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赵北辰睡得迷迷糊糊,被庭院里齐嬷嬷的责骂声吵醒,眼皮子掀开一点,喃喃自语道:“有热闹看......”他甩了甩脑袋,挣扎着坐起身,醒神后翻身下床,抓着斗篷往外走。
老旧的木门吱嘎一声被打开,冷风簌簌往里灌,赵北辰忙不迭把斗篷套上,往外走出两步,坐在门槛上看热闹。
周一善灰头土脸站在院子里,裤腿布满了泥泞,右手握着一把木刷,左手无处安放只得挠头,昨夜下过一场雨,屋檐淅淅沥沥滴着水,天色微暗,空气中的凉意令赵北辰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你们男人家的事情,想办法自己解决,少来牵扯我们姑娘,自己个没用,想这种馊主意,吃得脑满肠肥,没有半点能耐!要你何用!”齐嬷嬷叉腰指着周一善鼻子骂,周一善一声不敢吭,干巴巴陪着笑。
瑶珠在旁劝着,轻轻拽了拽齐嬷嬷的衣袖,细声道:“嬷嬷饶了他吧,别将咱们爷吵醒了。”
齐嬷嬷转头瞪她一眼,余光瞟见捧着脸坐在门槛上的赵北辰,便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赵北辰青丝凌乱裹着斗篷,双眸亮晶晶道:“别管我,你们继续。”
周一善求救般看向赵北辰。
齐嬷嬷欲言又止,半晌却道:“瑶珠,去伺候爷梳洗。”
瑶珠苦着脸看了眼周一善,转身回房把侍女们都叫出来。
赵北辰坐回桌前,侍女们捧着水盆进来,先伺候他洗漱,然后替他更衣,瑶珠拿着梳子站去他身后,替他梳头。
赵北辰从铜镜里看向瑶珠的苦瓜脸,问道:“一善怎么了?”
瑶珠道:“晨起听见些动静,还当是闹了贼,齐嬷嬷出门来看,原是周一善拿着墨汁,正在往墙上刷掌印,说是想伪造年兽掌印,用奴婢去引真凶现身。”
赵北辰故作恍然道:“镇子上没动静,倘若凶手得知多了一个掌印,许是会好奇,届时顺藤摸瓜把凶手逮住,一善怕是打这个主意。”
瑶珠愁苦着脸点了点下巴。
赵北辰笑吟吟道:“瑶珠,一善夸你样貌漂亮呢。”
瑶珠羞红了脸,手忙脚乱将玉冠戴好,慌张抱着妆奁匣子出去。
寺庙里的师父提着食盒来送早饭,慧言小和尚欢呼雀跃跟在他身后,抢着把馒头稀饭送进赵北辰屋子里。
小和尚奶声奶气道:“施主,吃早饭了。”
赵北辰乐得不行,朝他招招手,问道:“蟹壳黄好吃吗?”
小和尚禁不住咽了咽口水,踮起脚尖往桌面上看。
赵北辰笑嘻嘻道:“你这小贪吃鬼,这会儿没有好吃的,我让人下山去买,晚上你再过来。”
小和尚涨红了脸,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
赵北辰掰了半个馒头,咬进嘴里问道:“今日怎么把我的早饭也送来了?”
“饭堂这几日修缮,暂且不开放,午饭与晚饭一会儿也会送来。”小和尚阿弥陀佛行了礼,“施主慢慢吃,我去给其他施主送饭。”
小和尚刚走,谢牧庭就回来了,赵北辰将另外半个馒头递给他,问道:“去哪儿了?”
“安经堂。”谢牧庭喝了半碗热茶,说道,“出去走走?”
“外面湿漉漉,哪里也不好玩。”赵北辰挑起眼梢睨他,“你打算再住几日?”
谢牧庭道:“明天就走,常静把人都派去保护那些姑娘,如此非长久之计,先去镇子上住下,将年兽案破了,之后继续往南行,你觉得如何?”
赵北辰笑:“自然好。”
谢牧庭点点头,又似是有些犹豫,他拉过圆凳,坐到赵北辰面前,沉默半晌道:“北辰,我素来不信命,可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倘若这年兽为真,又该如何?”
赵北辰纳闷道:“你想说什么?”
谢牧庭垂着脑袋闷声道:“这年兽也曾掳过赤子,你长得好看,容貌若显露于人前,不知会否有危险。”
“......”赵北辰头疼道,“这话咱们私底下说说,你别与旁人说起,传出去惹人笑话。”
谢牧庭不明所以。
赵北辰挥挥手道:“明日咱们就离开,快去与你的常静兄弟叙叙旧,年兽案咱们回头再说。”
谢牧庭摇头道:“我留下陪你。”
赵北辰在屋子里看书,谢牧庭搬了小板凳坐在门口,把昨日在后山捡的木头摆出来,挑了大小合适的,动手刻木雕。
周一善今日挨了骂,被齐嬷嬷打发下山采买,中午小和尚来送饭,给赵北辰打了满满一大碗菜,还添了一大碗豆腐汤,又踮起脚往他桌上看,嗅了嗅鼻子,闻不到糕点的香气,失落地离开了院子。
这小和尚真是好玩极了,赵北辰喜欢得要命,琢磨着要把他带走,本就是个假和尚,又无父无母,与其留在乾福寺混日子,不如跟他回皇子府,放在身边逗个乐子也好。
午后出了太阳,驱散了空气中的潮湿,谢牧庭把刻了一半的木雕放下,趁着赵北辰午睡,去向慧静辞行。
赵北辰昨夜没有睡好,午后睡了个把时辰,醒来时周一善已经回来,提着糕点盒子,与其他齐嬷嬷需要的东西。
赵北辰让周一善拿上糕点,跟他去找慧言小和尚。
那小和尚寻常就在饭堂附近,或是被打发去办杂活,赵北辰不赶时间,索性四处走走,寻小和尚下落,顺道伏击谢牧庭,瞧瞧他在干嘛。
周一善跟在他后头,又与他说起年兽案的事情,案子没有下文,寺庙里的和尚都下了山,或是保护在侧,或是帮着农户干些地里的活,换些萝卜青菜。
赵北辰听得好笑,摇头道:“哪有这样的和尚,不去诵经礼佛,反倒去打杂。”
周一善道:“这群和尚过于鲁莽,已然自顾不暇,还管什么年兽,行事虽正派,却没有章法,我看迟早要出事。”
赵北辰不置可否,眼看已经走到饭堂外,修缮饭堂的帮工忙进忙出,空地上凌乱不堪,摆满了各种器具。
赵北辰不再往前走,对周一善道:“我就不过去了,你去看看小和尚在不在。”
周一善点点头,快走两步登上台阶,身影逐渐消失在赵北辰眼前。
赵北辰踩着水塘玩,近来事多,得尽快去米花县把事情办了,可眼下又被年兽案绊住了手脚,还有这些逃兵,他自然可以视而不见,随他们去,可日久天长,单凭这些傻子的行事作风,迟早要被督捕司发现踪迹。
他正琢磨着事情,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便抬头看去,却见两名帮工提着木桶下台阶,正向他走来。
赵北辰负着手侧过身,让他们过去。
帮工行至他身旁突然瞥了他一眼,恰被赵北辰余光捕捉,同一时刻,两人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径直朝着赵北辰刺了过去。
赵北辰闪身躲过,脚尖轻点跃至二人身后,凌厉的剑影再次逼来,赵北辰沉下脸擒住一人手腕,反手一击,用其刃割其喉,顺势又抢过他的剑,直指另一人。
那人倏然变了脸色,咽了咽口水,握紧了剑再次攻向赵北辰。
赵北辰眯起眼看他,剑若游龙将那人打得节节败退。
刺客剑脱了手,跌倒在地,被赵北辰用剑架着脖子,他瞥向不远处的同党,鲜血淌了一地,与未干的雨水融成一体,他俨然没有想到赵北辰下手如此决绝,也不曾想到赵北辰竟有这般犀利的剑术。
赵北辰冷声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刺客战战兢兢道:“是、是太子殿下,乾福寺里住了个富贵少爷,一命抵万金......”
“你再不说实话,我立刻杀了你!”赵北辰眼神凌厉,剑刃割开刺客的皮肉。
刺客吃痛叫了一声,连忙改口道:“是谢坤!镇国公世子谢坤!”
周一善姗姗而来,他方才被两名刺客绊住了手脚,击败两人后即刻赶来,刚站定就听见刺客报了谢坤大名。
周一善面色狰狞,恨不能将谢坤拆骨入腹!他厉声喊道:“殿下!立刻把刺客交去刑部大牢!把谢坤抓起来!”
赵北辰沉了沉脸,反手割了刺客的喉咙,然后把剑扔在地上,板着脸道:“谢坤是什么东西?脑袋里面全是水,闯祸他在行,手段全在嘴上!”
周一善恍然回过神,喃喃道:“是这个道理,我方才遇到那两人武功路数不同,像是江湖上招募来的杀手,谢坤若要动手,不会自报家门。”
赵北辰沉着脸点了点头,问道:“那两人呢?”
周一善转头看向饭堂,他刚才只顾着脱身来寻赵北辰,伤了二人后拔身而来,此刻二人兴许已经逃走了。
赵北辰道:“御林军就在附近,那二人若是落入御林军之手,必定会攀扯到谢坤,务必赶在御林军之前把他们追回来,不要留活口,快去。”
“爷自己小心。”周一善把自己的剑递给赵北辰,从地上捡了一柄软剑,飞身跑向饭堂。
赵北辰怒气未定站在原地,一点点回忆方才那刺客所言。
乾福寺的富贵少爷......
他们滞留在乾福寺是场意外,今日也不过才第三日,买凶之人必然就在附近,而非远在皇城里的赵成岚与谢坤。
赵北辰揣摩不定,对方的目标究竟是他,还是赵成岚与谢坤?
若对方的目标是谢坤,恐怕也没有这么简单,谢坤这有名无实的国舅爷,权贵均倚仗镇国公与皇后,说到底陷害谢坤,最终谋害的还是镇国公。
他与太子镇国公一脉的关系素来不睦,对方挑拨意欲为何?
赵北辰手里握着剑,眼神阴恻恻望着前方,耳边突然传来谢牧庭的身影,瞬间打破了他阴沉的思绪。
“北辰!”谢牧庭向他跑来,握住他的胳膊道,“你有没有受伤?”
赵北辰抬起眼看向他,却见他满目慌张,额头沁出了薄汗,掌心止不住颤抖。
谢牧庭将赵北辰抱进怀里,后悔至极道:“往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
赵北辰忽然被他抱住,禁不住露出笑来,又故作可怜道:“那几名山匪太厉害了,我险些着了他们的道,幸好周一善及时出现救了我,这两名山匪命丧他剑下,他眼下去追另外两人了。”
谢牧庭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皱着眉道:“怎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是我不好,是我大意了。”
赵北辰道:“先回去吧。”
“等等。”谢牧庭走至那两人身边,在他们身上摸索,又检查他们的身体,只找出几张银票与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赵北辰道:“只是山匪罢了,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有几名匪类不足为奇。”
“这些人不是山匪,是花间堂的刺客。”谢牧庭拨开二人的衣襟,后颈处皆有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梅花烙印。他撩起袖子擦去二人后颈处的血渍,让赵北辰看得更清楚。
赵北辰拧眉问道:“花间堂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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