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家坐落在安平城,一个山清水秀的城镇。
相比起世人所误认为的豪华奢侈,修真家族更愿意在灵气充足,人烟较少的地方生根,既有利于吸收天地精华,又能隐去不少关于俗世会惹来的麻烦。
修仙之人以内力纯正干洁而自傲,因此何必去红尘俗世乱惹尘埃呢。
这是谈陵在离家以来,第一次回到安平城。
似乎许多都变了,他没再看到巷子口里买糖葫芦,长着一张笑脸的小方子了,没看见路边敲着叮叮当当铁块儿的麦芽糖贩子,湖边的柳树婀娜了许多,但树底下最爱向自己撒欢的大黑兴许早就沉睡土中许久了吧。
一路看过去,陌生的店铺,陌生的人,唯有空气中碾压出的泥土的气息让他找到一丝熟悉的感觉。
马车在路上悠悠的颠簸着,马蹄子与路面敲打发出的声响与路边叫卖的吆喝声混在一起,谈陵自以为坚韧许久的内心在刹那间剥离了所有尖刺,几乎是痛楚的皱缩着。
终于回来了啊,他轻声叹道。
马车顺着大道,在谈陵的指示下,在城里穿梭着。轻快了带来了许多细碎的议论声。~
映入眼帘的,是一幢十分威严而又奢华的附院,金色涂料镶嵌着穿梭在庄子的各处,明亮了整幢黑色的庄子。围墙的石瓦片低低的挽着,白墙上瞄着许多金痕,奇诡的很。
与旁边齐整分布着的灰扑扑低矮房子不同,静默而又又冷气着,倒是一种睥睨天下的霸王之气。
路过的人似乎都有些惧怕这里,似乎宁愿绕些远路也不愿经过这儿,用他们的话来说,就跟大冬天似的,冷飕飕的,从头到脚都冻一冻,抖一抖便甩一身冰下来。
谈陵放下帘子,看着时候差不多了,正欲叫醒影一,刚准备唤他,影一便猛的睁开眼睛,自己慢慢坐起来,没给谈陵半点机会。他看着这个用紧绷着的状态去伪装“松弛”的人,无奈的摇摇头。
待车夫停稳了马车。帘子外便已有人迎着过来,隔着帘幕,毕恭毕敬道:“如月公子,我家主人早已恭候多时了。”
谈陵挑眉,用扇子挑开帘子的一角,帘外的侍从便撞见一张容貌昳丽,眉眼含笑的脸。侍从被惊的往后退了退,显些失态。只一眼,便险些勾了自己的魂魄。
谈陵撇了那人一眼,低垂了眼眸,嘴角的笑意却未减半分。直至整个人实在的站在地上,他依旧不自觉的挑着帘子。等车里另外一个人贴着自己的胸膛,从自己的右手下出来,就像是从怀里钻出来一样,谈陵才意识到这个动作多有不妥。他装作不在意的咳了一声,放下帘子,背着手往前走。
而那人似乎根本没在意,主动落在自己身后,低垂着脑袋,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谈陵时不时撇眼去看身后的那影卫。果不其然,当自己被迎入内殿时,身后那人早已无声息的没了影子。兴许是回去待命了吧。
推开庄严肃穆的大门,谈陵迈步跨入。两侧皆站立着恭敬的女侍,两个蛇首铜炉衔着熏香,睁圆了红色的双眸,盘在大殿的两侧。
正中间落下一巨大的帷幕。所有人都垂首向着那里,安静的等待着命令。
头上的房梁自不必说,藏了两个影卫。皆如利剑似的,向自己射出极不友好的目光。
压抑而又窒息的沉默。
谈陵心中骤然有股不好的感觉,原本坦然的内心带了几分急躁的意味。整个殿中都熏了檀香,让人脑中发昏。帷幕里传出几声带血的咳,身旁的侍从会意退下,殿中只剩下谈陵与帷幕中的人。
他看着前面的帘幕,里面隐隐映出一个熟悉影子来。谈陵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
帷幕被挑起一个缺口,一张熟悉的脸从阴影里露出来,衬得他的眸子越发显得乌黑发亮。他勾起一个诡异的笑,轻轻摸索着手里端着的暖炉,上面映着自己近乎痴狂的影子。
“好久不见了,如月公子,或者说,我应该喊你谈陵?”谈辰咳嗽几声,抹去了嘴角的鲜血,却在那金色的暖炉上落下几点暗红的血迹。
谈陵点头,拱手作揖,绑起的银丝随着动作顺服的由后背划至颈侧,绽开一朵洁白的话我。眼眸却直勾勾的扯住谈辰危险的视线。那一抹从眼角漾出瑰丽的薄红,如剑尖萦绕的一抹血气,撕开一层温婉,直直刺入谈辰的眼眸。谈辰瞳孔骤缩,随即微微一笑。
这一场兄友弟恭的好戏码倒不知道是谁先破功。
炉火烧的发出细细的声响,衬得兄弟二人的影子,在地板上映出两个不相容的影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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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被主人允许的影卫是无法进入内殿的。影一有自知之明,他没有完成任务,甚至被目标这么明晃晃带回来了,更是让自己错上加错。他连自己的屋子都没回,直接去了弑阁领罚。
弑阁阁主尸霁正擦拭着沾满了血水的鞭子,怜爱的抚摸着上面的尖刺,随即在把手部位落下一吻。
他爱着自己所有的刑具,和这个黑暗潮湿,弥漫着死气的弑阁牢房,他当真喜爱。
正呢喃着清理着被弄脏的刑具,耳边早已模糊了牢房里各色惨烈的尖叫与求饶。一抬头,却看见一个影卫跪的笔直,手上正放着一个木牌子。
尸霁挑了挑眉,“唰”的一下将鞭子抽在地上,顺着力道卷了起来,放在臂弯。
正欲开口,影一却率先道:“属下办事不力,未能完成主子的任务,罪无可赦,当罚鞭两百次,针刑两日,水刑三日。”
影一抿了抿嘴唇,神色淡漠的似乎像是在决断别人的性命:“第五日,赐死。”
尸霁颇感意外,拿了他手上了木牌仔细看了看确认身份。
他对这个同僚算不上了解,但也能知晓他的本事,连他也失手的任务……。
真是了得。
尸霁颇有兴致,但他终究是施刑之人,了解太多对自己的性命没好处。
他便招呼手下将地上这人拖到最里间的刑房,登记报告后托手下将其报给主子,看施刑有无不妥当或不够之处。
尸霁将那鞭子绕在手臂上,任那鞭上的倒刺在手臂里扎出一个个流血的缺口。一望到底,两侧皆是充斥着模糊血肉的牢房,他踏着那一声声哀嚎和怒骂,轻巧的走进了最里的刑房。
影一已被自己的手下捆起来,两只手被粗链条锁紧,吊着,几乎要陷进那人本就瘦的手腕中。后背被迫紧紧依靠在冰凉的壁上。双腿分开跪坐在地上,影一垂着脑袋,任他们摆弄。
昏暗的刑房,让他几乎看不清这位同僚的面庞。只是招呼手下脱了他的衣裳,顺带将那镣铐再紧了紧。
素色的单衣被剥离,露出被绷带缠绕好的躯体。尸霁皱了皱眉,这伤痕看起来并不像是影卫包扎的。
影卫本身就是轻贱之物,且为了方便战斗对于止血这些东西只是草草过场,随便缠一下便相当于疗伤了。如一朵堆着花瓣的雪色花,由花蕊处晕开一层黑色的红,混乱的滚满全身。
而影一,尸霁认真打量着眼前的人。
这绷带一圈压一圈的缠绕着那布满伤痕的躯体,极为妥帖的包裹他的伤口,在胯骨位置打了一个小结,裹进绷带中,既不影响穿衣,又进一步紧了绷带,防止他松掉。
这肯定不是影一的手笔。
但他也没有兴趣去了解,走上前去毫不留情的将绷带一圈圈撕扯下来。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的伤口,粘在绷带上,撕拉下一层层模糊的血肉。被随意的缠绕了一下,丢到了一遍,沾满了水污。
影一吃痛,面庞却越显落寞,咬紧牙关,只是默默忍受着,并未说话。感受着那温暖一寸寸剥离自己的身体。他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恐慌。
尸霁告诫似的挥舞着鞭子,仿佛要用那抽凛冽的气。一下一下清脆而狠戾的抽打着地面,他看着影一,开口道:“刑法的规矩不用我再重复第二遍了吧?”
影一乖顺的垂首,如同被驯服的野狼。然而面庞露出一丝坚毅,冷漠如霜。
“刑罚时不得用内力护体,不得主动躲避逃罚。影一谨记,不敢有丝毫念头。”
尸霁满意点点头,他向来对尊重他刑房的人很有好感。于是好意的替影一将后发挽至前胸,防止发丝随着鞭子的抽打也陷入皮肉之中。后背露出了交错的鞭痕,看着便及其可怖。
尸霁抬手向两旁侧立着的手下示意,他们微微点头,便退了出去。尸霁将绕在手上的鞭子取下,摩挲着鞭子的把手随即凝神往鞭子中灌注内力,举起鞭子便往影一身上抽去。
影一咬紧牙关,闷哼一声,随即便痛的哑了嗓子。随着一声声破戾的风声,影一额上抖落簌簌的汗。他只觉得意识随着鞭声一点点沉寂。带倒刺的鞭子一下下剐蹭下自己的皮肉,那一阵刺骨的疼痛如利刃一寸寸磨碎手指般令人震颤。
影一直挺着背,浑身发抖。下嘴唇已被咬破,尝出一丝血腥味儿。
牢狱中血气更添几分,耳中那些别的牢房传来的绝望的喊叫声早已模糊,影一几乎是靠着一个不明不白的念头撑着,是什么呢。
“八十九……,九……九十……唔嗯…嗯。九十……九十一……。”喉咙的腥气让影一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来,苍白的嘴唇上抹着一口血,他费力的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却觉得身后只剩麻木的痛。影一垂了脑袋下去,整个人似尸体般徒劳的悬挂着。拴在手腕上的链条不再有任何晃动发出的声响。
突然,有一人急匆匆赶忙来附耳于尸霁,那人看到被绑起来浑身是血的影一,吓得浑身惊颤。
尸霁皱了皱眉,一个侧身停了鞭子,探了探影一的脉搏,确定尚有气在,冷峻的面庞不免有些失落之意,但只能挥挥手让手下将人拖出去。
来的人都是糙汉子,握住影一的肩膀便往外扯,后面已经别鞭打裂开的皮肉被狠狠撕裂,翻出血红的皮肉来。影一痛极,头颤抖着抬起,那血流的惊心动魄,倒衬的那双暗紫色的眼眸越发的透亮。尸霁一个手刀下去,让属下利索的将人运了出去。
“嚯啦”。
刺骨之意覆盖整个面庞,刺的影一一哆嗦。
他茫然的爬起来跪好,发现竟是在主子门前,他下意识看了看身上,早已被套上了新的黑衣服,里头渗出血迹来。他带好面罩,等候着主人发落。
眼前的仆从拿着滴水的木盆,斜睨了他一眼,道:“主子在里头等着,有要事找你。”
影一沉默,膝行至殿内。膝盖早已麻木,与地面摩擦划出交错的伤痕。他却眉头都不皱一下,放满了呼吸,生怕惊着主人。
又是一股熟悉的檀香和压的人根本抬不起头来的威压。
谈辰在帷幕后咳了几声,唤来一个婢女,任由影一在地上默默的跪着,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婢女帮谈辰洁了面,梳了头,更了衣,才伸手拉开帷幕推着谈辰出来。
“靠近点来。”
谈辰气弱的叹出这么一句话,借着那侍女的手用帕子咳了几下。随即向那侍女一笑。侍女心领神会,低头后退,隐在黑暗中。
影一膝行过来,抬起头,眼神却依旧乖顺的盯着地面。
婢女掌灯过来,谈陵接过那盏油灯,用手轻掩了一下,随即粗暴的制住那个人的下巴,拽到自己眼前,又令影一扯了自己的面罩,就着烛火细细的打量他的面孔。
平淡的眼,平淡的唇,平淡的眉,凑起来能说是看得上顺眼,只有那一双眼睛倒算得上颜色,但比起自己的姑娘们是在是相差甚远。
他扬起一个轻蔑的笑,挑开那人额前的一缕发丝,额上有一块像是火燎过的疤痕,丑陋至极。
影一瑟缩了一下,咬咬嘴唇,羞耻的任谈辰抚摸着自己的伤痕,他用手指描摹着伤疤的边界,一点点的按压着。伤疤在光的照耀下变得更加清晰,那一块儿丑陋的皮肉结成灰暗的疤,被隐藏在额前的刘海下。
“啧,真难看。”谈辰几乎掩盖不住自己的嘲讽之意,松手让那发丝坠落,几乎要掩住影一眼中的难过与绝望。
谈辰拿开了油灯,影一的的脸又一浸入黑暗之中。
“我倒不知道影阁调教出的影卫何时有了叛主的能耐?当真是好手段,竟让我那几年未见的好弟弟把你也当做谈判的筹码,用来威胁我呢?”话尾暗含几分轻挑的笑意。
“看来这三个月你过的甚是快活,不愧是主子的好影卫啊!”谈辰喉咙压出许多“咯咯”的刺耳声。
影一浑身发寒,直直的磕下去,声音里已多了几分可查的慌张。
“属下绝无叛主之心,望主上明察。”
“噗哈哈哈哈,逗你玩呢,竟当了真。影一,你之前从不曾在我面前失态过。”谈辰淡淡道,手支着桌子撑着头,饶有兴味的看着伏在地上不起的那人。
等了许久,等那炉火烧的都带了些困倦的意味,谈辰又觉得无趣。
沉默许久,谈辰冷冷开口道:“既然答应了我那好弟弟,自然不会做那言而无信之。罢了,跟着你的新主人赶快走吧。”
影一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谈辰挥了挥手,示意婢女将自己推回去休息,临走前又撇了影一一眼:“记住,别让我第二次再见着你。”说罢,头也不回了了离开了。
影一正欲开口谢恩,忽而口中被弹入一颗药丸,呛的他捂住嘴不停的咳。
五脏六腑如撕裂开般疼痛,由心脏到指尖不住的泛着渗入骨髓的寒,影一撑着跪在地上,身上的伤疤尽数崩裂,终究撑不住,彻底堕入无边黑暗,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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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内殿之后,谈陵便转了转手腕,屏息体会自己体内内力的流转。
如同被人深深挖掉一部分似的,奇怪的很,谈陵皱了皱眉。
他拿出体内大半的内力构筑了一个誓言。并以此,换取了谈辰的信任和影一。原本,他还想再像谈辰敲一笔,然而那地儿闷的人头疼一点也待不下去,于是便主动告别,被迎着到侧房休憩候着影一,顺带解决了午餐的问题。
他传唤一个看起来敦厚老实的小厮帮忙给门外的车夫送了次饭,又拖他到附近看看有无诸如包子之类,便于携带但又能充饥的食物。小厮犹豫了一下,抬眼看向谈陵身侧站着的姑娘,是谈辰极信任的女侍之一。
那姑娘微抬眉眼,向着那小厮微微点了头。小厮便谢了恩,拿了铜钱便出了府。
不过一会儿的事,谈陵早已解决了饭菜,那小厮也急忙的赶回来了,谈陵将食盒放在一侧,用布盖好,免得招了灰尘。
他微微一笑,一双凤眸荡漾出一层清浅的亮意,只轻轻点头道:“多谢。”一举一动皆显贵公子气息。
女侍从衣袋中掏了银子赏给小厮,小厮领了赏钱,冲谈陵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随即兴高采烈退下,继续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发现自己写文得先粗略的写一遍过程(流水账形式),然后再第二遍来修,所以写的真的好慢还容易爆字数()
不过可喜可贺,小攻小受终于成主仆了!(x)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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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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