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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九点。

丰盛到可以算得上盛宴的早餐桌上,时倾望着造型精致的章鱼肉肠,发出了来自灵魂的疑问:

“你每天都吃这么好么。”

盛惊澜并不。

作为经常面对镜头的艺人,深知身材管理的重要性,必要时候可以选择不吃。

但他道:“早餐要吃好,它决定人体一整天的营养,学校没教过你?”

“那这个是……”时倾睥睨着旁边吃到飞起的狗子们。

一狗一盆,肉菜兼具,营养均衡。

“狗也要吃好。”盛惊澜道。

……

早餐结束,终于该干正事。

《赤色海岸》故事梗概如下:

女主和双胞胎妹妹从小一起在孤儿院长大,十二岁那年来了一对不能生育的夫妇,领养了妹妹,开始他们对待妹妹确实尽心尽力,但很快迎来喜事,他们有了自己的宝宝。

从那天起,妹妹在这个家的待遇一落千丈。

没有父母做靠山的小孩走到哪里都会被随意踩一脚,妹妹就是这样,在高中遭到了孤立和霸凌,经常带着一身伤痕回家,夫妻俩却懒得过问。

直到那些霸凌者变本加厉,殴打轮J,还有不作为的老师,妹妹求助无果,在这种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下,于某次放学后跳海自杀,临死前,她给孤儿院的女主姐姐写了一封很长的信,把这些年的遭遇一五一十告诉她。

书信字字泣血,女主也终于看清了那对夫妻伪善的嘴脸,为了替妹妹报仇,她改名换姓,以妹妹的身份进入养父母家和妹妹所在的高中,开启杀戮模式。

而盛惊澜饰演的男主是个阳光心善的富二代,开始她对于女主的行为不能理解,总想感化她带她步入正轨,可了解实情后选择了与女主一起手刃这些霸凌者。

而男二则是和女主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他从小身体瘦弱常被欺负,也是女主替他出头保护他,所以他立下誓言这辈子都要忠诚于女主,性格上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只有面对女主时才会乖巧的像只小狗。

感情戏上,男主和男二都爱慕女主,自然成了见面就剑拔弩张的死对头。

故事的结局,男主通过自家财权势力保护女主去了国外,从此隐姓埋名,逃脱了法律制裁,虽不合乎情理,但也大快人心。

盛惊澜猜测,以这部电影导演那种极度感性的特质,大概率会选择一场极具爆发力的戏码让演员试镜。

他翻了翻剧本,指着其中一段:“你先读这一段,尽量体会主人公情绪。”

【刑小齐似乎还不解恨,抄起手边沾满血迹的棒球棍,一棍一棍,狠狠砸在李猛的脑袋上,直至血肉模糊。】

前提是,角色刑小齐已经用订书机将加害者李猛的眼皮钉死,不理会对方哀声求饶,有用棒球棍送他去见了阎王。

血腥,还带点限制级。

盛惊澜从储物间找到一根棒球棍递给时倾,指着自己的真皮沙发:

“把这个当成李猛,先试戏。”

时倾打量沙发,看着不便宜啊……

“如果打坏了要我赔么。”

盛惊澜抬眼,眼底是一种认真的森寒:

“这是你该关心的问题?”

戏痴是这样的。

时倾定了定神,脑海中最后过了一遍台词,举起球棍对着真皮沙发狠力抡下去:

“轮.奸!拍照!让你不称职的父母也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惨样!”

怒吼到声音嘶哑,强烈的声带震颤导致喉咙生疼。

时倾放下球棍,摸摸沙发上被他抡出的凹陷,回头问道盛惊澜:

“可以么?”

盛惊澜气定神闲优雅翘着腿,手指托住下巴,缓缓摇头。

“是哪方面不行呢?”时倾虚心求教。

盛惊澜坐直身子,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你觉得,如果是另一个故事中的女主陈海苓,她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做呢。”

“边哭边打?她后期性格有点软弱。”

盛惊澜还是摇头:“她不会动手。”

“理由?”

“她一辈子生活在黑暗里,曾经有过期盼,也因男主的背叛彻底丧失希望。年幼时没有追赶离去的母亲,被卖到茶楼时没有选择逃跑,是因为她很清楚这些对她来说都是无用功。”

“她的热情和仅存的一丝单纯,也被男主消磨殆尽。”

盛惊澜轻叹一声,循循善导:

“可刑小齐不是。他从黑暗中来,在女主身边见到了光明,他虐待手刃和他毫无关系的加害者,这其中,有对自己曾经被欺负的泄愤,但更多的是一种期盼。他所处的世界很简单,非黑即白,因此他的思想也极度极端化。”

时倾:“哦哦,二极管。”

“所以他认为,只要杀死全世界的加害者,世界将不再产生黑暗。所以他在动手时,眼神中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对新希望的期待。”

时倾倏然瞪大双眼。

这种顶级理解!不愧是盛惊澜!自己好像完全没往这方面想。

“理解一个角色内心,要代入其过往经历,追求表现力的爆发,可以适当的将人物思想极端化,因为他只是一个杜撰出来的角色,尚不具备现实中人类的思维方式。”

时倾笑着拍拍手:“这就是戏剧理论。”

盛惊澜眉尾一扬:“再来一遍。”

时倾拎起棒球棍,脑海中反复品味盛惊澜这番讲解。

希望。

再次抡下球棍,他有意注意了自己的情绪变化,将其转变为眼神,以为这次应该差不多。

“这次怎样。”他问。

盛惊澜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缓缓摇头。

“这次,你应该不是在耍我吧。”时倾想起上次和盛惊澜对戏时NG多次的吻戏。

盛惊澜嗤笑一声:“我看起来像那么闲的人。”

“我问你,为什么你一定要拿到这个角色。”

时倾不好说,他知道这部电影以后会爆火得一塌糊涂,甚至因为这部电影,国家修改了有关校园霸凌的法律政策,这些霸凌者已经不能再用未成年为借口逃脱法律制裁,国家司法朝前迈进了伟大一步。

时倾总不能说我是未来人,死了一趟又回来了。

他编了个理由:“因为萧榕也会参与试镜,我这个人,骨子里不服输。”

“不是。”盛惊澜却一口否决他。

“因为能赚钱。”

“也不是。”

盛惊澜站起身:“你好好想想到底是为什么,想明白再叫我。”

说完,他转身上楼。

时倾坐在沙发上,摩挲着棒球棍,狗子们围在他脚边疯狂摇尾巴。

为什么,自己刚才那样动怒的演戏,狗子们却一点不怕。

因为狗子知道,他是它们的家人,他永远不会伤害他们。

为什么,要接近盛惊澜。

因为他知道,盛惊澜的母亲或许和当年父母死亡一事有关,他想查明真相。

又为什么,明知演艺圈这条路很难走,相较于那些年轻又家世优渥的艺人来说他毫无优势,还是坚定在这条路走下去。

因为他在入圈前曾经对着月亮许下心愿,想要得到更多的人爱。

如果他是陈海苓,被最亲近的人一次次背叛伤害,本该是彻底对这个世界失去希望。

可惜他不是陈海苓,那么他是在哪个瞬间感受到了代表光明的爱意呢。

当时倾自我询问这个问题时,脑海里倏然冒出那颗完整剥皮放在小竹杯里的柿子。

他缓缓抬头,看向盛惊澜消失的楼梯拐角。

心绪动了动。

所以,什么是父母死后带给他的希望呢,为什么一定要拿下这个角色呢。

是因为那颗柿子,冥冥之中又给了他对未来的渴望。

让他有勇气等待一个可以每天为他剥皮柿子的人。

或者说,人们。

时倾低头笑笑,抄起棒球棍重新站起来。

当球棍击打沙发时,打出了惨烈的凹陷,却无法与时倾眼中那种近乎疯狂的渴望对等起来。

此时,楼上的盛惊澜被拐角处的盆栽挡住了身体,他倚靠在楼梯扶手上,静静望着时倾,良久,唇角一抹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很棒。

*

试镜戏码只是盛惊澜的个人猜测,因此从刑小齐出场的戏码开始,所有的都要过一遍。

时倾无法否认,盛惊澜能在演艺界有今天地位,是他聪明又努力的成果。

连他这个从前只会拍三流校园偶像剧的萌新也对戏剧有了全新认知。

不过时倾也有点好奇,一向只接大男主剧本的盛惊澜,怎么会相中这没名没气的小制作。

想不通,只能归结于他有眼光,知道这电影必火。

盛惊澜每晚睡前都会在备忘录记录时倾的体重,或许是因为小时候营养没跟上,即便每天大补特补体重也涨得缓慢,五天下来只涨了一斤半。

时倾的体重问题还没解决,《赤海》剧组导演给他打电话和他商量减重的事儿。

盛惊澜块儿大个儿高,怎么看都不像高中生,腿是没法锯断一截了,只能去健身房多跑跑,让肌肉线条看起来紧实些,人也能看着纤细些,更加符号高中生的体态。

下午,盛惊澜和时倾打了招呼去了健身房,还叮嘱时倾:

“晚饭等我回来做,饿了先吃点水果,不要点外卖,不健康。”

“知道了,怎么跟个老婆婆似的。”

盛惊澜走后,时倾继续研读剧本。

不算厚的小册子,每段戏份旁边都被他写得满满当当,一些注意事项和人物理解。

坐累了,刚站起身打算找点水喝,他好像听到了门铃声。

是错觉么。

门铃声再次响起,时倾终于知道不是错觉。

但他又不是这个家的主人,无权替主人开门,只能佯装没人,如果对方有急事会给盛惊澜打电话吧。

只是他不拿自己当主人,狗子们却完全将自己当成了这个家的一份子。

听到絮絮不止的门铃声,它们站成一排对着门口狂吠。

外面的人非常执拗,一直按,不停歇。

时倾有点好奇,也有点担心,生怕是物业有急事。

他下了楼,透过猫眼往外看——

一个目测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正举着根小树枝,踮着脚一直用树枝戳门铃。

小孩儿?这可不能不开了。

时倾打开门,门口站着个留着长发、穿着小学制服裙、背个小书包的小女孩。

一眼就被她惊艳到,小小年纪初具美人气质,柳眉大眼圆圆脸蛋,十分可爱。

盛惊澜的私生女!时倾第一反应。

因为她和盛惊澜眉眼间实在有几分相似。

“你是谁。”小丫头蹙起稀淡的小眉毛,“你是保姆么?”

吐字清晰,字正腔圆,看起来是个聪明小孩。

“你找谁。”时倾反问。

“我找我……我找盛惊澜。”小孩儿倒还很警惕,到嘴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话锋一转道。

时倾笑眯眯道:“他不在,一会儿才回来,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犹疑半分,瞅着时倾也不像什么坏人,半晌道:

“我叫盛静淞……”

盛!

好好好,盛惊澜,你也有把柄在我手上了。私生女是吧。

时倾让开身位:“你进来等吧,我不确定他什么时候回来。”

小女孩点点头,极有礼貌的对时倾鞠了一躬,随手将小树枝丢一边,进了屋。

进门后,她轻车熟路找到客厅,放下书包,从客厅茶几的抽屉里拿出零食,还要分享给时倾。

仿佛对这屋子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时倾开始试探她:

“你平时都住哪里啊。”

盛静淞:“住爸妈家里。”

她家地址很复杂,一时记不清。

时倾清了清嗓子:“那你爸爸平时对你好么。”

盛静淞咬着薯片,点点头:“很好。”

小孩儿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你一直问我问题,我还没问你,你是谁啊。”

说着说着,她似乎想到什么,眼神变了,语气也有点质问的意思:

“你是盛惊澜的男朋友?他从来没请过保姆。”

时倾警惕:这小孩,过来打探我了,说不定回去后,我在她嘴里就成了破坏他人家庭的男小三!

盛惊澜同样警惕:这人和盛惊澜什么关系,怎么看都不清白。

两人眼神起火,互相打量着。

“我是盛惊澜的朋友,这段日子住在他家请他帮忙。”时倾道。

小孩儿一听,态度这才软了些,站起身又对着时倾鞠了一躬:

“哥哥好~请原谅我刚才对你的不敬,对不起。”

这小丫头,还是个百变女王呢,不愧是盛惊澜生的,演技天赋就是不一般。

时倾往后靠了靠身体,似乎有点无力支撑,只能依靠沙发坐直。

他知道很多艺人自觉基因优良,又不想影响工作,趁年轻力壮早早留个后,平日也藏着掖着,这不算稀奇。

但得知盛惊澜有个私生女,心里一瞬间还是涌上一股酸涩感。

奇怪,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离谱的感觉。

但是,这小丫头越看越觉得像是和盛惊澜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时倾晃了晃神,看着盛静淞,继续打探:

“你怎么一个人来的,你妈妈呢。”

“我妈妈出国参加一个很重要的会议,这几天不在家。”

听着还是个富婆呢,难怪盛惊澜敢让他登堂入室,感情是原配不在家,和小三找刺激来了。

时倾:啊呸!谁是小三!

他丝毫没意识到,此时自己正揉搓着抱枕,揉得全是褶子。

小丫头一点不认生,薯片都快吃完了,才拿着一兜碎渣渣塞到时倾手里:

“我妈妈说,要懂得分享,请你吃薯片。”

时倾干笑:“谢谢啊,还能给我留一口渣渣,你真有礼貌。”

他根本不想吃薯片,只是思绪尚且混乱,不自觉举起薯片袋子要往嘴里倒渣渣。

“嘀嘀——”倏然,门外传来指纹解锁声。

沐浴后清新的乳液香气随即扑面而来,裹挟着微润的潮意。

盛惊澜提着运动背包站在门口,好似健身后特意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你回来啦!”盛静淞一见到人,像只小鸟一样扑棱着小手欢快迎上去,一把抱住盛惊澜的大腿。

盛惊澜眼神一怔,寒意上涌,抬手推开她:“谁让你来的。”

说完,他立马看向时倾。

感觉……有点误会,不然时倾也不会用那种看人渣一样的心寒表情看着他。

“你听我说,这是我妹妹。”盛惊澜急忙解释。

时倾点头点头:“没关系,我懂~背着粉丝偷偷结婚生子,不幸被发现就用弟弟妹妹搪塞过去。”

小二十多岁的妹妹,这句话说出来不觉得可笑么?

盛惊澜还非常配合,再次扑过去抱住盛惊澜的大腿:

“哥哥!我好想你呀!你怎么才回来?”

盛惊澜深吸一口气,动作变得粗鲁,拎着女孩的衣领将她拖到一边:

“回你家去。”

时倾叹了口气,语气悲怆:

“就算被人发现秘密气急败坏了,也不能拿小孩子撒气。如果她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当然也想出生在和睦幸福的家庭,不用每天掩掩藏藏,可以光明正大向别人介绍自己的爸妈,哎……”

盛惊澜扶着额头,满脸无力。

盛静淞知道时倾误会了,主动道:

“他真的是我哥哥,我爸爸都六十多岁了,他是集团董事长。”

时倾:?

时倾:。

时倾:“那为什么你八岁?”

小孩儿不明所以:“因为我妈妈八年前生的我,所以我八岁。”

时倾:……

有点萌啊这小孩。

但这样可爱的小孩子,盛惊澜好像很不待见她,掏出手机:

“我现在给管家打电话,你收拾书包。”

小孩儿急了,一蹦三尺高:

“嗷呜为什么!我想和哥哥玩嘛,不要给他们打电话求求你了~”

盛惊澜眼神更加冷冽:“所以你还是偷跑过来的。”

盛静淞迟疑半晌,委屈巴巴点头。

她的小手紧紧抓着盛惊澜的衣摆,时倾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刑小齐那种充满期待的近乎疯狂的神情。

素材有了,小孩儿教的。

面对小萌娃的苦苦哀求,盛惊澜不为所动,给管家那边打了电话。

管家在学校门口没接到人,都清校也不见这孩子的踪影,急得都快哭了,赶紧给老爷打电话,挨了一顿臭骂,结果才知道是这孩子偷摸避开他自己跑哥哥家了。

给老爷打过电话报备,结果老爷却说:

“静淞这么久没见她哥哥,刚好又是周末,让她留那玩吧,等周一直接从那边走,去学校。”

管家如实传达给盛惊澜。

盛惊澜却丝毫不管老爹的意见,拿过盛静淞的书包给她拉好,强行给她背上,拉着孩子的手往外拽,要送她回去。

小女孩使劲抱着门框,大眼睛里噙满泪花,声音也变得哑哑的:

“哥哥你还是不喜欢我么,我又没做错什么,我就是想和你一起玩……”

时倾跟着看了半天热闹,听到这句话,着实觉得这小丫头可怜兮兮的,小孩子希望有个兄弟姐妹陪他们玩这很正常,就连小时候的萧榕对他也非常黏。

“要不……让她……住一晚?”时倾自知没有话语权,所以使用了疑问句。

同不同意就全凭盛惊澜了,他管不着。

盛惊澜停住了脚步。

他垂着眉眼,似乎在思考。

良久,将车钥匙往桌上一扔,语气森森:

“随便你吧,但你别想我会管你。”

说完这句话,盛惊澜径自上楼。

盛静淞背着她的小书包坐在玄关抹眼泪,时倾有些于心不忍,看到她就像看到了当年被姑妈苛待的自己,或许是感同身受,她扶起小女孩,帮她摘下书包。

当晚,盛惊澜一言不发,但还是做了满桌丰盛佳肴,只喊时倾来吃饭,就像他说的,完全把盛静淞当做空气,好似她今天饿死在这里他也不为所动。

时倾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插手,只能默默吃完饭,盛了点饭菜给盛静淞端过去。

盛静淞正在时倾房间里写作业,一笔一划很认真,眼角还挂着泪点点。

几条小狗不吵不闹,乖乖卧在丫头脚边看她写作业。

“先吃了饭再写吧。”时倾道。

小孩儿还是很委屈,就着眼泪吃完了仓促的一顿饭。

这时候时倾才问她:“哥哥一直都这样对你么。”

盛静淞沉默许久,道:“不能说哥哥坏话。”

说是这么说,时倾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很好奇:“可能因为你和哥哥年龄差距过大,他不太会陪小朋友玩,既然这样,为什么还是坚持要来找哥哥呢。”

盛静淞的回答听着有理有据:

“因为他是我哥哥。”

一句话,时倾再次回忆起小时候。

开始刚住到姑妈家,萧榕还很黏他,睡觉也要一起,但随着姑妈老爱拿时倾和他作比较,兄弟俩渐渐就疏远了。

那时的时倾也不明白为什么,萧榕忽然有一天就不理他了。

对于小孩子来讲,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失去了最亲密的玩伴。

当时时倾着实伤心了很久。

时倾笑笑:“别难过了,我陪你玩。”

“真的?”小丫头破涕为笑,小手亲切地拉住时倾的大手,晃了晃,“谢谢你哥哥。”

时倾带盛静淞写完了作业,发现这小丫头确实聪明,基本全对,再一看她的题目本,好家伙,奥数题!

字也写得很漂亮,方方正正像豆腐块,一看就是练过的。

时倾拿了一沓白纸来,用他的小学水平画工再纸上画了颜色各异的衣服帽子,最后又画了个只穿泳装的光头女孩。

画得很烂,但盛静淞不说,反而很配合地问这是什么。

“是换装游戏。我小学的时候,班上同学都会买这种可以给漂亮小人换衣服的贴纸,但我没有零用钱,只能自己画,他们就会笑我不光穷,画画还这么烂。”

时倾平静地诉说往事,当时遭受歧视时的不安和难过,今日也能心平气和讲出来。

盛静淞举起时倾画的小人,伸出大拇指:

“超级nice!比我同桌画得好看一百倍!”

时倾谦虚低头:“谢谢夸奖~”

盛静淞又从书包里翻出一只粉色的小钱包,上面带个玉桂狗的挂件,交给时倾:

“以后没人会再笑你是穷鬼了,我的零用钱都分给你。”

她还打开钱包给时倾看。

时倾自尊心碎了一地。为什么小学生每天带这么多现金上学!得有一千块了吧!

他合上钱包放回盛静淞书包,表示自己现在不穷了,未来也会越来越有钱。

俩人把画好的衣服帽子剪下来,自由搭配,还下了个打分软件比比谁的搭配更时尚。

当时倾得分比盛静淞低时,小孩儿就会赶紧安慰他:“我只是运气好,画还是哥哥你画的呢。”

一直到十点多,盛静淞渐渐睁不动眼了,时倾才带着她去洗漱睡觉。

盛惊澜说不管她就不管她,也不给安排房间,时倾只好让她睡自己的房间。

他作为一个成年男人,和小姑娘又非亲非故,总不可能和她睡一起吧。

于是时倾找到了盛惊澜。

“我的房间让给静淞了,我今晚睡哪。或者我回家睡?”

盛惊澜看着剧本,眼也不抬,表情寡淡:

“你这么喜欢管她,好人做到底,陪她睡吧。”

“盛惊澜,我有时候觉得你这个人说话真的很没品,你是她亲哥你陪她一起睡是合乎情理的,我呢,只见过一面的陌生男人。”

“况且她只是一个小孩子,性格很好也很有礼貌,如果她调皮捣蛋你不喜欢她可以理解,但她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这么讨厌她。”

时倾这句话与其说是讲给盛惊澜听,不如说是讲给当年的萧榕听。

盛惊澜缓缓做了个深呼吸,终于舍得从剧本中抬起眼,语气淡漠:

“你了解一切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才有勇气大言不惭地劝我善良。”

“对,我不了解你,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有个小妹妹。可是,如果你不说,我怎么去了解你,通过脑电波反应?还是说变成蛔虫爬到你肚子里,你教教我吧。”

有那么一瞬间,这句话是真心的,而非接近盛惊澜的手段。

盛惊澜怔了怔。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怕说出来后,他们二人之间会产生无形的间隙。

时倾见他迟迟不语,真是服了这块木头了。

但看着盛惊澜稍显憔悴的面容,想发疯的心又按奈住了。

他在盛惊澜身边坐下,语气轻了些:

“算了,不重要,我只是想知道,你说你不喜欢外人进出你家,但为什么愿意让我在这一住好几天。”

盛惊澜抬起眼眸,静静望向时倾。

时倾又问:

“因为我对你来说是特殊的,对么。”

盛惊澜的眼睛明显睁大了些,嘴唇抿起又微张,似乎过了一个世纪,时倾才听到那一声:

“是。”

简单一个“是”字,盛惊澜似乎在这个字里忽然读懂了自己长久以来的心意。

关于时倾回忆中那个眼神如狼般警惕的少年,也是他。

第一次心动是他看到时倾为了省下午饭给他自己去喝水龙头的水充饥,第二次心动是那个滂沱大雨夜,时倾冒雨送来一把破旧的伞,陪着他在寒冷雨夜度过一晚。

从没有人这样温柔地对待他。

可嫌隙的产生也是因为时倾背叛他,为了钱对那些人说出他的下落,导致他再次陷入深渊。

从那以后,他一直在关注时倾,得知他进圈,那他也要进,还要混得比时倾更好。

盛惊澜总是自我暗示,关注时倾是因为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可偶尔有时对着自己收集的有关时倾的所有剪报时,又会疑惑,为什么看到他的黑料,心里会像是空了一块。

他告诫自己不要正视时倾,连眼神也不要给,拿他当空气是最好的报复。

可目光却总也忍不住在人潮中寻找他。

今天听到时倾问他自己是不是特殊的那个,不可否认,又像当年一样,无法克制想在疯狂跳跃的心中急于表达什么。

倏然,时倾倒在他大腿上,扑腾着四肢:

“既然是!为什么不给我安排房间!我睡哪!睡浴缸里?!”

盛惊澜终是没忍住,轻笑出声。

他抬手轻轻安抚着时倾后背,语气是难得的温柔:“知道了,这就安排。”

*

翌日。

盛惊澜还是视妹妹如空气,也不叫她起床,早饭也不管她。

时倾和盛惊澜对戏时,小丫头就坐在沙发上抱着小炖肉安安静静地看,结束后才会为时倾热烈鼓掌以示鼓励。

下午,时倾又带静淞去了附近小公园玩,比起盛惊澜这个亲哥,时倾看起来仿佛才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那一个。

与其说是他在救赎这个孤独的小女孩,不如说是他在救赎曾经的自己。

晚上。

时倾帮静淞检查好书包,确定她的作业书本全部带齐,帮她背好书包,摸摸头:

“一会儿管家叔叔就来接你回家了,这两天有你陪我玩我很开心,谢谢。”

静淞抿着嘴唇,伸出稚嫩的小手轻轻握住时倾的食指,满眼期盼之色:

“哥哥,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么。”

她好舍不得。

“会的。”时倾笑道。

原本按照静淞父亲的意思是让她住到周一,从这里直接去学校,但盛惊澜对她的冷淡不理睬也让她看明白自己就是个不讨喜的外人,索性不再打扰,提前回家。

来到客厅,盛惊澜坐在沙发上看杂志,对于妹妹下楼置若罔闻。

倒是时倾开了口:“管家一会儿就来接她。”

盛惊澜淡淡“嗯”了声。

话音刚落,门铃声响起。

盛静淞主动跑去开门,她还挺警惕,先踮着脚透过门口看一眼,确定不是坏人才肯开门。

对着门铃,她惊喜地叫了声:“是妈妈来接我了!”

话一出口,盛惊澜和时倾齐齐朝门口看去。

时倾很激动,这个只存在他人口中,却和父母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女人,今日终于要见面了。

他下意识整理着领口。

“时倾,先上楼。”盛惊澜忽而站起身,头一次用这种极度焦灼甚至带着些许怒意的声音和时倾说话。

时倾:“为什么。我是见不得光的老鼠么?”

彼时,静淞已经踮着脚摸上了智能锁,手指按在了开锁键上。

“上楼啊!”盛惊澜人高腿长几步冲过来,在时倾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把将他扛在肩上,三步两并做上了楼,推进房间里,关上房门,认真又严肃地提醒他,“别出来。”

天上砸下数个大问号,砸的事情一脸懵逼。

如果这种情况放到末世,门外都是感染的丧尸,时倾倒也觉得合情合理。

隔着门板,他听到了盛惊澜下楼的脚步声。

只是时倾也不再是那个乖巧顺从的小软蛋,逆反心理上来了。

他轻轻打开门,站在墙厚,从墙体边缘朝楼下看过去。

大厅里站着三个人,盛惊澜,盛静淞,和一个女人。

非常漂亮的女人,只穿简单的呢子大衣,内衬是改良过的浅青色旗袍,松散绾起的长发微卷润泽,柔柔搭在一边肩头。

不同于圈内那些用金钱堆积出来的人造美女,她的美浑然天成,惊心动魄,就连时倾都无意识瞪大了双眼。

这就是姜海琪么。

他以前只在许阿姨的照片上看过她,那时的她还很年轻,透着一股少女的娇憨气,现在被岁月洗礼过,美貌沉淀,变成了极致勾人的韵味,凌厉的眉宇间透出的气质令人不寒而栗。

姜海琪接过女儿的书包,眉目间变得温柔似水,她抱起小丫头,轻声细语询问她有没有好好写作业,这两天都做了什么。

静淞一一照答。

认真听完女儿的回答,给予她鼓励和积极的情绪反馈,之后,她徐徐看向对面的盛惊澜。

接着,有意无意看向楼梯这边。

时倾立马闪到墙厚,完美隐身。

“这两天辛苦你照顾静淞了,要是有时间回家吃顿饭,你爸爸也很想你。”姜海琪勾起红唇。

可眼底却没有一丝半点的笑意,反而透出一种极致的寒意。

“哦,顺便,带上你那位神秘的小情人。”姜海琪再次抬眼,看向楼梯这边。

长睫荫掩下,是一对浅色的瞳孔,却仿佛没有灵魂。

盛惊澜听到这句话,放在身体的一侧的手手指倏然收拢,手背依稀浮现条条青筋。

森寒的眼底犹如深不可测的黑潭。

躲在墙后的时倾默默听着,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诡异的点。

父母是二十五左右生的他,回到两年前,他今年是二十三岁,而盛惊澜是二十九岁,姜海琪应该和父母差不多年纪,那岂不是,她19岁就生了盛惊澜!

且听盛静淞说,他爸爸已经六十多岁,那盛父岂不是大了姜海琪二十多岁。

有钱人的世界,不理解,但尊重。

不对,当时许阿姨说,他们读研那会儿,同学都说姜海琪长得就是一副能嫁入豪门的模样,说明那时候她还没结婚。

未婚先孕?

楼下,姜海琪抱着静淞对盛惊澜点点头,说了句“回见”便抱着孩子离开。

大门关上,时倾朝下看了眼,见盛惊澜依然保持那个姿势伫立在大厅中间。

他缓缓走到盛惊澜身边,看了一眼,愕然。

盛惊澜眼眶微红,嘴唇紧抿出凌厉的弧度,看起来……

有点儿委屈。

时倾自知自己没有权力过问他人家事,尽管好奇,但也实在不好说什么,只能岔开话题:

“你还不做饭么,我肚子叫了好几声了。”

“哗——”

高大的身形倏然坍塌,时倾只觉眼前忽然蒙了大片阴影,身体旋即传来一阵强烈的束缚感。

盛惊澜抱住了他。

“嘭嘭!”时倾心头骤然剧烈。

“这就做。”盛惊澜翕着眼,脸埋在时倾颈窝,说出口的话变得瓮声瓮气。

*

时间一晃眼过去两个周,今天是时倾参加试镜的日子,刚好赶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元旦了。

这些日子,盛惊澜带着时倾把有关男二的所有戏份都过了一遍,有时候他对于演技的挑剔苛刻让时倾很想发疯,但他并非单纯找茬,每每挑完刺,总是能给予时倾新颖又别出心裁的人物理解和表现形式。

时倾虽不想承认,但这些日子他确实跟着盛惊澜学到了很多很多。

试镜当天。

时倾起了个大早,收拾自己的衣物行李,打算试镜一结束就直接带着行李和小狗们回家。

盛惊澜在门口看到,语气不善:

“收拾这个做什么。”

“回家啊,不然呢,你打算把这房子送我?”

“你还记得今天是试镜的日子么。”盛惊澜将他的行李打开,把时倾刚整理好的衣服一件一件挂回去。

“不是,我刚收拾好的!”时倾愤怒,拿下衣服一股脑塞进行李箱,乱糟糟一团。

“打算好试镜就全身心投入,现在,这个。”盛惊澜拿起时倾的衣服晃了晃,塞进衣柜,“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

看着来回几趟被揉搓成破抹布的衣服,时倾没忍住,双手扯住盛惊澜的衬衫衣领,向两边一个使劲,扣子一颗颗飞出去。

他大怒:“盛惊澜!你赔我衣服!”

下一秒,表情怔住。

哇哦,这胸肌,这腹肌,吸溜——

他面上佯装气鼓鼓,手却不老实在盛惊澜胸前划过一圈,涉嫌耍流氓:

“你赔我衣服。”

盛惊澜拢了可怜兮兮的衬衫,拉过时倾的手:

“好,赔,赶紧下去吃饭。”

今天的试镜评委除了导演、制片、投资商外,男女主也会加入其中,并且他们作为专业演员,意见可参考占比着实不小。

盛惊澜好似有意避嫌,自己先开车去了试镜现场,让时倾自己打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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