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夜色回了客栈,没想到朱英妆赶了回来,正在客栈门口等她。
“你跑去哪儿了?”虽然嘴上问着,朱英妆并没有期待得到什么从自己没个正行的女儿口中听到合理的答案,她拍了拍马背,笑到:“方才灵脉稳定多了,来,我带你去城关看看。”
平日里朱英妆信奉公私分明,从来不让江竹野去边关影响她,如今知道女儿血脉也不一般,明天又要去那醉花楼,她终是没忍住一路打马赶了回来。
不知为何朱英妆对明日的考核极有信心,她只告诉江竹野这青云宗其实只看重人的资质和心性,每年的考核方式都大不相同,但本质一样,不必担心。
于是在这个本来紧张的日子里,母女俩飞驰在凉爽的夜色中。
没过多久到了城关,朱英妆递给江竹野一套银色的铠甲示意她穿上,然后打开了城关一侧的小门。
在这种时段开城门的不是投敌就是夜袭,但她们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个13岁的小豆芽,虽说力气已经远超常人,但是——
“别走神,我带你去亲手斩杀那所谓的黑渊兽!”
朱英妆来到了自己熟悉的战场,声音轻快起来,她单独骑着马在前方飞驰,背上的大刀在地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江竹野一身银盔,骑着一匹纯白的马儿跟在其后,她放眼望去,莽莽荒原在漆黑的夜里现出庞大的巨影,开阔而无拘。
黑渊兽的巢穴大多处在平原躲在草丛中的凹陷处,它们乍一看和传统的老豺身型相似,前肢却更为发达,像两个尖锐的弯钩,一张瘦脸十分扁平,极为骇人。
每当灵脉涌动,这群漆黑的妖兽便会顺着地底爬上来,一群一群的向城内涌,试图攀爬城墙。
江竹野看到朱英妆抬头嗅了嗅,脸颊上又浮现出了老虎斑纹,并慢了下来同她并肩前进。
“用心感受你血液的流向,接下来你会学会控制自己的能力,你继承了你父亲的血脉,不过要记住人多的时候不要露馅,我们家族大多避世,虽然不怕那些修士的仇视,但也不想惹麻烦。”
“父亲?”江竹野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母亲的神色,发觉她这次没有再黯然神伤,放心下来。
她沉下心去感受浑身的气息,将它们集中在自己的面门,觉得眼睛前隐约笼罩了什么,让自己看得清黑夜中的影像轮廓。
这荒原看似空荡,实际上地面的洞穴灌木丛的根系中隐藏着各种各样的生物,江竹野尝试着外展自己的气息,刚一触碰到这些小动物,它们就嗖的一下缩了回去。
朱英妆双指含在口中,吹出了一声轻快的口哨,刹那间,不远处地灌木丛里,冒出了几头斑斓的猛虎,她们甩甩头,直立起来,硕大的虎头快速缩小下去变成人类的形状,喊道:“将军,我们准备好了!”
江竹野目瞪口呆,从前她和城里人可从没有听说过还有这么一支野外军!
“走!”马鞭一样开出几里路,越来越多的凶兽在黑暗里现了身影,他们有的保留着人形,有的乍一看和普通兽类无二,实际上满身的毛发都泛着光,各式各样,沉默地跟在二人身后。
江竹野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这并不是正规军,人群中有不少老人小孩的面孔,很多身上还扛着包袱行李,俨然是一个荒原里游牧的家族。
“噗通,噗通。”沉重整齐的脚步声惊醒了凹坑里的黑渊兽,它们凭着本能聚在一起,冲着来人呲着牙喘着粗气。
“江竹野,去,打头阵,让大家伙认识你。”朱英妆悠哉开口,冲着江竹野眨了眨眼睛。
大抵有其母必有其女,江竹野只要不练功,必然嬉皮笑脸没个正形,这样子其实同朱英妆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直觉朱英妆这个做法是临时起意,不由得生出些紧张。
江竹野不敢露怯,她翻身下马,卸下自己的长枪,深吸了一口气,运转那股热流,让金纹爬上了自己的面颊。
她右脚一踏向前扑去,同最近的那头黑渊兽直接硬刚。
“扑哧!”长枪裹挟着劲风似一道闪电捅穿了黑渊兽的心脏,但江竹野没有丝毫停顿。
早在看到这兽群的那一刻,她的头脑里就自动开始演练,整个群体哪里防线薄弱,自己又该怎样使枪才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撕开防线。
她一套枪法行得云流水,和凶兽依靠自身兽化特征的打法截然不同,却也自带了一股猛兽的凶煞,接二连三挑翻了数只黑渊兽。
在普通百姓眼里邪异的黑渊兽被这小女孩儿打的落花流水,赶来的凶兽们也极其捧场,为这个新加入的族人喊着口号,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随着这道防线的撕开,一拥而上!
黑渊兽被刺穿后会化作一滩黑泥,纵然没有血腥味,江竹野依然不太适应这么轻易杀死一个生命的举动。
但她知道这些妖兽才是真的会食人,而今日来的大概都是同母亲相熟的族人,自己必须要博个好印象,于是忍着恶心一枪接一枪,居然也逐渐地熟练起来。
浩浩荡荡的黑渊兽在她的眼里逐渐变成了一个个移动的靶子,而她又回到了那个小院,在数跟木桩之间跳跃,躲避阮陆行随时可能扔来的武器,然后出枪——正中每个靶心!
朱英妆这次压在最后方控制局面,看到这一幕才松了口气:她远没有表面那么轻松,以这种方式把江竹野介绍给族人是一种最快但也最危险的方式,所幸她的女儿完成的很好。
酣战半夜,她们终于摧毁了这个黑渊兽的巢穴,只见众人围成一个圈站立在凹坑边缘,纷纷伸出一个指头,拿出小刀割破留下一滴血滴入坑中。
“这是我们自古以来传下来的仪式,象征着众人齐心协力订结契约。”朱英妆悄声道,而江竹野的心里又泛起了波浪:这同萧岚让她做的一模一样!看来他果真没有骗自己。
这么想着,江竹野也滴下了一点血液,然后脖子被猛地搂住,一股热气喷洒在她的耳边。
一个看起来比她大两岁的姑娘扑了过来抱住了她,麻花辫在身后一甩,然后高声喊道:“欢迎小妹回家!”
“欢迎小妹回家!”周围的人群发出暴烈的迎合,她们笑闹着,席地而坐掏出怀里的酒直接往嘴里灌,不时有人挤出重围来同她握手或者给出一个热烈的拥抱,而更多的人已经熟练地升起了篝火,围着火焰载歌载舞。
她们说的是“回家”。
江竹野恍然,难怪朱英妆对于山上小屋的毁灭并未表现出太大的反应,原来在她的心里,这群族人在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家。
那姑娘眼睛闪亮着,耳朵上还挂着鲜亮的羽毛,她凑近了问:“听说你前两天才觉醒,太神奇了吧,你今年几岁啊,小时候有什么异常吗......”
江竹野认真听着姑娘的问话,判断出大部分凶兽族人其实并不知道那个预言,或者说并不知道自己符合这个预言,觉得自在许多,也开始问起凶兽族群平时到底在做些什么。
这些族人平时也和常人没什么两样,只会在被召集的时候放开一点天性,在这荒原上捕猎喝酒,明目张胆地展现出自己的兽耳或者别的特征。
而凶兽族人数量不多,这么一簇人群已经是方圆百里间几乎所有的凶兽集合,它们对每个新生儿的到来都感到由衷的高兴,所以今夜格外的热闹。
江竹野喝不了酒,被人推搡着到了人群中间,于是即兴跳了一段上辈子学的一点拉丁舞,没想到众人纷纷鼓掌喝彩,只觉得自己一向偏厚的脸皮也烧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她的左手搭在方才第一个找她的姑娘身上,同她一起唱起了本地的民谣,古老质朴的曲调悠扬飘荡在空中,江竹野感觉自己有些醉了。
一转头,朱英妆抱着长刀站在身后,微仰着头,眼里好像有泪光。
江竹野清醒过来,她跑至母亲身边,第一次主动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了好了。”朱英妆被这亲昵的举动吓了一跳,又开心又尴尬的推开了她,揉了揉鼻子,道:“该回去休息了,明天我带你去醉花楼。”
醉花楼,今年的青云宗招生地点,她将在那里展开新的起点。
江竹野觉得此刻心情高涨,她翻身上马同新交的朋友们告别,最后用手掌描摹今夜圆月的轮廓,然后一抽马鞭,向着客栈的方向赶去。
明月,故乡,在这个时候她突兀地想找谁分享自己澎湃的感情,于是她头脑一热,小声呼唤起来:“萧岚,你醒着么?”
“嗯,你刚才血液循环很快。”萧岚这次很快给出了回应。
“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诗‘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江竹野把夜风甩在身后,一夹马腹,低下身去向前冲锋,她没听到回应也不恼,直接自己自言自语起来,什么“床前明月光”“绕船月明江水寒”。
最后的最后,她小声说道:“其实我最喜欢那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萧岚,和你一起看月亮很开心。”
直到江竹野已经躺在了床上,意识迷蒙间,她才好像听到了萧岚轻轻的回答。
一片羽毛飘然降落在江心,留下阵阵涟漪。
“我也很开心,和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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