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追!别让他俩跑了!”
“快!这边!”
“快!快!快!”
随着一声令下,打头的绑匪将猎狗的狗绳松开,手哨急促响起,好似战场上鼓动士兵疾速冲锋的号角。
在哨声的刺激下,尖牙嗜血的猎狗如离弦之箭,破开湿重的空气,往前冲去。
蜿蜒追捕的尽头,两个还不足芭蕉丛高的小孩儿在潮湿雨林间艰难奔走。
“游沃哥哥,我、我快要跑不动了。”小小的宴越重跌坐在地上,虚弱又痛苦的按着自己流血不止的脚踝,“真的好痛。”
游沃大口喘着气,转身蹲下,伸出手,颤抖着按上宴越重伤口旁的皮肤。
指腹才虚虚碰上,宴越重就皱眉闷哼一声,脸部肌肉因疼痛而不受控地抽搐一瞬。
与此同时,游沃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很难看,他盯着宴越重的伤口,眼眸中夹杂着凝重和担忧。
捕兽夹咬的太深,几乎能见骨。
更糟糕的是,现下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开始发白发紫,皮肉自然开始坏死,再这样下去,宴越重随时都有截肢的风险。
“你不能再走了。”游沃当机立断,抓起宴越重的一只手放到自己肩上,“我背你。”
被绑匪殴打时,宴越重没哭,被捕兽夹咬到时,宴越重也没哭,但就在听见游沃一句简单的‘我背你’时,宴越重却猛地红了眼眶。
游沃话不多,直接将宴越重背到肩上:“别哭,留着力气逃跑。”
宴越重低低地嗯了声,心想,得救后,他一定要让妈妈将游沃接回宴家生活,给予游沃最好的生活环境,让他不再寄人篱下,吃不饱穿不暖。
可没等他畅想完该如何报答游沃,骤落的失重感袭来,他直直下坠,和游沃一起朝前跌去。
跌倒前,游沃眼疾手快地将宴越重受伤的腿往上托了下。
多亏游沃反应快,没让宴越重受伤的腿再遭外击。
一声闷哼后,游沃反应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低声道:“抱歉,我刚才没站稳,你没摔疼吧?”
宴越重怔愣着,几秒后,他才慢半拍地意识到发生什么,摇头:“没有,我不疼的,游沃哥哥。”
游沃松了口气,再次伸出手:“我背你。”
宴越重将手放上去。可是这次,游沃不仅没能将他背上背,反而在拉他时,自己因为体力不支直接跪在宴越重面前。
“游沃哥哥!”宴越重朝前兜住游沃,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你没事吧?”
游沃一阵头晕目眩,心跳速度越来越快,但浑身的血液却不受控地往躯体外流,好似所有皮肤都被划开一道豁口。
他知道,这是人体力殆尽,陷入深度晕厥前的症状。
在之前的人生中,每隔几个周,他都会出现一次这种症状。
毕竟他的舅舅们常年以折磨他们这些无力反抗的小孩为乐,即使游沃是与他们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但与其它被骗来、被拐来的小孩一样,不给饭吃、被丢尽八角笼里自相格斗残杀都是常见的事。
一想到他的舅舅们,也就是绑架宴越重的人,游沃涣散的眼眸就逐渐被仇恨凝聚起来,孤注一掷的坚定在绝望中迸发。
他清醒的意识到,他现在必须要做出决断,否则,他和宴越重都逃不出这篇潮湿、被血浸润滋养的雨林。
“宴越重,你听我说。”游沃双手紧紧抓住宴越重的肩膀,一字一句道,“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只能先走一个。”
宴越重懵了,几秒后,他才愣愣道:“…什么意思?”
没等游沃开口解释,他就陡然拔高声音,惊恐地质问:“你是要抛弃我?”
“不是抛弃。”游沃明显冷静许多,“只是我先出去求救。”
“这就是抛弃!”宴越重情绪激动,他一把抱住游沃的手,嗓音颤抖地哀求,“你别留我一个人,游沃哥哥,求求你,我可以自己走的,我不需要你背,我——”
“——宴越重,你清醒点!”游沃抓住宴越重的肩膀,用力将他晃出恐惧情绪的沼泽中,“你的腿再走下去,不出五米就废了。”
“废了就废了!”宴越重激动高喊,“我不要一个人,我不要一个人!”
宴越重声音实在是太大,游沃立即捂住他的嘴巴,压住他的音量:“小点声。”
“游沃哥哥,”宴越重眼泪猛地落下,他抓住游沃的手腕,小声哀求,“求求你,别丢下我。”
游沃看着自己怀中脏兮兮但又泪流不止的宴越重,内心挣扎不已。
见游沃有所犹豫,宴越重眼中瞬时亮起希冀的光,他赶忙起身,往前跑了几步:“你看游沃哥哥,我能自己跑的,我不会拖累你的,我——”
没等宴越重说完,他便重重的跌落在地,脚踝、大腿…一直到手臂都传来尖锐的疼痛。
可此时此刻,宴越重顾不上这些疼痛,被抛弃、被留下的恐惧战胜一切,他颤抖着爬起来,喃喃道:“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他尝试爬起来,但无论他怎么用力,最后都是跌回地上,跌回潮湿腥臭的泥土里。
在双眼模糊之际,他察觉到游沃的靠近。
宴越重抬眼看向游沃,他的意识已经开始逐渐涣散,眼前的景色被模糊成层层光圈。
在模糊的视线里,宴越重看见游沃朝自己靠近,逆着光,蹲了下来。
他垂眸凝视宴越重许久,最后低声说了句‘抱歉’,扬起手,重重劈在宴越重脖颈处。
下一秒,后颈一痛,宴越重便彻底晕了过去。
等宴越重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被抓回了那个令人胆寒的地狱。
“醒了。”镶着金牙的绑匪吐出一口烟,在宴越重惊恐的目光中,转着小刀走近。
绑匪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咧开嘴笑道:“我说过的,别给我耍花招吧。”
宴越重被恐惧淹没,无法张口说出任何一个字的求饶,只能从喉腔挤出几个嗬嗬的气音。
“真不听话呢。”绑匪将刀调转方向,刀尖冲着宴越重的脸。
在恐惧中,宴越重猛地挣扎起来,刀尖划破皮肤,尖锐的喊叫冲破喉腔。
“——不!”
宴越重从噩梦中惊醒,粗重地喘气。身体早已离开梦境,但思绪却依旧残余其中,颤抖的双眸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他低下头,双手盖住脸,一边快速地调整呼吸,一边不断地告诉自己没事了,那些伤害过他的人都已死绝,而游沃也不敢再抛下自己。
一想到游沃,宴越重思绪猛地停住,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身侧的位置是空的。
他赶忙挥手打开悬浮感应灯,转头看向身侧,果然,游沃并不在床上。
“游沃?”宴越重掀开被子下床,径直朝淋浴间走去。
没有得到回复,淋浴间里也没有游沃的身影。
正当宴越重着急时,卧室的门突然被敲响,陈副官的声音自门后传来:“上将。”
宴越重沉着脸:“进。”
推门而入,陈副官发现房内只亮起一圈悬浮着的灯影,宴越重高大如山的身影立在床前,灯影打在他胸前,阴影笼罩在他背后,贲张的肌肉线条在昏暗中虚实虚暗,散发着危险的荷尔蒙。
他似是有些情绪不稳定,气息起伏变化很大,侧脸看向陈副官时,右脸下的伤疤都带着一股狠厉,像是一条随时能具象化扑出来咬人的猛蛇。
“游沃呢?”宴越重问。
“游中校中午时出发去矿区了。”陈副官如实道,“但他为您准备好了午餐,并让我提醒您,醒来后不要直接喝咖啡。”
宴越重呼吸一顿,随后惊喜地转身:“他为我准备了午餐?”
“是的。”陈副官如实道,“去周记餐馆买的餐食,已经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宴越重责怪地看向陈副官:“他精心准备的,当然没问题。”
陈副官没回答,他觉得宴越重在游沃的事上时而有着超乎常人的记忆力,但时而又很健忘。
比如这次,他似乎是忘了前几年游沃对他的仇恨,忘了游沃当时恨不得在他呼吸的空气里都下毒的事。
但宴越重没注意到陈副官的沉默,他沉浸于游沃对他关怀的欣喜中。
“他去矿区多久了?”宴越重心情很好地问,完全没有最初醒来时的焦急和不安。
陈副官看了眼现在的时间:“大约四个小时。”
“太久了。”宴越重说,“你去把他带回来。”
陈副官点头:“好的。”
陈副官离开后,宴越重简单洗漱,疾步下楼去品尝游沃给自己带的午餐。
其实宴越重已经很久不吃周记,但他觉得偶尔回顾一下旧口味也不是不行。
吃饭时,宴越重思索着该如何拉长游沃的休息时间。
一来,最近发生的一切事需要他将游沃困在自己身边,长时间的困住;二来,因为军务繁忙,他和游沃也很长时间没见,两人需要很多很多的独处时间。
可休假不能只是单纯的上床,他也要带游沃去些好地方逛逛。
宴越重规划了许多事情,等着游沃回来后,和他一起做。
可很多事总是事与愿违,宴越重没能等到游沃回来。
“什么叫找不到人?”宴越重面无表情地盯着陈副官,一字一句道,“你不是说他去矿区了吗?”
陈副官汗流浃背地站在宴越重面前:“我确实是亲眼看着游少将进入矿区的。矿区门口我也安排了人看着。定位器上也显示着游少将在矿区里。”
宴越重攥紧手中的定位器,上面的红色标志停留在矿区的位置上,没有移动也没有消失。
“你认真找了吗?”宴越重咬牙问,“第二十一区的矿区也不大吧?你每个角落仔仔细细找过没有?”
陈副官低下头:“地毯式搜索过了,没有找到。”
“那怎么会找不到!”宴越重暴怒而起,大声质问,“难不成他会凭空消失?”
陈副官瑟缩一瞬,不敢与宴越重对视:“我也不清楚——”
“——我要你有什么用!”宴越重将手中的定位器砸在陈副官脚边。
陈副官不敢躲避,心脏高悬,快速道:“是我办事不利,上将。”他话锋一转,补救道:“我已经派人在整个军区去找了,也向各大跃迁点、舰车站发布禁止游少将登陆的禁令,我相信很快就能——”
“——你相信有什么用?我要的是人。”宴越重冷冰冰地打断,他重新坐回沙发,在怒火中,强迫自己冷静。
片刻后,他问:“十三区那边联系过了吗?他是不是回十三区祭拜他养父母了?”
“我已经联系过,并没有看见游少将。”陈副官说,“今天也没有开往第十三区的舰车。”
宴越重沉默几秒,锐利的眼眸紧盯着地面,像是在发呆,但身上传来的气压又透露他此时此刻的危险状态。
良久,陈副官才听见宴越重用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问:“查过今天前往沙石星的跃迁点吗?”
“沙石星?”陈副官不太明白为何宴越重会突然提及这个星球,但他没问原因,摇头道,“没有查过。”
“去查。”宴越重攥紧双拳,眼眸中陡然爆发出凌厉的恨意与嫉妒,“不管是私人的跃迁点,还是民用的跃迁点,今明两天所有前往沙石星的跃迁记录都给出调出来。”
陈副官立即点头:“明白。”
宴越重躬身坐在沙发上,呼吸越来越急促,像是随时会暴走的野兽。
他恨恨地盯着地面,咬牙切齿道:“游沃,你最好不是真的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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