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实在太快了，在夏若淳“嗷”地惨叫出声之前，喻溯黎甚至都没来得及救他。
附着的蓝星源接触异常浓郁的异常暗星源之后，以接触点为中心发生了爆炸，脆弱的人类却被更下层的精神力壳层保护着，只受了些皮肉伤。
堕种吃痛松口，循着蓝星源和精神力残留，扑动翅膀腾空而起，随后改变俯冲的方向。
对方熟悉的波动让他放弃了眼前的点心，专注于狩猎激怒他的猎物。
被喻溯黎用伸缩绳拖走丢到一边的夏若淳伤口被牵扯，“嗷嗷”直叫，还被比他小很多的少年不耐地斥了一句“别吵，老实待着”。
夏若淳委屈地将自己缩成一团，鹌鹑似的埋住不动了。
黑晶从他肩膀上溃烂的皮肉生长出来，又被净化烧灼。这是一种比单纯的断臂之痛还要难以忍受的惩罚，烧灼的仿佛不是黑晶，而是他本身。
他被疼得一个机灵，骤然清醒了。
事到如今他也反应过来，这就是居民们口口相传的圣石，一腔狂热信仰被剧痛浇灭，他所看见的、所感受到的，与传说根本不是一回事。
哪有赋予人力量是这么个赋予法？！
虽然这颗星球消息闭塞，但他淘啊，一些早期流传、现在却被列为**的纸质资料好奇翻两下也没人知道，上面语焉不详地记载了一些与感染有关的内容，不正是跟现在一模一样。
以前夏若淳还同城里的居民一样，信仰圣石和圣使，现在回顾自己以前的狂热作为，甚至还想让他的救命恩人跟着他信仰圣使，竟觉得有些可笑。
那些人知道他们的神使背着他们做过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吗？
知道这一寸寸的土地下，埋藏了多少罪恶和血腥吗？
说不定就算他拆穿这里有个做人体实验的实验室，那帮狂热的信众也只会趋之若鹜，认为那是他们拥抱圣石的某种方式。
——都是一群想力量想疯了脑子不正常的人。
他委屈巴巴的，想要少年帮人帮到底，告诉他现在应当怎么办，又怕引来堕种再挨一下咬。
“……早知道不来这了。”他声音闷闷的嘀咕道。
若不是他一时鬼迷心窍，几乎不经思考地去寻找喻溯黎，带他来这种只有危险没有好处的地方——就仿佛魔怔似的，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他们也不会遇见如今这般生存危机。
那边喻溯黎东躲西闪忙得不可开交，他把堕种引回来，也失去了喘口气的机会。
实验室里留下了不少制约堕种的设施，有的被破坏，有的勉强能用。为了节省体力，喻溯黎试图计算堕种的行为方式和攻击落点。
古蓝星有种类似游戏的东西，大概是叫做多米诺骨牌，推倒一张骨牌，这张骨牌就会倾倒，使下一张骨牌也跟着倒下。
他只要计算出能让堕种的攻击启动基地防御系统的路线，就可以借力打力，甚至找准机会反击。
耳边传来夏若淳弱弱的哀鸣，像是受伤的小兽试图吸引善良两脚兽的注意。
喻溯黎偏头看了一眼，紧接着，堕种的攻击就到了。他连忙朝身侧翻滚躲开，利爪擦着他的头发嵌入地面。夏若淳比他还慌，忍不住开腔大喊，“快闪快闪。”
他没被堕种的攻击吓到，反而差点被那家伙“嗷”的一嗓子吓到。喻溯黎抑制住扶额摇头的冲动，注意到他肩膀上的黑晶几乎要蔓延整个胳膊，提醒了一句，“你自己找东西把那只胳膊砍掉。慢了一步，你就等着变成堕种吧。”
好在堕种没被夏若淳的声音吸引，仍然紧紧盯着喻溯黎。狂暴的眸光落在他身上，喻溯黎徒然从堕种猩红的眼神中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越是这样危机的时刻，喻溯黎越是冷静。视线掠过四周，喻溯黎将目光定在控制台边，那被堕种破坏后裸露出的巨型齿轮上。残缺的机械冒着火星子，一转一转。他眼神一偏，嘱咐在场唯一的累赘，“想个办法，让那个冒火的齿轮停下来。”
“啊？我、我不会啊。”夏若淳一脸迷茫。
他就是个小废物，一粒溺于茫茫沙海的尘埃，没有异能，也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长处。
他们这些生活在偏远星系的帝国下等居民，活着的意义，似乎就是成为首都星精英们议会上的一组数据，来显示人类在宇宙中的版图到底有多大。
若前线被迫后撤，他们就只能变成被暗星生物吞吃的伤亡数字。也许会让议会象征性地掉两滴眼泪，祈盼议会的支援，却是想都不敢想的。
喻溯黎没再出声提醒。他消耗过大，几乎只能勉强维持意识。在激烈的对抗下——亦或者说是单方面的被压制下，喻溯黎被迫用了许多次净化。
诚然净化的效果立竿见影，几乎是一切暗星生物或是堕种的克星，却仍不足以让他对抗S级的高阶堕种。同等级下堕种要强于普通异能者，何况他的S级具体有多水他自己心里十分清楚。
说这么多都不够深刻，换句话说——他饿了。
体力剧烈流失的代价就是心理和生理带来的疲惫。他开始逐渐脱力，在一次格挡后双臂发麻，被堕种掼在地上。额间冷汗浸湿头发，视线与那双猩红眸子相对，脆弱脖颈暴露在敌人的视线里，仿佛某种香甜的诱惑。
沉静的脸庞丝毫不见慌乱，他微微凝视着堕种几乎可以称得上俊美的容颜，蓦然露出一个浅淡却明媚的笑。
无论如何脱力都没有松开的手扣动扳机，量子束擦过控制台裸露的电线，使其连电，将信号向下传递。隐约听到一阵惨烈的哀嚎，喻溯黎耳朵动了动，安然地在地上躺着，并不着急起身。
“啊啊啊啊啊啊……”
电流抵达操作台的某处，机械被动运转，多米诺骨牌似的，一部分接二连三地启动，构筑能量墙将整个房间封死，一部分突破权限认证，通过停摆的齿轮恰好让出的通道，蓄能，向他所在的方向发动攻击。
堕种的危机感知几乎算是直觉，它下意识停下将要进食的动作，放弃了面前即将得手的猎物，正欲退开，却见不自量力的人类眸中闪亮，竭尽全力的精神攻击让他的身形被迫停滞了一瞬。
仅仅一瞬，基地的攻击全部落在堕种身上。喻溯黎被精神反噬，眼中溢出血泪，却除了余波没被攻击系统伤到分毫。
夏若淳捂着血流如注的断臂在远处瞧着，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所有的计算都恰到好处，仿佛在表演一个神乎其技的魔术，齿轮和齿轮咬合在一起，电流交汇流淌在整座基地之间，让森森的钢铁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将敌人咬合在它的唇齿之间。
而这一切导致的结果，恰好是堕种为喻溯黎挡下了全部伤害。
少年翻滚着从堕种身下钻出来，微微喘息，随后面无表情地擦了擦眼角，谨慎地看着身陷囹圄的堕种。
一道来自死物的攻击自然不可能直接杀死S级堕种，却足以让它受伤。仅被限制这么一秒，就可促使骨牌继续向下推进。
明显是由异能构筑的链锁捆上堕种，将其压制得直接跌落了一个大境界。这也许是什么新式的武器，连S级堕种都不可避免地被限制。
……异能被储存在容器当中，或是脱离异能者而独立存在。
喻溯黎徒然意识到什么。
——加菲尔德的研究，无论何时都能令人惊讶。
虽然他人不怎么样，但喻溯黎也不得不承认，帝国没有加菲尔德这样的人物，科技发展至少延缓了20年。
堕种被接二连三的不顺惹得十分暴躁，奈何有锁链上的异能将其压制，几乎无法运转暗星源，只得口中发出一阵一阵摧残神智的尖啸。
夏若淳早在第一次精神攻击的余波下就晕了过去，喻溯黎刚被反噬，情况也很不妙，眼前阵阵发黑，血泪蜿蜒着流的更多。
那套被用于应急收容堕种的流程走到最后一步，锁链正欲将堕种拖行至收容箱。基地里大量的能量都向此处聚拢，却由于先前接二连三的爆炸损耗，连附在房间表面的能量墙都无力维持，闪烁了数次，消散开来。
仅仅动荡了那么一瞬，堕种就几乎要挣脱，再也顾不上眼前的猎物，向基地外面逃去。
这一只可口的猎物不算什么，它只知道自己不能再被关回黑箱子里去，只要逃离这个地方，外面就有大量大量的血食等待它去享用。
喻溯黎见堕种要逃，来不及细想，身体里残存的蓝星源凝聚到极限，净化骤然与堕种碰撞，引发的爆炸协同落石，几乎要使这片岌岌可危的地底空间彻底坍塌。
生理和精神濒临极限的时刻，他仿佛有一瞬间产生了幻觉，看到大片大片的蓝蝴蝶振翅飞舞，萦绕在颓靡的花海之中。
“喻喻，你这可真是不要命。”耳熟的喟叹声在耳边响起，似乎带着些咬牙切齿的阴阳怪气，“你和那位加菲尔德什么关系？看不出人家想借你手解决这个麻烦？还这么尽心尽力地替人家打工？”
——拖着不会吗？这么个消耗法，别说是喻溯黎这个爱犯低血糖的，就算是真正的S级，也不见得能吃得消。
“不比姬大家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替他毁尸灭迹呢。”
——呵，要是这位姬家主有他话里话外表现出来的担心和良心，也不至于不顾自己安危弄出这么一场足够使地道坍塌的爆炸。
姬於殷一时被噎得气笑了。
看这一如既往伶牙俐齿的样，应当暂时死不了。
逆着逃命的人流找到少年的S级手握长刀，容色冷漠。翻滚的暗星源使他带有某种神性。仅仅一刀，被爆炸掀翻在地而受到捆缚的堕种就仿佛被命中死穴，由内而外地发生崩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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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多米诺骨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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