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劲坐在车后座,从口袋掏出盒烟,抽出一支,攥着打火机,点起。
火光闪,像被浇灭,瞬即变为白烟。缓缓抽了一口,从口腔钻进喉咙,再蔓延进肺部。
窗外雨声毫不停歇。
烟吸到一半的时候,窗外黑色人影终于转过身。
司机小张迅速将一个烟灰缸从车前递过来,喻劲将半根烟扔在里面,打开车门,撑开把大黑伞。
崭亮皮鞋踩起水花。
跨过高一截的人行道,踏过光亮的鹅卵石小路,停下。
郁青没有回头,知道是谁。
下雨天,丧礼不好办。
只在路边搭了一个棚子,仅在入口棚顶悬挂了一位老人黑白像——笑像是生疏而僵硬地发出,满脸都是苍老的褶皮。
门口坐着街坊四零兼职组成的乐队,正奏响着哀乐。
一对身上披着丧服的夫妻正在里面接待吊唁宾客。
身后跟着二十多岁姑娘挎着包,负责收白包。
当然,也没什么人。
喻劲看了一阵:“给了二十万,就办成这个鬼样子?”
“已经不错了。”郁青回答。生前没什么亲朋好友,死后来吊唁的人自然少。
“回去吃饭。”
郁青转身。
黑圆头女单鞋跟黑皮鞋先是并排,而后变为一前一后,单鞋先上车,接着是皮鞋,伞尖晃了晃,被收拢放进车内,关上门。
司机小张发动引擎,驶上路面。
短裙即膝,紧身,坐下来便立刻潮水般退到大腿居中部位,她拢着裙,目光落在前方。
他的视线也只是落在她雪白圆润的腿上几秒,扫过她衣着,见没有被打湿的痕迹——当然,一身黑紧身长袖,倒也看不太出来。
车开起来没任何声音,只剩窗外潺潺雨声。
保时捷停在一栋有着铁门的别墅前。
等候在门口的佣人们动作敏锐。
喻劲下车,已有人打着伞来迎接。
保姆张阿姨说:“太太等你们好久了。”
喻劲脱下西装,松松领口:“这不是来了,开饭吧。”
“是是,我去叫太太。”
郁青扫过他西装肩肘,有被雨湿出的一块痕迹。
饭菜摆在桌上,很丰盛。
林秀莲出现在二楼。
四十七岁的女人,简单而大众的公主头,皮肤仍旧白皙细腻。
米色裙,脖子上挂着的白金镶嵌钻石四叶草项链,扶着紫木栏杆一路款款下来,拢裙坐在主位:“怎么这么晚才到,不是十点就去接人了吗?”
“等了会儿。”喻劲随口答。
保姆端上来参汤。
喻劲早就拿起筷子,显然是饿了,林秀莲一直在家没活动,没什么胃口,侧头:“郁青前几天去上班了,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喻劲轻嗤了一声。
并没有人理他。林秀莲端起汤:“还好就好。”
米白色而空旷的客厅,清爽的大理石地面,雪花纹理饭桌,保姆们都退居得远,一顿饭吃得寂静。
只有喻劲先夹了雪白鱼肉到郁青碗里,又夹了两片清淡的莴笋到林秀莲碗里。
林秀莲始终是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前几天,你何阿姨说,看见你开车带一个女孩出去,是你女朋友吗?”
“我开车带,就是我女朋友?”
“别说胡话,妈妈是在认真问你。”
“不是。”喻劲回答,伸手夹块排骨。
“你也老大不小了,交女朋友很正常,该稳定下来了。只要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女孩妈妈都不反对。”
喻劲神情露出一抹笑,仿佛在表示“你先给我定义定义什么是乱七八糟”,可他没说破,反而答:“放心,三十岁之前肯定让你抱上大胖小子。”
“那就好。”林秀莲终于罕见地露出笑容,这才拿起筷子吃饭。
过了一阵。
喻劲像是吃饱,用旁边的餐巾布擦拭嘴角:“妈,酒吧生意那边稳定下来,接下来我想去哥的公司。”
林秀莲听到讶异一秒:“去……你哥的公司?”
喻劲靠在椅子上:“哥现在在国外,公司群龙无首,我不得去看管看管。”
“不用。”这回出声的是一直安静吃饭的郁青。
林秀莲被她出声吸引,隔了几秒视线转回喻劲身上,沉吟着:“也好。你去妈妈也放心,郁青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郁青原本想说什么,喻劲一个冷嘲先堵住:“郁青,别说你还没嫁进我们家,就算嫁进我们家,公司的事也没你说话的份。”
“喻劲,怎么说话的?”
“就这么说话的。”喻劲起身,一米八三的高大身材让影子漫过餐桌,落在对面的人身上,“我去抽两根烟。”
“郁青,你别介意。”林秀莲似乎也并不觉得郁青会介意,“今天周末,你晚上留下来吧,明天再回去。”
“好。”
喻家很大,一楼就有三间客房,郁青住在二楼,跟喻家人一起。
那有她的专用客房。
二楼除了喻家四口人的三间房,一间客房,居中靠近楼梯口的地方,还有间美术收藏室。
郁青先去了美术收藏室,打开灯,目光第一瞬间落在靠近窗帘收起的画架上,底下还放着用到一半的颜料。
收藏室不大,中间四排木架,按照英文字母的顺序放满了各类画册,既有西方古典素描,也有游戏 CG、日漫设定集等。
郁青过来是想找资料的,公司刚接了一个订单,她刚打算转身轻带上门,便感觉到股阻力。
视线正前方是根墨蓝领带,走廊灯光偏黄,领带系结的窝拢着黄昏即将消失般的光,领带后方是白衬衫,不是雪白,不含其它杂色,却给人的感觉带点儿沉。
或许是因为衬衫之下的身体是年轻而壮硕的。
喻劲一只手撑在门板上,眉目凌厉。
郁青松开门把。
他问:“这么晚来这干什么?”
郁青扫了眼墙上古典英式挂钟,晚上八点半。
“来查点资料。”说完,她穿行到木架中。
喻劲站在门口,这会儿才反手带上门。
房间许久没有开,有股闷味,他目光同样扫过窗角画架,在落回木架中她身上。
房间没有开窗,隔音又很好,全世界都好像寂静下来。
郁青找到一本书,从书架里穿行出来,坐在桌前。
将书放桌上,左手按住,右手拉开抽屉。
抽屉里叠着几册记事本,放着墨水、墨囊、钢笔,还有彩铅、圆珠笔等。
拿出蓝皮记事本,已经有几页被书写过的痕迹,翻到空白页,用记事本左侧压住书,再挑出一支细杆钢笔。
写了两下,钢笔不出墨。
刚打算拧开钢笔杆,便被人一手抢过,喻劲早已站在桌前,淡淡道:“小心,别弄身上。”
郁青抬头。
书桌高度在他腰部下方,黑皮带稍宽,牢牢裹住他精瘦的腰,银色日字扣,亮出高光,她之前从门缝中望见的白而沉的衬衫,全部窄窄地收拢在这根皮带内。
衬衫每一处缝线都对应出他的关节,令他容易活动自如,也令人能迅速把握到他身体的每处比例。
腰、胸膛、肩膀、胳膊,时尚杂志里看到的男性身材——体魄之美。
他将压了墨囊几下的钢笔递到她面前。
“谢谢。”郁青接过。
“跟我道谢?”喻劲将双手分开搭在桌子边缘,微微俯下身,像下山的老虎般凝视着她。
郁青没有抬头,而是扫了眼他左右两只手。
胳膊的确比常人长,这样不费力气的,仿佛能轻而易举地端起桌子,连带桌前的她。
连落下的黑影都像是从他漆黑眼睛里延伸出来的,能牢牢抱住人似的。
喻劲盯她垂下的眼许久,忽而歪头上前一凑。
郁青避开他的唇。
喻劲也并没有立刻撤回,而是仍然盯她一会儿,郁青维持着脖颈往后,将钢笔尖微微往上,怕墨水滴落下来。
“不想让我去你公司?”他问,两只黑眼睛像是两只张开的黑笼子。
“不想。”
“为什么?”
“因为你很烦。”
喻劲轻笑,他总是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轻笑,郁青习惯了。
他毫不费力地将弯曲的身体站直,直牢牢在她面前像一座大山,语气有那么些趾高气扬:“可我就是想烦你,你能怎么样?”
大家好。我又开文了。最近没啥灵感。
以前一篇旧文,写了几万字后重新修修发出来。
估计也不会很长。
希望大家看文愉快。谢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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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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