那双桃花眼水汪汪的，无辜又可怜，周逸哲伸手扯了扯西装，盖住紫色运动短裤的裤腿。
他语气明显缓了，“下次想去哪，直接给我打电话，我派人送你过去。”
蒋孟鸢垂眸，脸热了一下，刚刚他替她压裤腿的动作，有点暧昧了。
她对其他异性也这样吗。
情绪很快又被压下去了，因为她想起今早他送来的“张记”。
他还是把她当小孩看吧。
心里五味杂陈，蒋孟鸢别开头，赌气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能处理。”
她的唇边翕动，说出这句话，连心到身都在发抖。听到男人命令她转过头，僵持了三秒，还是转了过去。
雨水斜刷，道路边的树荫被狂风折弯了半条身子。雷电翻滚，轰隆一响，紫电白光划破天际。
车内只剩下他们起伏的呼吸声。
快、慢。
形成鲜明对比。
对视那眼，蒋孟鸢腰间一颤。车内窒息的压迫感，死死压着她，身体竟软得无法躲开。
周逸哲看她眼尾有点红，不知道哪点惹了她，温声说：“和我置气也要有个度。把自己弄哭了，我可不会哄你。”
他当然不会哄她，他心里只有白月光。
要不是白月光不要他了，他才不会回国两个月就订婚呢。
委屈、心痛。
混蛋....
蒋孟鸢不爽极了，大大方方送他个国际友好手势：“谁稀罕你哄。”
午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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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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