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竟然敢扯下下这么一个弥天大谎，甚至把冒牌的假货带到苏利文先生面前来羞辱他！】
【实在是太过分了！】
惊诧的声音率先在苏利文的脑中响起。
一下子让苏利文一怔。
但他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就连琥珀色的剔透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
宛如曾经很多次，他听到自己的小男仆的心声一样的反应。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任凭温特身上的魔力发挥作用。
而是稍微抬了抬自己的手杖，让它保持在只让自己听到的范围内。
玛丽莲其实挺聪明的，他能够敏锐地察觉到温特的能力。
却不知道，一切都是苏利文在控制。
帝都的教廷内部有一份关于所有被认定为“被放逐者”的资料。
属于苏利文的那一页，是政治内斗的结果。因此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冠冕堂皇的废话。
那群没有想象力的人连编造都编造不出来什么言之有物的东西。
但很显然，即便再愚蠢迂腐的人也有运气好的时候。
就能力来说，苏利文确实该被放逐。
他来自深渊，生来属于黑暗。这与象征着太阳的女神尤尼提格格不入。
或许，如果知道真相。他们会对苏利文更加苛刻，看管得更严一些。
而不只是将他扔在虽然偏远，却并无不可为的西境要地。
更不必说让他遇到了温特。
知道这位继承人也是安德烈的私生子，很有价值。
……
温特并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这位叫做卡利的年轻人对自己的身世也所知甚少。
只知道自己来自一个已然落魄的格雷家，安德烈找上了他，告诉他自己是他的父亲。
这位出生并生活在西境乡下的泥腿子，便被快速地装点起来，由王庭骑士团的骑士们带领着来到西境拜会各个贵族们。
苏利文先生只是其中之一。
不过，作为西境最为尊贵的存在。来到苏利文先生这里了，便代表着西境侯爵家的继承权已然尘埃落定了。
温特颇有些五味杂陈地思考着这个八卦里蕴含的赤|裸裸的阴谋。
显然，安德烈子爵贼心难改，是打定了主意要窃取侯爵家的爵位。
而王庭的骑士团们。他们是怎么敢带着一个假货来羞辱苏利文先生的？
温特和苏利文先生目送了那群骑士们的离开。
“庆祝西境侯爵继承人的宴会，却放在试图混淆侯爵血脉的人的家里举办。天呐，这也太匪夷所思了。”温特颇有些夸张地道。
他的声音引起了站在原地的苏利文先生的注意。
苏利文转身看了一眼，才意味深长地解释道：“没有办法。西境侯爵做的荒唐事也不少。他贿赂教廷的教安官，已经暂时失去了帝都的信任。被人如此猖狂地打脸，也是应得的。”
“可是……”温特继续道：“那位安德烈子爵应该和教廷的关系很好吧？为了别人的家事如此上心，实在是目的不纯。我强烈怀疑，这位新选择的继承人，仍旧是他的儿子，而不是什么西境格雷家的血脉。”
温特不动声色地将事实说了出来。随即便开始观察着苏利文先生的脸色。
希望自己的暗示有所作用。
只是，很奇怪。苏利文先生的脸上毫无变化。他点了点自己的手杖，跟温特道：“温特先生。你因为刚才他们对我的羞辱而为我愤愤不平我很感激。”
“我也很开心。”苏利文先生那纤薄的唇角总算是微微弯了一点。
只是下一刻，像是害怕被人看出来一样，又马上收了回去。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才继续道：“虽然我也很生气。但是如果他不是格雷家的孩子。那么最生气的应该是西境侯爵那个蠢货。”
“所以，我们不需要怀疑假设什么。温特先生。我们最好保持缄默一些。毕竟，你也看到了，那群王庭的狗非常难缠……”
苏利文尖酸刻薄的评价非常到位。
温特思忖了一瞬后便点了点头。
王庭骑士团刁难苏利文先生的人还没离去。
这个时候，即便苏利文先生想要做些什么确实也力不从心。
而继承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即便告诉任何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不会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如果打草惊蛇，将这件事情提前暴露出去，确实没什么好处。
与其这样，还不如趁此机会亲自去见见那位安德烈子爵。说不定能够扒出来什么新的证据和八卦。
老实说，这位安德烈子爵实在是一个非常低调的人。
哪怕温特一直在别人的人生剧本中发现他的信息，但是这么多天以来，他陪着苏利文先生参加了那么多场宴会，也没有见过他的踪影。
当然，也可以大胆猜测。
安德烈子爵不愿意立在人前，就是因为亏心缺德事做得够多。
既然如此，不如待到看到他的时候，再做打算。
说不定，这一切在遇到他之后就会有什么转机。
……
收到宴会的邀请非常仓促。为了给苏利文先生准备，温特连午餐都没来得及吃。
当天下午就陪着苏利文先生前去了安德烈子爵的府邸。
他们到的时候，来自帝都的王庭骑士们，几位眼熟的贵族们，以及那位新上位的卡利少爷早已经开始觥筹交错。
看得出来，这是一场虽然仓促却非常隆重的宴会。因为目之所及，温特能够想到的关于西境所有有名有姓的贵族，都见到了。
这样的场合，确实是给足了这位新出炉的卡利少爷的面子。
安德烈子爵反倒过了一会儿才姗姗出现。
和温特想象中的形象极不相同。他穿着标准制式的礼服，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举手投足带着一个老成贵族该有的风度。
更让人意外的是，他非常显年轻。
温特一直以为，能和西境侯爵的情.妇——克里斯汀夫人生下私生子的男人怎么也该是和西境侯爵一样老迈的人了。
但安德烈子爵还是一如既往地英俊不凡。
他金色的头发衬得皮肤白皙，英俊的脸庞虽然有些细纹，但仍然能够看出来曾经的风流倜傥。
安德烈子爵率先朝苏利文先生迎接了上去。
简单了寒暄之后，便一一打了招呼。
温特看见他在看到卡利的时候还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不愧是亲生的父子。】温特呢喃了一声。
此刻，没有人听见他的心声。
觥筹交错仍在继续，唯有苏利文先生略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趁着别人没有跟他搭讪的空档，带他到角落里，木着脸递给了他一块儿松软的小蛋糕。
温特：“……”
“怎么，安德烈子爵家的东西不合你的胃口？”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多么突兀的苏利文先生挑眉坦然问道。
即便今天不是他们的主场，也不代表周围没有人。
别人家的男仆已经朝着这边看了。温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为了阻止苏利文先生的唐突，他索性快速接过那块小蛋糕，被迫鼓起腮帮子以最快的速度咽了下去。
“好吃吗？。”
“来自帝都的特产，能在这里吃到很难得。”
“除了安德烈子爵家，没有哪家厨师可以做得非常标准。”苏利文先生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温特还是听到了最后的一句喃喃细语。
“你为了给我准备宴会的服饰，忙得连中饭都错过了吧？”
“这样是不对的。你还那么小，工作非常辛苦。更何况，作为一个尊贵的贵族，我拥有在任何宴会上迟到的权力。你无需……”
“好吃……”这说的都是什么啊？温特赶忙回答了他的话，阻止了他继续的胡言乱语。
虽然说的都是实话，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太没有礼貌了。
苏利文先生总是这么没有社交的边界感。
不过，确实可以看出来他今天心情不错。
并没有因为上午的事情造成不悦。
宴会还在继续，苏利文先生非常闲适地投喂着温特，甚至等他吃完擦干净了嘴巴后才起身离开这有些晦暗的角落。
只是刚站定没一会儿，骑士团的人便又走了过来。
“过了今天，卡利就该和苏利文先生您一起共同闪耀在这西境的土地上了。”那位骑士长端了杯酒颇为敷衍地朝着苏利文酒杯的方向碰了碰，悠悠道。
“不知道苏利文先生今天打不打算上台，亲自为他献上自己的诚意与祝福。”
“我跟你说过，我不会去。”苏利文先生利索地挪开了自己的酒杯，静静道。
方才投喂温特的好心情荡然无存，那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看着这位骑士长胸前属于自己的家族徽章，冷冷道：“弗兰克家族是吧。亨利最为忠心的狗。”
“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已经惹怒了我。若是再敢出言不逊，我不介意像砍掉史蒂夫的头颅一样，把你留在西境。”
“以亵渎皇权的罪名。”
苏利文先生的一番话极有威慑力。
方才还趾高气昂的骑士长骤然变了脸色。他望着苏利文的眼神复杂又晦暗。丝毫真在思考，苏利文先生会不会真的做出这样的事情。
只是片刻后，他便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显然，他已经想清楚了。这里不是帝都，而苏利文先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既然如此，苏利文殿下，您就好好在这里享受卡利带给您的荣耀吧。”骑士长意味不明地微哼了哼。还是忍不住讽刺道：“在一个泥腿子的领地里作威作福。您一定会非常威风。”
“是吗？可惜，侯爵那个老东西似乎还非常有活力。就算是卡利当了继承人，这西境也轮不到他来掌控。这位骑士长，来日方长，你的大话可不要说的太早。”苏利文先生同样意味深长道。
不和谐的对话终于结束。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因为没多久，门口便传来了有些哄乱的声音。
温特刚抬眼便看到西境侯爵竟然出现在了宴会的中心。
刚经历了一系列丢人的丑事。儿子和情.人相继被处理，自己又被王庭派来的骑士团审查处治了一番。
虽然无伤大雅，但他比之上次更加颓靡不堪。
深长的皱纹脸掩饰不住他恹恹的表情。他径直走向正在和人寒暄的安德烈子爵面前，颇为来势汹汹。
作为宴会的主人，安德烈子爵礼数非常周到，他几乎在下一刻就热情地朝着西境侯爵打了招呼。
身后站的是西境侯爵的继承人，可两位都没有看他一眼。
西境侯爵率先开口道：“替我找继承人的事情，多谢你了。”
“安德烈子爵，您可真是……，乐善好施……”西境侯爵的话意味深长，说的时候连带着头上的青筋都显露了出来。
温特都听出来了他来者不善。
安德烈子爵却只是淡定地笑了笑。
哪怕知道侯爵一直不待见自己，也是儒雅斯文地回复道：“能为王庭献出自己的绵薄之力是我的荣幸。先生您大可不必如此客气。”
安德烈先生的身上有一股资深贵族的内敛与沉稳。
或者说是伪善。
要不是温特能看到他的那些丑事。还真会被他欺骗到。觉得他当真是一个优雅高尚的绅士。
不过显然西境侯爵是听不了他这些卑劣的谎话的。
他颇为不屑地哼了哼。那有些孤寂的眼睛终于还是望向了拿走自己继承权的卡利。
满是皱纹的脸浮出了一丝诡异的笑。
他跟卡利道：“好小伙子。虽然找到你是王庭的努力。我并没有参与。”
“但作为我的继承人和格雷家的一份子。作为你的好日子，我该送你一份礼才对。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那位叫卡利的年轻人简直诚惶诚恐极了。
他下意识望了眼安德烈子爵，发现对方面无表情。
这才压抑着激动的声音道：“多谢您的慷慨，侯爵大人。只要是您给的便都是恩赐。我并没有什么想要的。”
“既然如此……我就随便给了。”西境侯爵轻哼了哼。他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
随即，他的男仆便凑过来给他了一个盒子。
西境侯爵递给卡利道：“打开看看吧。也算是我的心意。”
“你是继承我格雷家荣誉的人，我不会亏待你。”
确实没有亏待。盒子里是一个漂亮的珐琅瓶。带着繁复典雅的花纹。一眼便觉得高级无比。
温特对这里的奢侈品了解有限，但就连他都觉得这个瓶子透着昂贵的气息。
果然，周围人在看到珐琅瓶的那一刻，周围的人便止不住地发起了赞叹之声。纷纷夸赞西境侯爵的大方。
卡利更是激动无比。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宝物？
他眼里泛着贪婪的光，迫不及待地将那瓶子拿起来把玩。
直到西境侯爵有些阴沉的声音响起来。
“安德烈，我养了19年的洛克，却被发现是你的孩子。你可知道我的心情？”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侯爵大人。”在这样的场合上被揭穿如此的事情，旁人早就面红耳赤了。
安德烈子爵却没有半分难为情，他脸上的笑容仍旧是闲适的。甚至标准到完美。
他甚至还颔首朝着西境侯爵温雅道：“克里斯汀是个人人皆知的荡.妇。我和她相处的时候，她的情.人便不只有我一个。”
“您将她的孩子视作珍宝。因此倒了霉，我很抱歉。”
“可我有什么错呢？就算不是我的，也会是别人的。”
寥寥几句话，便将自己撇得干净。
温特是真的服气这位安德烈子爵的脸皮。
不过西境侯爵的反应也让他有些诧异。
“哈哈，是吗？”西境侯爵因为安德烈子爵的话笑出了声。
他颇为粗犷地走过去拍了拍安德烈子爵的肩膀，高声道：“你说得对。看不清婊子是我的错，给别人养了儿子，也是我倒霉。”
“但是，格雷家的荣誉不容杂种染指。为了杜绝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我一早就请求教廷为我配置了可以检验自己亲生子的药剂。”
“是吗？那又如何？”安德烈子爵不为所动，他眼睛眨也不眨，游刃有余地应付着西境侯爵。
“您身上发生的事情，我很为此感到惋惜。”
“但是侯爵大人，据我所知这样的药物。必须得将有亲缘的两个人的血再辅以药物融合才会有现象发生。卡洛似乎已经死了。”
“而教廷选择的卡利大人，也只是您的远亲，也并不是您的亲生血脉。”
“麻烦您清醒一点，这个药剂对您并无用处。”
“是的。不能检验他是我的儿子，因为他本就不是我的儿子。”
“但是……”西境侯爵的脸上露了个讽刺的笑容。
他幽幽道：“却是能检验出他是你的儿子。不是吗，安德烈？”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阴险小人！真以为傍上了帝都的那位，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玩弄别人了吗？”
“竟然那么早就开始觊觎格雷家的一切了。还使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格雷家不允许别人卑劣的偷窃和亵渎！”
不知不觉，西境侯爵的眼睛已经憋得通红。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他的男仆重新递上了一个盒子。
西境侯爵一把将它翻开。露出一柄短小的剑来。
他就着按住安德烈子爵的肩膀，毫不留情地就将其插了进去。
随后在众人惊骇的目光和安德烈大声的叫喊声下，从容转身。
悍然将卡利手中的珐琅瓶打碎。
瓶里的药剂从卡利的手上流出来。他用沾了安德烈子爵血的匕首恶狠狠地在卡里的手上同样割下了一道口子。
很快，两股血液和混合的药剂便混合在了一起。
在卡利的哭嚎下，他手上发出了诡异的红光。
那红光太过灼眼。灼眼到众人连刚才的惊恐都来不及咽下就被另一种愕然的情绪取代。
直到有一个人率先尖叫的一声。“啊，天哪。”
“这也是安德烈的儿子！”
“怎么可能？”
“侯爵大人说得对！这是处心积虑的偷盗！”
【是这样的。】温特深深吸了口气。
他复杂地看着卡利身上的红光。
知道他虽然是一手红，但其实是“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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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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