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倾走到楼下,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家里的灯已经亮起。
七点钟,这个时候姑父下班回来了。
时倾进了家门,姑父笑得一脸褶子迎上来:
“时倾,听说你今天搬回家住,姑父特意买了烧鸡,咱爷俩好好喝两盅。”
他拉过时倾的手,暧昧的又揉又捏:
“你这孩子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怎么瘦成这样了,姑父看着心都要碎了。”
时倾眉尾一扬,手指从姑父指缝中穿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
“姑父也是,最近工作很忙么?怎么都不给我发消息了。”
姑父一听,那老脸瞬间涨红,三角眼眯成一条缝,上下打量着时倾。
上一世,那根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出于姑父之手。
时倾是搞不懂他的性取向,明明已经结婚生子,但自打自己长开以后,他口味就变了,经常趁姑妈不在时对他毛手毛脚。
有次时倾正睡着,忽然感到一阵异样,睁开眼就发现姑父坐在他床边,粗糙大手正顺着他的脸一路摸下去。
他不敢出声,寄人篱下的寄生虫不配反抗。
幸好姑妈起夜,抓了姑父现行,姑父还支支吾吾狡辩说最近天凉,过来看时倾有没有盖好被子。
他自以为骗过了老婆,此后更是变本加厉,堂而皇之地偷窥时倾洗澡,还拍了照片。
后来被姑妈知道,姑妈怒骂时倾是狐狸精,小小年纪不学好,还学着勾引姑父,简直不要脸。
盛怒之下,她将时倾洗澡的照片发到了网上,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细皮嫩肉的,又被水军添油加醋说是拍给姑父的情.趣照,洗不清了。
时倾想和大家解释,姑妈只会对着他撕心裂肺地喊:
“你疯了么!你想害死你姑父和榕榕么!我把你养这么大供你吃喝没让你饿死在街头,你反过来想毁了你姑父和榕榕的清誉?!”
现在回想“清誉”二字,处处透着一种讥讽的可笑。
眼前的姑父,还是一副色眯眯的死相,抱着时倾的手又摸又揉,只差上嘴啃。
“瞧你湿成这样,赶紧去洗个热水澡,要是感冒了姑父心疼。”姑父催促着,抬手想拍一拍时倾的屁股。
时倾一个反掌先下手为强,一巴掌扇在姑父屁股上,还色.情地揉捏一番:
“还是姑父知道疼人。”
大腚上忽然落了只手,姑父虎躯一震,倏然夹紧菊花,声音都哆嗦了:
“快……快去洗澡吧,再晚一点你姑妈回来要和你抢浴室了。”
时倾冲他一wink,娇俏迷人。
进了房间,锁上门,时倾看了眼时间。
七点半了,超市的特卖会结束了,如果这个时候坐在窗口弯下去,能看到——
下午和姑妈打麻将的那位碎嘴皮子大叔提着一袋特卖鸡蛋晃晃悠悠往家走。
“叔。”时倾喊住他。
大叔抬头一看,见是时倾,捡了便宜后那乐不可支的嘴脸一秒耷拉下来,抬手驱赶:
“去!丧门星,看到你就没好事!”
时倾半倚着窗台,手指尖缠绕着微卷的发梢,笑意盈盈:
“那叔愿不愿意给我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大叔一听有便宜可占,腿肚子麻了,走不动道了。
“听说社区要提高水费,现在水比油金贵,反正您今晚要洗澡,在哪不是洗,来我家还能省个块儿八毛。”
时倾循循善诱,大叔跃跃欲试。
时倾不计前嫌向大叔敞开了后门。
姑妈家的房子是老式二层房,带个后院,直通时倾住的杂物室。
大叔问他凭啥不能走前门,时倾解释:
“我这是为你着想,你下午刚和我姑妈打完架,要是被她看到你在这洗澡,用她的水电,她不得扒你一层皮?”
大叔觉得此言甚是,对时倾有所改观,以前一直丧门星丧门星地叫他,不成想他这人做事还周全。
客厅里。
姑父那静脉曲张的腿越抖越快,那个心猿意马啊。
上次撞到时倾洗澡,想偷看,结果老婆回来的不是时候;这次总算把老婆支到十公里开外,嘻嘻,就喜欢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刺激。
“咔嚓。”
他听到楼上浴室传来关门声,心脏一颤,知道时倾已经脱光等着他了。
可以想象,二十出头的男孩子,肤若新雪,白嫩嫩,滑溜溜……
姑父平时倒腾不明白智能机,这会儿又能精准打开手机摄像,调好各项参数,拖鞋也不穿,生怕发出一点动静,踮着脚上了楼。
他蹲在浴室门口,舔着嘴唇,听着里面传来哗哗水声,于是悄咪咪按下门把手。
房门推开一道小缝。
嘻嘻……白花花的……
嗯?怎么黄不溜秋还干巴的像咸菜疙瘩。
等等,这体型不太对啊。
没等姑父反应过来,浴室里响起怒吼声:
“啊——!要死啦!死人脑袋偷看我洗澡!儿子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想学着别人走旱地?!”
姑父:???
下一秒,只着大裤衩的大叔抄个盆滑出来,在大色.狼头上来了个暴扣大灌篮。
姑父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伸手在半空里乱抓:我看见星星了。
大叔一手提着吊裆大裤衩,一手拎着已经被砸到七荤八素的姑父,冲着时倾屋里喊:
“报警!报警!把这色.狼抓进去吃牢饭!”
时倾光明正大打开门,手里举个手机录像,冲大叔比了个OK的手势。
就在这时,姑妈回来了……
当场表演什么叫兵荒马乱。
姑妈扯着大叔的头发,大叔拽着姑父的衣领,姑父抱着姑妈的大腿连连求饶。
完美闭环。
姑妈是时倾一个电话叫回来的,抓贼要拿脏。
警察赶来的时候,家门口已经围了不少吃瓜群众。
大家都亲眼见证这一幕:
大叔也不知吃什么长大的,力能扛鼎,拽着尚未恢复意识的姑父从二楼拖了下来,嘴里骂骂咧咧:
“老不死的连你老哥哥的裸.体也不嫌弃,警察大哥,你可得为我讨回公道啊!”
围观人群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时倾坐在二楼窗口,静静欣赏这出狗咬狗的好戏,眼底平静无风。
底下吃瓜人群渐渐散去,时倾终于洗上了热水澡。
回到熟悉又陌生的杂物室,前世的他在这里生活了十三年,从一开始空荡到只有几块破木板组成的危床,到后来塞满了不用的洗衣机电风扇,他可活动的范围也从五平米变成转个身就能撞上破烂物什。
时倾曾经小心翼翼向姑妈提出想换个房间,姑妈瞬间就疯了:
“你知不知道我冒着生命危险接你这个丧门星来家住已经是仁至义尽!你去打听打听,没有我你睡大街吧,还敢提要求!”
只字不提父母承诺的一半遗产。
时倾换了睡衣,松松垮垮撑不起来。
他死的时候就是这样瘦,末了,身无分文,连口热乎的都没能吃上。
先长胖十斤,至少看着精神点。
除此之外,先把这垃圾堆一样的房间打扫了。
什么破物烂什,统统堆萧榕以前住的房间里;还有那些九十年代出产的洗衣机电风扇,全卖了。
搬开洗衣机,尘土漫天飞。
时倾呛得咳嗽两声,拂去灰尘,见下面压了一沓剪报。
不知哪一年的报纸,老旧泛黄,只是头版中的合影,人脸依然清晰。
梳着卷发的年轻女人身边站了几位精神矍铄的老教授,头版偌大一条标语:
【晋海市明朝壁画遗址修复工作正式启动!】
这是妈妈第一次参与文物修复时的新闻报道,被父亲很珍惜地剪下来装裱好留作纪念。
当时父母离世,年仅八岁的时倾独自一人去了派出所销户,户口本上,原本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到最后户主变成一个只有八岁的娃娃。
父母将一生贡献于自己的事业,他收拾父母的遗物时,连几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只有寥寥一些荣誉证书和一些古文物工具书。
姑妈却觉得,凡是出现在她家的东西,甭管来源于何,都是她的东西,就连这份剪报装裱,相框被她拿去装全家福,剪报被她用来垫洗衣机。
时倾抖搂下剪报,擦拭干净表面尘土,整齐摆放进抽屉。
当他打算睡下时,姑父姑妈终于吵吵嚷嚷从警局回来了。
一进家门,看到客厅里堆放的杂物,火气上来了,直冲时倾房间要问个清楚。
时倾捏着手机一角拎起来晃了晃,漫不经心像是读课文:
“一已婚中年男子偷窥大叔洗澡被扭送警局,其性取向令人震惊,而身份更令人震惊,他竟是——”
时倾抬眼:“谁的老父亲呢?”
姑妈原本气郁上头导致涨红的脸,一秒铁青。
她咽了口唾沫:“你、你想干嘛,我警告你,可别祸害榕榕。”
时倾收起手机,长睫轻挑:
“所以那些破烂你是打算自己清理,还是我帮你放到网上卖掉,连同这段视频一起。”
姑妈又是一通狂咽口水。
很难把眼前这个咄咄逼人的毛头小子和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怂包联系到一起。
长大了,翅膀硬了。
不能继续留他在这个家。她有预感,会出大事。
*
“小倾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出去过自己的日子了。”
翌日,时倾一听姑妈这句话,再一看她身后那长着标志性媒婆痣的大婶,晓得了。
她已经想尽快脱手他这个大麻烦,等他结婚,她就能拿到承诺的那一半遗产。
时倾也不是第一次被催婚。
自打他高中毕业起,姑妈就特别热衷给他介绍对象。
而相亲对象的品质,也随着他年龄增长和吃白饭的数量,从尚且还能看的人类变成了连人都算不上的碳基生物。
又能脱手大麻烦拿到遗产,最后美美做个顺水人情,姑妈这一石二鸟玩得属实是6。
后面媒婆一脸喜色,压根不等时倾说话,掏出一沓照片絮叨着:
“你看这个,我瞅着就很不错,要模样有模样,就是头发不多,除了这个没别的毛病。”
时倾瞥了一眼照片。
啧,这发际线差一寸就能移到脚后跟,还要倔强留两根欲盖弥彰。
姑妈跟着一起看照片,拿出另一张:
“这个也很不错,就是看着个子不太高啊。”
媒婆一嘟嘴:“瞎说!人家跳起来有一米八呢!这年头个子是问题?有钱才是王道。”
时倾看了一眼。
啧,跳起来能打爆我的膝盖。
姨妈乐呵呵拿照片给时倾看:
“我看就这个吧,男人的高度不在于身高,而且人家可稀罕你了,还是你的小粉丝,你都糊成这样他还愿意粉你,妥妥的真爱粉,跟着他不怕受委屈。”
时倾是不知道姑妈怎么确定他的性取向一定是男,但看这些碳基生物的照片,就知道是些找不着媳妇的歪瓜裂枣。
侄子过得好不好关她屁事,反正就要强行撮合二人,到时事成,两口子得一辈子把她这个大红人挂心上,对她进行爱的供养。
时倾不动声色看着二人,良久,露出一抹变态的笑容:
“好啊,那就见见吧。”
姑妈喜出望外!
时倾爽快答应下来,和相亲对象约见的时间在明晚六点。
时倾这边被一通电话叫到了公司,说是综艺节目的企划案发过来了,要他过去拿。
重生前的后两年,公司基本没再给时倾安排工作,却忽悠他签了份新的合约。
时倾本就是半路出家,临时退学来照顾弟弟,正好没工作,他打算继续回学校读书,但被这份新的合约绑得死死的。
合约上陷阱横生的春秋笔法,加上那时的时倾对宁海桥深信不疑,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这份合约就是为了吊着他,不给他安排任何工作,等他忍不住提解约,赔一笔天价违约费,榨干他的剩余价值。
赔不起?就在这圈子蹉跎到死吧。
后来时倾才知道,是他疼爱了十几年的弟弟给宁海桥吹了枕边风:
“我不想哥哥走,我不能没有他,我自己一个人混这圈子我害怕。”
二十几岁的人了遇事还会找哥哥,宁海桥就是被萧榕这种柔软纯白的性子深深吸引。
只要他说,宁海桥就照做。
萧榕会在生日聚会上当着众人面,用软乎乎的声音对宁海桥撒娇:
“我想看哥哥表演后空翻,你让他翻一个嘛~”
时倾哪里会后空翻,但出于当时截胡弟弟角色的愧疚,和无法拒绝宁海桥的性格,他真翻了。
大头朝下差点没把脖子杵断,惹得周围艺人捧腹大笑。
视频还被发到了网上,网友热评:
【你看那个人,他好像一条狗。】
那一天他记得,两年前的十月六日,弟弟萧榕的生日。
也就是重生后的今天。
时倾进了公司大楼,视线悠长穿过大厅,落在艺术墙上悬挂的巨幅艺术照上。
照片上的萧榕香肩半露,头发湿亮滴水,捧着深红的艳丽玫瑰,眼神干净清纯,却在氛围加持下多了一丝纯欲。
照片上面的灯牌滚动着:
【10.6 你值得世上最好的萧榕,生日快乐!】
不仅公司送上祝福,微博也连爆N个热搜,晋海市中心广场的双子楼上,站姐豪掷千金买下LED屏广告,全天滚动生日祝福。
时倾静静凝望着艺术照,嘴角笑容不断扩大。
生日快乐,萧榕,今天一定是你最难忘的一次生日。
视线一转,时倾看到了挂在萧榕照片旁的另一幅艺术照。
日落熔金,一人宽的小窗前,暮色带来几分昏暗,坐在窗前的男人姿态从容优雅,柔软宽松的雪白衬衫领口大敞,浮现精致的锁骨连接着紧实细腻的肌肉。
迎着仅剩的微光,涂亮了刀削阔斧的轮廓线,凌厉的眉宇下,是一双狭长深邃的瞳眸,精致漂亮的下颌线突出几分盛气凌人的孤傲感。
时倾记得这个人。
盛惊澜,出道三年,收获影帝大满贯,被网友誉为神话一样的男人。
重生前,时倾和他有过几面之缘,但一向温文尔雅的盛惊澜唯独面对时倾时态度冷傲,正眼也不肯给一个。
当时参加一个节目,后辈们和盛惊澜打招呼,他都会一一给予亲切回应。
而时倾出道比他早,算是前辈,和他打招呼,他却连看也不看一眼。
大概是对方觉得,以他的咖位犯不着和时倾这种小趴菜浪费眼神。
何况时倾声名狼藉,多看一眼都是对神话的亵渎。
被讨厌也是情理之中。
说起来,萧榕生日那天参与见证时倾笑话的,盛惊澜也有份。
果不其然,时倾刚移开目光就收到了萧榕的短信:
【哥,今晚务必来参加我的生日趴体,爱你哦~】
时倾回复:【好的呢,哥也爱你[微笑]】
发完短信,上楼去了宁海桥的办公室。
宁海桥正在发短信,嘴角是时倾从未见过的温柔似水。
用裤腰带想也知道在和谁瞎JB聊。
见到时倾,他立马换了副嘴脸,综艺企划书是扔过来的,落在时倾脚边,顺便道:
“明晚六点有家公司进行剪彩仪式,需要我们委派两个艺人撑场子。”
小公司,给的辛苦费也不多,块儿八毛的别人看不上,连房租都交不出的糊咖最合适不过。
时倾微笑:“不去,明晚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宁海桥哂笑道。
唱戏的抹两鬓,还拿起乔来了。
“相亲。”时倾直言不讳。
听闻此言,宁海桥终于从手机中抬起他尊贵的头颅。
“合同上明文规定,合约期间不能谈恋爱结婚,否则要——”
“要赔付两千万违约费。”时倾接了话茬,“不过没关系,我的相亲对象除了钱一无所有,两千万少了,V你八千万彰显一下对方实力。”
宁海桥:……
疯了?
时倾站起身:“给你时间消化,没别的事我走了。”
“等一下。”宁海桥喊住他。
时倾留一个背影给他,未发一言。
“为什么要相亲。”宁海桥又问。
“到了适婚年龄呗,不结婚干嘛,等你娶我?”时倾觉得好笑,说完这句话,脚底抹油。
宁海桥缓缓翕了眼,揉着眉心,看起来很疲惫。
不可否认,听到最后那四个字,心中忽然升出一股异样。
可以说全是异样。
向来对他言听计从的时倾今天却仿佛皮下换了人,敢和他对着干了。
倏然,办公室套间的门打开,走出一颀长挺拔的男人,手里还拎着杆台球棍。
漆黑深邃的双眼静静凝望着时倾离去的方向。
宁海桥晃了晃神,坐直身子:
“惊澜,时候不早了,你收拾一下,品牌商已经在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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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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