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不好的预感从荀灯心头升起。
她总感觉师兄不会来了。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好似穿成一条线，她好像个误入的人，被轻轻放弃。
衣衫单薄，白色里衣裸露在黑暗里，晚间寒冷，荀灯却起了一层薄汗。
殷四将蓝衣随手一扔，一步一步靠近荀灯，全身充满暴戾的气息。
“我说这里怎么会有通灵堂的气息，原是小师弟的骨哨在此，你真该死。”
荀灯皱眉，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心里逐渐泛起一股悲哀之感。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为什么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因为她不必知道，她甚至出不了这个秘境。
心口苦涩，无处话凄凉。
“我不认识你的小师弟，这个骨哨是师兄交给我的。”
殷四怎么会听她的话，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迅疾如风，殷四右掌凝练如铁，直朝荀灯胸口而去。
这一次是十成的力量，荀灯看出来了，化灵境五层巅峰的实力，在他面前，荀灯避无可避，没有回头路。
荀灯抬起修远剑立于身前，左手飞速结印打入三只金乌，还未来得及下一步动作，掌已至胸前。
灵力让剑身弯曲，修远剑抵消掉一部分力量，剩下的犹如钝击，锤入荀灯体内。
力量，速度，实力，远远不及。
刹那间，荀灯吐出大口鲜血，五脏六腑仿佛已然变形。
金光不再，只余一地鲜红。
荀灯此刻已无力思考，大脑混沌，全身上下唯一的念头只有“跑！”
殷四走上前，眼神冰冷，他俯视着跌坐在地的荀灯，将手掌覆盖在她的头顶之上。
只消一按，荀灯顷刻毙命。
“杀人偿命。”
荀灯微微垂头，看见挂在身前的骨哨，上面还沾有她的血迹，恍惚间好像又回到青云山。
“这事和我无关，我五天前才被收为蓝衣弟子，此前除了去狼雪原，一直呆在宗门，东西不是我的，你报仇也报错了人。”
殷四冷笑，手下力气加重：“那又如何，怀璧其罪，东西在你这，你非死不可，至于别的，不劳你费心。”
说时迟那时快，殷四手指微曲，掌心向上抬起，顷刻朝下。
荀灯猛地侧身转头，拉扯间剧痛传遍全身，又一口腥甜到嘴边，但好在避开这致命一击。
殷四一愣，他没想到荀灯居然能躲过。
荀灯将口中腥甜咽下，趁着这个间隙，拼命向外冲去。
几个瞬息却好似有十几息那么漫长，时间好像又似又被放慢一般，荀灯根本没心思考虑这些，只想跑快些，再跑快些。
月光下，殷四在荀灯身后穷追不舍，沙丘此起彼伏，二者距离越来越近。
每一层境界之间都天差地别，更何况是她和殷四之间差了整整四个层级，硬实力的差距下，容不得她反抗。
眼前的河道逐渐消失，这难道就是河道的尽头？
寒风吹拂过，荀灯瞬间清醒不少，穿过此处，就该到达秘境中层区域了。
几道灵力波朝着荀灯袭来，沙土飞扬，她不得不变换脚步躲避袭击，如此一来，速度便要减缓。
殷四越来越近，河道尽头也越来越近，在越过分界线的一刹那，荀灯猛地回身，从胸前扯断骨哨的绳子，奋力向前抛出。
一道灵力波刚从殷四手间释放，二者即将相撞。
“不！”
殷四长啸一声。
荀灯隔得远，瞧着殷四立刻祭出一柄扇子，以极快的速度追上灵力波，在撞上骨哨的前一刹那，击散灵力波，二者发出的冲击将骨哨震落在地上，却也毫发无损。
这一击直接耗尽殷四大半的灵力。
荀灯最后看了一眼，头也不回的朝着远处跑去。
原来自己连让对手拿出武器的资格都没有。
一越过这个看不见的屏障，周身顿时重了起来。
荀灯皱眉，这里的灵力比外层还要稀薄，而且有一种看不见的威压，令人行动迟缓，反应变慢。
后面一直未有动静，荀灯又回头望去，却发现此人停在原地，未有行动的迹象。
他只是捡起骨哨，若珍宝般放进怀里，随即突然扭头看向这边，荀灯大惊。
殷四神情阴狠，只慢慢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荀灯并未理会他，依旧脚步不停，急忙朝着更深处进发，她回忆着此前看过的地图，决定找一个地方躲过剩下的九天为好。
中层区域连殷四都不敢轻易进来，她哪有胆量四处乱跑，而且回忆刚才殷四的神情，她不觉得对方会轻易放过她，极有可能联系这边的同伴追杀自己。
荀灯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茫茫大漠之上，抬头，却见晨光，居然走了一晚上，天亮了。
沙丘起伏，阴影重叠。
这时她才发现原来只穿了一件里衣。
荀灯打开灵袋，准备随便拿件衣服套上，却突然发现白色的里衣上有一团黑色。
这是什么？荀灯将黑色的部分稍微提起，然后又闻到了那股难闻的气味。
草！
被标记了，荀灯一阵头皮发麻。
往后看，地平线尽头赫然出现一个黑点。
来不及了，她马上将这块黑色的布扯下，又往嘴里塞了几颗补充灵力的丹药，拼命朝着秘境内层进发。
与其死于通灵堂之手，还不如往里谋一线生机。
黑色大石块越来越近，绵延百里长，屹立在大漠黄沙之上，壮观非凡。
荀灯可没心思欣赏这风景，身后通灵堂的人好似在戏弄她一般，忽远忽近，把她当猎物追堵，偶尔给一线生机，又突然围上来。
仿佛在看着将死之人的无力挣扎，生理上心理上都在折磨她。
终于快到两块巨石之间的小径了，荀灯觉得自己像濒临溺死的人，最后一刻又呼吸到了空气。
“咻！”
箭声。
那人放箭了。
荀灯根本不敢回头，因为浪费时间，因为来不及，她只能凭借直觉往左侧开一步，与此同时，右肩被刺穿。
她彷佛听到了骨头裂开的声音，嘴角溢出鲜血，荀灯手指覆盖上去，是黑色的。
她听到了脚步声，荀灯苦笑，她回头，看见这人已经将面具摘下，他朝自己笑了笑。
“你走吧，从这条路进去。”
荀灯咬牙，整个身体已到极限边缘，她连拔箭下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杵着修远剑，一瘸一拐的向前走。
“殷茶。”
“我的名字。”
荀灯稍愣，这人什么意思，她现在生怕这人反悔。
殷茶却没别的动作，只看她消失在巨石之间。
意识逐渐模糊，只凭借身体本能在行走，在道路尽头，荀灯一头栽了下去。
身前的紫水晶泛出一股幽静的光芒。
“这么快又见面了。”
似是叹息，似是无奈。
回荡在荀灯耳边。
这是什么，地狱，还是天堂的声音？
良久，荀灯睁开眼，气息微弱。
她靠坐在巨石下，腹部裸露在空气里，右肩染血，顺着白衣染红一片。
身边似乎有人，好像在哪见过？好熟悉的背影。
“你醒了？”
背影转身，清秀绝尘，好像是不该存在于这世间的美，至少不是在此地，风沙滚滚，恶劣不堪。
荀灯愣住，一时忘记说话。
陆飞光看着这人呆滞的脸，有些无奈，又怕耽误时间影响她的伤势，只得斟酌开口。
“之前狼雪原你中了一箭，是我的失职，那时你戴着的紫晶石救了你一命，但不能再用了，我便将自己的一股分身打入其中，如遇生死，我便会出现。”
难怪那时她醒来，觉得紫晶石里多了一股绿色，原来是如此。
“你一直未醒，我只得渡给你一些灵力，因为是分身，没能携带什么，只能靠你自己。”
峰回路转，荀灯真的想哭，眼前还是个谪仙般的人物。
她低头，却突然发现好像衣不蔽体，瞬间脸色爆红，应该是扯标记时没注意到。
“我…”
荀灯急忙从灵袋里拿出一套衣物，抬头看着眼前人，欲言又止，好不狼狈。
陆飞光垂眸，看着这人泛红的耳垂，声音带着些许无奈。
“先把箭拔下来。“
“哦，对对。”
荀灯大脑有些空白，觉得自己更笨了。
突然一股好闻的气味传来，像清香飘雪，陆飞光蹲下来，靠近荀灯的右肩。
“会有些疼。”
这人怎么跟哄小孩子似的。
箭尖被折断，陆飞光伸手。
“…什么？”
“没带外敷的丹药？”
陆飞光看着眼前红得滴血的耳垂，有些头疼。
“带了带了。”
荀灯打开灵袋，却一直心不在焉，耳边仿佛还在被吹气，药找了半天没找着，显得更加难堪了，只得将所有丹药全部拿出来。
她根本不敢去看陆飞光，生怕这人瞧傻子一样瞧她。
“是这个。”
陆飞光随意点了点，她按住荀灯右肩，轻轻一撕，染红的布料便掉落下来，露出大片的肌肤。
荀灯一阵颤栗。
果然是下毒了，陆飞光心里微微叹气。
片刻，箭身也被拔出，荀灯闷哼一声，鲜血如注。
“稍等。”
陆飞光一手扶着荀灯左肩，右手微曲，朝着她伤口下侧按上去。
好温暖，好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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