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林雾询问她要不要午睡。
舒明景看了眼电视，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能看会儿电影吗？待会儿就在沙发上睡一下就行了，这里很软，睡觉很舒服的，你去忙自己的事就好，不用管我的。”
林雾拿她没办法，只好道：“不能看太久了，也不要躺着看，对眼睛不好，卧室跟沙发你自己选，我在书房，有什么需要的话喊一声就行，我不关门的。”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跟个老妈子似的，有种无痛当妈的感觉，瞬间理解了父母的心情。
舒明景认真点头，眼睛却没离开过电视。
林雾想，要是她接触了手机电脑，不知道得多大瘾。她叹气回到书房，准备继续码字，这几天回老家，把她的作息调整了过来，但习作进度却迟迟没推进。
下午三点时，林雾出来接水喝，看到舒明景斜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机还是放的恐怖片。
她抱着抱枕，半张脸被头发遮住，蜷缩起来小小一团，像个孩子。
林雾忍不住笑起来，没看出啊舒明景，怎么就喜欢看恐怖片了呢，而且专注于国产恐怖片。
只是屏幕里一闪一闪的，只有画面没有声音，林雾这才反应过来，舒明景为了不影响她，特地调成了静音。
林雾站在沙发边静静地看了会儿，果然，恐怖片没了音效加成，那恐怖感就直线下降，让人打瞌睡。
她把电视关了，又将薄毯搭在她身上。
舒明景轻微动了下，她伸手抓了下头发，露出眉眼，林雾看到她卷翘的睫毛，缓缓蹲下身，将她脸颊上的头发拨到耳后。
脸上没了遮挡，舒明景蹙着的眉头总算松开。
林雾蹲着看了半晌后进了书房。
直到日头偏西，外头的温度稍微降了些，林雾决定把舒明景唤醒，再睡下去，晚上要失眠了。
晚饭两人随便解决，吃完后到附近的公园散了散步。
渝州夏天的晚上要八点以后才黑透，此时刚过七点，整片天空是一望无际的蓝，早上下了那场暴雨后，天上一朵乌云都没有，天边晕染了一圈的霞光。
公园里人逐渐多起来，两人沿着湖边走，舒明景聊起下午看的影片：“我下午看了部恐怖片，名字跟我看过的一部电影同名，叫《夜半歌声》，看完后我才发现是翻拍的。”
林雾逐渐发现舒明景是个爱看电影的小姑娘，她在书中并没有过多提起她对待电影的热衷程度，只浅浅地写了句——
舒明景路过渝州国泰戏院时停下脚步，她望着这栋大楼，紫酱红的泰山砖，白色嵌缝，典型的艺术派风格，如今国难当头，她原本想这里应该门可罗雀，可令她吃惊的是，来看电影的人不减倒增，一场电影散了，看客们蜂拥而出，他们为爱情悲恸流泪，为苦难悲愤泯然，却在一哄而散后，融进了蔼蔼浓雾中，再看不清脸上神情。
“好看吗？”林雾拿了把蒲扇慢慢摇着。
舒明景点头：“也是好看的，不过相较之下，我还是更喜欢原版一点，原版是在1937年2月上映的，当时在上海金城戏院一上映就场场爆满，我是在上映后第三天去看的，当时外国恐怖片盛行，那还是我看到的第一部国产恐怖片呢，后来我在《申报》上看到，有户人家的孩子看到电影广告牌后惊吓过度，没几天就夭折了。”
原来国产恐怖片也有辉煌时刻。
两人沿着湖边逛，路过一个小广场，阿姨们已经跳起了广场舞，放着节奏感超强的音乐。
舒明景停下脚步，好奇地注视着他们。
林雾靠近她，向她介绍了这个时代的特色之一。
舒明景看着他们的动作，也跟着跳了两下停下来，开心地笑：“好有趣，可惜我只会跳交际舞，林雾小姐，你会吗，要不咱们也去跳吧。”
林雾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不会跳舞的。”
她一个社恐，更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跳舞了。
舒明景笑着将手放进她的臂弯中，动作十分熟练，林雾看着那只纤细白皙的手臂，原本随意放着的手连忙端在了身前，让她能搭得更稳更舒适。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天边的霞光倾洒在湖面上，乍然被晚风吹皱，泛起一层层金色细浪。
“咱们在这儿坐会儿吧，今天吹了一整天的空调，总觉得身体有些疲软乏力。”舒明景拉着林雾在公园的木椅上坐下。
晒着余晖，舒明景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说：“我想唱歌。”
她转过脸望向林雾，眸子被霞光照得变成浅金色。
林雾拍拍她的手：“唱。”
舒明景清了清嗓，站起身，注视着她，轻启樱唇：“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哎呀哎呀，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
她的嗓音清透甜美，婉转动听，边唱还边做着一些唱戏的动作，不知是不是霞光映眸的缘故，林雾觉得她的目光太过灼热，让她有些无法直视。
林雾听过这首歌，邓丽君曾经唱过，原唱是周旋，民国一部电影里的周旋所唱，调子质朴优美，朗朗上口，词曲一出便让人难以忘记。
绿道上有人走了过来，舒明景立马噤了声，坐回到林雾身旁。
“你肯定好奇我怎么忽然想唱歌了吧。”
林雾看着她：“开心？”
舒明景笑，将头放在了林雾的肩膀上，望着最后一抹霞光说：“只是此情此景忽然有些感慨，天涯海角觅知音，唱的不就是咱们么？而且我们之间不止有天涯海角，还有无法逆转的时间，这样的相遇简直不可思议，虽然这首歌里的一些歌词不算太合适，但我当时脑子里浮现的就是这歌，所以就想唱啦。”
林雾垂眸看向她晃悠的双脚，能想象得到她现在有多开心，也忽然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依赖。
是的，舒明景向她传递了很明显的依赖感，这是完全能够理解的，毕竟对于她来说，林雾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认识的人，还是第一个将她带到这个世界感受生活的人。
放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这都说得通。
但换一种说法，那就是舒明景对未知世界充满了不安，所以才格外依赖林雾，是毫无防备心的依赖。
林雾开始想，或许她不应该将她带到这个世界里感知这一切，她就不该干涉她的按时按点离开的规则。
这样的“睁眼看世界”，对于舒明景来说，或许是徒增苦恼，或许是不必要的负担，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悬浮的梦，结局只能是回到她的书中，按照她的一字一句来走完一生，舒明景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只是活在一本小说中。
造物主只需提笔落墨，就成了一个你。
有时候不知道不清楚，也是一种幸福。
舒明景没再唱歌词，而是哼着《天涯歌女》的小调，宛转悠扬，在静默如水的夏夜里流淌，淌在林雾的心窝里。
缓缓将林雾心底的浮躁洗净，她拉过舒明景的手，说：“天黑了，等会儿蚊虫多，咱们走一圈就回去了。”
“好。”
林雾有些愧疚，没带她出门玩耍：“我的生活很枯燥吧，整天除了吃，几乎都待在家里。”
舒明景却摇头：“怎么会枯燥呢，你们在家里可以做好多事，现在电影都能在家里看了，如果是我，我也恨不得天天待在家里的。”
林雾摇头笑笑，对于她来说，这里的一切当然充满了惊奇，不论是在家还是出门在外，都能发现这个世界的大变样大不同，处处都是惊奇。
“等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林雾想，渝州曾经作为陪都，还是有很多地方可去的，除了红色革命景区，还有很多人文自然风光嘛。
舒明景像是生怕她反悔似的，立马伸出手指：“那咱们可说好了，等我下次来，你就带我出去逛，你可不能反悔。”
林雾觉得她可能是察觉到自己刚刚的情绪，所以才极力想要从她口中得到承诺，她将尾指勾住她的尾指：“好，我说话算话的。”
晚上回到家，舒明景不打扰林雾工作，也没再看电影，在书架上拿了好几本书看，林雾也没注意她拿了什么书，只让她别看太晚早点休息。
舒明景沉浸在小说世界里，并未察觉林雾走进屋，此时已经临近十一点，林雾原本是来看她睡了没有，结果看到她正捧着书双眼睁得溜圆，津津有味地读着。
书的封面被她压在腿下，林雾看不见。
林雾转身去厨房倒了杯奶进来，有些好奇：“在看什么书，这么好看吗，没瞌睡呀。”
舒明景像被吓着似的慌乱抬头，脸颊还泛着红，长卷发披散在肩头，被蹭得有些毛绒绒，眸子水光潋滟，眼神闪烁不定地看着林雾，立马将书关了起来。
她这样子有种干坏事被大人抓包的感觉，林雾更好奇了，笑道：“怎么了，看书看入神了呀，被吓到了？”
舒明景缩了缩腿，把书放到一边，连忙否认：“没，没有。”
林雾将奶递给她，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别看太晚了，明天还要早起的。”
“嗯......嗯嗯！”舒明景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奶，眼睛一直把林雾看着。
林雾摸了摸脸：“怎么了这是，我脸上有花啊？”
舒明景喝完奶擦了擦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在阅读灯的照射下，林雾觉得她的脸好像又红了一圈。
林雾：“？”
她坐在床边，将目光落到被舒明景放到另一侧的书上。
这个角度，她只能看到封面的一角，粉色的图案，有一圈腰封。
林雾想了下，她好像对这本书没什么印象。
舒明景将书拿过来，林雾彻底看清了书名——
《潮湿夏夜》
林雾眯了下眼，总算想起这本书是怎么来的了。
前不久她表妹刚刚高考完，来主城玩，就在林雾家住了几天，临走前送了她一些小礼物，其中好像就包括了这本书，表妹当时特别喜欢，还一个劲给林雾安利，林雾看这书名觉得就是言情小说，也没太在意，随便塞到了书柜里，没想到被舒明景找出来看了。
“林雾小姐，我想问个问题。”
林雾点头：“你问。”
“什么是1，什么是0啊，还有攻和受，是什么意思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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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雾都遗梦（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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