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车厢的气氛过分安静，没人说话，安静得可以听到楚酩吃零食的声音。
他已经吃到了薯片，非常酥脆，满车厢都是薯片的香味。
旁人听着声音就很饿，更不要说还要闻着。
其他玩家艰难地控制自己的食欲，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奢侈到把回复道具做成零食啃，当然，制作这类零食的人更丧心病狂。
断尾列车的伙食由列车长提供，需要用绩效点换取。
能够带进副本的东西，只能是道具类，单纯的食物是带不进来的。
如果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吃回复道具，那真的太奢侈了！
众人忍耐着，忍到有一名普通玩家快要忍不住，拿出自己的回复类道具，准备上嘴啃一啃的时候——
“哐！”
车厢最前方的门在这时候打开。
来的不是身材壮硕的列车长，而是一辆破旧的小餐车。
没人推着它，它自己就能往前滚动，破烂中带着几分智慧。
餐车前方放着一个小喇叭，样式跟车厢前方的那个通知喇叭一模一样，就是小了一号。
“瓜子花生汽水牛奶有需要？”
“还有正餐和零食，均可使用绩效点按份购买。”
“本次餐车的工作时间为十分钟，请有需要的列车组工作人员尽快选购，过期不候噢。”
那个小喇叭在餐车前面叭叭地说着，小餐车从车厢头滚动到尾，又倒过来从尾滚动到头，不断来回，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一些自认为绩效点足够的玩家们开始蠢蠢欲动。
想要换一些食物饱腹。
但在这之前，他们没忘记询问林罗升，
“林哥，咱们可以买一些食物吗？”“对啊林哥，我看过攻略，餐车的食物价格每次都不同，这次餐车的食物都不贵，没有坐地起价，我们是不是要多囤一些？”
“……”
林罗升的表情犹豫。
“还是不要买太多，就买一次性能吃完的，别囤……”
“这么好的价格，真的不囤吗？”
一些玩家表情就像被割走了肉一样痛苦。
“暴食站还没有过，囤食物等于囤炸弹。如果你不怕死，那就囤吧。”
林罗升见他这个样子，也不劝了，直接把话扔下，随便其他人怎么弄。
列车上的食物不能收进玩家的随身空间，如果被暴食污染，会不顾一切地啃食物，食物可能会在玩家的喉咙里发生异变，造成非常可怕的后果。
刚刚结束的傲慢站里，林罗升带领的队伍减员了六个，铁塔成员一个，普通玩家五个，损失可以说非常大。
比起队伍之间的内讧，其实关键因素是资源供应点的npc突然失控，变成怪物，杀了队伍末尾的玩家。
然后就乱套了起来……
还有六个站台，林罗升闭上眼睛，后面再死一个人都无法让他晋升成联盟的管理。
要不然他等会去跟踪苏名择吧，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拿到一些情报，才好和联盟交代……
林罗升犹豫。
可苏名择不是什么善茬，要是被他发现，自己就全完了。
再看看吧，再等等……不能心急，而且就算跟踪苏名择，也要把直播间先关了，他可不想招惹上恶鬼联盟。
林罗升的思考完他的现状，转头去看车厢其他玩家，发现大部分人也只是买了一餐的量。
显然是把林罗升刚刚说的话都听进去了。
很好，他们听话，才不会让自己的业绩雪上加霜。
林罗升对此很满意。
十分钟后，小餐车带着食物离开车厢。
列车继续加速行驶，直到那熟悉的电流声从大喇叭处响起：
“请注意，列车前方即将抵达：懒惰站。”
“到站后，列车将会在站台休停两天，后天晚上0点，列车会再次启程。”
“请所有列车组工作人员注意检查运送物资，准备与站台交接。同时，不要忘记补充相应货物。”
听到这道广播，林罗升等人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懒惰站的npc，非常的懒散，拿一份工资，只干半份的活。
这些npc没干完的活，就会落到玩家身上，除了运货补货，npc还会想方设法去让玩家给他们干点别的。
对此，断尾列车的态度是默许的，但玩家额外干的活不会给绩效点，等于打白工。
任谁想到自己等下会被npc白.嫖，心情都不会很好。
偏偏，列车在经过这个站的时候，也变得懒惰起来，它会停留三天。多出来的时间都是让玩家去干活的。
“呜——！”
列车发出停靠的轰鸣声，完全不管玩家死活，在一堆破破烂烂的建筑里停了下来。
和豪华气派的傲慢站台不同，懒惰站就真的很懒惰，除了一条供列车行驶的铁轨，其他东西都没有修。
站台即是大地。
其他建筑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一切还是原材料的模样。
楚酩没有睡觉，从车窗里看到这极具破烂艺术的场景，微微挑起眉头，有些诧异。
有些人的破烂只是伪装，而有些人的破烂是出自内里。
楚酩是前者，懒惰站是后者。
临近下车，玩家们正打算提起煤油灯。
苏名择比所有人的动作都快，他动了动手指头，一盏煤油灯便朝他的方向飞来。
“那是我们的……”
一名玩家眼睁睁地看着他之前拎的煤油灯落入苏名择手中，后面的话语被他的同伴伸手捂住了。
活得不耐烦了去和苏名择抢？
还是闭嘴吧，少一盏煤油灯不会死，但是和苏名择起冲突大概率是会死的。
拿到煤油灯的苏名择直接走了出去，身形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他这样的做法，就算之前林罗升起了跟踪的心思，也没法脱离团队去跟上他的步伐。
列车初始状态是六盏煤油灯，等第二次玩家上车的时候，林罗升就注意到，玩家这边只剩下三盏灯。
他的团队丢了一只。
两位大佬那边的煤油灯也不翼而飞。
而现在苏名择已经率先拿走了一盏，另外一边怕是也……
林罗升越想越绝望。
他们十个人用一盏灯，存活率岌岌可危。
“走吧，我们先下车。”
迟野说完，看着摆放在楚酩身边的零食袋，“要帮你拿吗？”
楚酩想了想，还是摇头，把零食收进自己的卡牌空间里。
既然都到了他手上，哪有还回去的道理，食物的重量能算负重吗？不能。
收好零食，楚酩跟着迟野一块下车。
他们没有拿煤油灯，甚至提都没提一嘴。
车厢里的众人面面相觑，不少人的目光中带着庆幸。
唯独林晓晓的表情十分僵硬，她看了看林罗升的队伍，又看了看楚酩两人的背影，最后还是一咬牙跟上了后者的步伐。
竟然会有不要煤油灯的玩家。
他们是嫌命太长吗？
副本外，围观到这一幕的观众也十分惊奇。
[小情侣什么操作？在副本里向来凭借拳头说话，有本事完全可以拿走一盏煤油灯。]
[对啊，没有煤油灯污染值飙升很快的，还会被怪物暗戳戳套麻袋拖走。]
[虽然但是，这里是懒惰站，怪物也没有那么勤快的。]
[根据我对小情侣的了解，他们一定有骚操作，真可惜林罗升不和他们走，我们又要看不到了。]
[只有我关心苏名择一个人拿灯去干啥大事吗？他一个准S级玩家出现在A级副本就很罕见了。]
[前面的你不是一个人，感觉苏名择在搞波大的。]
……
*
惊奇过后，任务还要继续。
车厢里剩下林罗升等人，他们收拾了一下，准备下列车去找懒惰站的接待npc。
这是唯一一位需要玩家去寻找的npc，比起其他接待npc准时到站台等待玩家们的到来，懒惰npc宁愿先让自己睡个好觉，让玩家等他起床。
每一次副本，这位npc躲懒的地方都不一样，必须要仔细地寻找。
否则，他们可能第二天才能见到npc，从他那里完成交接，让原本就繁重的任务雪上加霜。
“分两队把寻找，车站的位置还算安全，大部分环境都有工作灯光，我们要提高效率。”
林罗升最终作出决定。
虽然分散队伍遇到危险容易支援不及，但车站的灯还算多，没有煤油灯的玩家也凑合。
*
而在某处破破烂烂的建筑里。
一名穿着多年没换洗的破旧制服、胸口戴着“站台接待员”标志的npc正裹着被子安心睡大觉。
他舒服得打起了鼾声，鼻子吹着鼻涕泡泡，好不惬意。
他就是林罗升等人一直寻觅的懒惰站npc。
“咚咚咚——！”
倏然，一道震耳欲聋的拍门声响起，力道之大，几乎快让那块破板子被震碎。
懒惰npc被吵醒，睁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口中非常不满对方的行为：
“谁啊？没事敲门敲这么大声干嘛？不知道我还在里面——”
“睡觉”两个字还没被他说出口，便听到“咔擦”一声巨响，木板被人从外面彻底敲碎，化成木屑簇簇飞落。
“……”
懒惰npc的话语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半个字。
因为破门而入的人不是他想的那些人，而是胸口佩戴着“执法队”标志、右耳长着两根黑色羽毛的人。
完了完了，他要被□□了，他这些年偷的懒恐怕都要瞒不住了。
懒惰npc痛苦地闭上眼睛，“长官，您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其实没什么大事。”
意外地，这位“执法队队员”语气异常地平和，表情也看不出发火的迹象。
“断尾列车的工作人员已经到站了，我要检查他们的工作进度，需要你帮忙监督。”
“没有问题长官！属下保证帮您做得稳稳当当！”
懒惰npc一听，原来执法队过来不是来追问他的责任，而是请他协助完成任务。
他的职务保住了。
当即，懒惰npc收拾好相关东西，准备即刻出发。
临门一脚，他又被“执法队队员”喊住。
“三天后和我汇报总进程，不用每天都来，我暂时会在这里等着。”
“没问题长官！遵从您的意愿！”
懒惰npc向“执法队队员”行了一个标准的礼仪，这才斗志昂扬的转身奔赴他的工作岗位。
说实话，从这一刻起，懒惰npc都开始变得有点不像他自己。
真是太勤快了。
但一想到，执法队队员就在他的睡觉窝里，懒惰npc的步伐就停不下来，和被火烧屁.股一样走地飞快。
可令懒惰npc意外地是：
等他赶到列车前，车厢是空的，除了睡觉的列车长，其他工作人员一个不在。
懒惰npc：？？？
“这些工作人员呢？都跑去哪里了？难道我还要去找他们吗？”
“岂有此理！”
他一定要给这些人穿最小的鞋，把多年来堆积的任务统统派给他们！
虽然平时他也是这么做的，这只是给他的迁怒找一个合理的借口，不然怎么把工作合理地分出去？
*
楚酩目送着懒惰npc走远。
那梨形身板很快就消失在破破烂烂的建筑里。
收回视线，楚酩把兜帽重新戴好，遮住自己的耳朵，顺手从旁边扯过一把四根椅子腿都健在的椅子。
坐下来后，再从卡牌空间拿出一包薯片，一边吃零食，一边感慨。
迟野的计划竟然真的成功了。
戴个标志露个耳朵，那名npc就信了楚酩是执法队队员。
懒惰npc不太聪明的样子，比列车长还好骗。
“滴滴滴——！”
手腕上的联络器发出声音，是迟野的通讯。
上一次不接通讯已经被迟野质疑过，这一次楚酩没有耽误，直接接通。
“你就和林晓晓在那里好好休息，我去周围转转，有事用联络器发消息给我，别再忘记了。”
迟野也没问这次的计划有没有成功，开口就笃定了结果。
大概是因为迟野在高处，也看到了懒惰npc的离开。
“好的吧。”
楚酩应声得很勉强，他不喜欢看小孩，就和楚酩之前在卡池里的时候，看着低阶卡牌考核一样，叽叽喳喳，很没意思。
但迟野从林晓晓那里赚的卡牌最终会进楚酩的兜里，所以楚酩忍了。
“怎么了？”迟野察觉到他的情绪不高。
楚酩直言：
“你得快点回来看着林晓晓。我不想看孩子。”
迟野的笑声从通讯那头传来，
“无限生还游戏哪来的孩子？搞不好她比你年纪还大。”
“不用看着她，也不用管她去死。”
迟野和楚酩两人的联络器有自动消音功能，外人听不到声音。
因此林晓晓进来的时候，只能看到楚酩的嘴巴一张一合，唇语也读不出半句，他就结束了通讯。
懒惰npc睡觉的地方挑得非常好，八盏明亮的工作灯各自挂在周围，照得里面亮堂堂的，没有一丝阴影。
怪物不会靠近，周围也很安静。
非常适合睡觉。
楚酩吃完手里的零食，拿纸巾擦了擦手。然后拿出他的毛毯，准备继续睡觉。
见他这样，之前一直没出声的林晓晓有些站不住了，她没忍住询问：
“你就在这里待着睡觉吗？不去管管你同伴吗？”
楚酩听到她的话，半垂的眼皮往上提了提，相当诧异，“你在开玩笑吗？我哪里管得住我哥哥，我整个人都是要归他管的。”
“我不睡觉我还能干什么？”
去帮倒忙吗？那也要迟野想带上他。
再者，留在迟野身边，楚酩又没办法偷偷转移污染值，现在他身上的污染值已经到75%了，再多哪怕一点污染，他就会变成一副奇形怪状的样子。
异形实在太丑了。
楚酩不想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做事喜欢全身而退。
林晓晓闻言，对于他这副彻头彻尾的摆烂样子，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那我们就被动的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吗？绩效点怎么办？”
楚酩摇头，“这不是我操心的事情。”
其次，迟野也不关心绩效点。
最后，迟野只管林晓晓活着，没管她的绩效点。
林晓晓忍不住了：“可我想要出去。”
“那你去呗。”
察觉到她的目光，楚酩又抽过来一把椅子，摆出一个简易床铺，打算睡下。
“别看我，我是不去的，我听我哥哥的。”
在林晓晓难以置信的表情中，楚酩闭上眼睛，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睡觉去了。
直接把她当做空气。
“……”
气氛再次安静下来，林晓晓找了个角落坐下，神情很是凝重，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反正，这些都与楚酩无关。
他正准备睡下，忽然察觉到一道数据流动的气息从身后传来。
“！”
楚酩和他手臂上的疤痕同时睁开了眼睛。
——金卡！
——超级大餐！
脑海里，bug传递出来的念头非常强烈。
忍耐！
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机！
楚酩及时在毛毯下摁住手腕，不准bug轻举妄动。
根据卡牌守则，他不能主动攻击玩家及其卡牌，必须要先获得契约者迟野的授权。
可楚酩在迟野那里伪装的是一张没有攻击性的卡牌——此路不通。
那就只能借刀杀人，让怪物把林晓晓的卡牌杀了，他去捡尸。
这是最好的办法。
想清楚这一点，楚酩坐起身体，将毛毯迅速收进卡牌空间。
“你要去哪里？我哥哥刚刚发消息说，让我跟着你。”
这当然是假的，迟野只说过管她去死。
楚酩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加上他之前在外成功塑造的“哥宝男”形象，这句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正打算自己往外走的林晓晓步伐一顿，脸上露出一丝不属于小孩的欣慰神情，“你早就该这样了。”
“如果你拿不定主意，也可以听我的，我从小就很独立，想法成熟，不比那些大人差。”
闻言，楚酩把她上下打量了一遍。
数据扫描完成。
楚酩发现，林晓晓刚刚掏出来的，是一张无形金卡，以能量的形式覆盖在林晓晓的周围，退可以当护盾，进可以当武器。
数值也非常优秀，达到了金卡的阶层。
要是这个数值放在异形卡或者人形卡身上，将会更美味，不，更优秀。
“你……有什么问题吗？”
林晓晓被楚酩的眼神看得不太自在，不由得出声询问。
“没有问题，你说的很对。”
“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带着工作灯走吧，黑暗里的污染实在是太多了。”
楚酩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工作灯不像煤油灯那么持久，在备用电池用完后，就不能工作了，半小时就是极限了，平时是要插电使用的。
林晓晓看他把八盏工作灯都取下来，正要让他别白费功夫，拿一盏就行，其他的灯也活不到那时候……
“咔哒！”
楚酩利落地把其他七盏工作灯的备用电池全拆了，收起来准备带走。
“你还有点……不，你真是非常有用的人，太聪明了。”
林晓晓话锋一转，对楚酩不吝啬地夸赞着。
“……”
楚酩微笑不语，知道他有用的人，下场通常都不怎么好。
上一个把他当工具的家伙，数据库当年可是失火了。
两人离开了npc躲懒的宝地。
林晓晓本想让楚酩提灯走在前面，为她照明。
结果楚酩反手就把灯扔给她，美名其曰，拿着灯更安全一些，把这个提灯的机会让给她。
林晓晓还能怎么办呢，她只好僵着脸走到前面，当提灯小妹。
一边走，林晓晓一边说起她知道的消息：
“你知道吗？罪恶之城的懒惰站其实是最古老的，别看它外表破破烂烂，正因为这副年久失修的外壳，才能让古址保存得完整。”
“不知道。”
楚酩敷衍一声，这一路上什么事都没遇到，被他诓骗的懒惰npc似乎也没在这个方位。
没有变故，怎么惹事呢？
“我在进副本前，得到了关于古址的线索，就想一个人进来看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然后把你哥哥喊来，我们一起探究那个地方。”
林晓晓的声音再次从前面传来——
楚酩眼睛亮了，机会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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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断尾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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