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不仅仅是嗯了，他还伸了一只手，托着雪云川的背。
修真之人的身体体温可以保持温暖，再加上剑修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锻体，体质结实得很。
雪云川能够感受到对方宽大的手掌，就那么一片的隔着衣服贴在他身上，热乎乎的，还…
雪云川差点一巴掌呼上去，只觉得江衍手掌的热度贴在身上难受得像是黏在身上的虫子。
【正主真的不一样，比起宿主，雪云川真的是一个非常适合做任务的人选。】
系统在脑海中对李瑾赫说着。
他们之间的谈话，在雪云川不想听时也可以避免。
此时，在系统空间中，一片空白里，李瑾赫和一个圆团子坐在一起，面前就如同屏幕播放着雪云川的一举一动。
李瑾赫双手撑着下巴，他又如何看不出来，雪云川是个好苗子呢。
而他与系统同时说的好苗子的意思，是雪云川的无情道，和…
唉。
这个身体他用过，只能说，是雪云川的个人魅力吧。
四周的门内弟子的目光都放在雪云川身上。
他们虽然觉得不妥，但也没有多少意外，毕竟这一年来，雪云川各种出格的举动都做过不是吗？
只要是对着江衍，就不足为奇。
江衍还未开口，江随薛就率先问了：“云川，这是怎么了？”
说着话，还状似体贴的将雪云川从江衍的怀里扶起。
啧。
那种附骨之蛆的感觉又来了。
雪云川本来就不屑于伪装，眉心紧锁，只是背对众弟子。
才让那些弟子没察觉他同这一年的李瑾赫有哪里不一样。
“雪师弟是有事情找我吗？”江衍出声，打断雪云川纠结如何挥开江随薛触碰的深思。
“一年前的今日那蜃妖伤得我险些丢了性命…”雪云川伸手抚去江随薛抓着他胳膊的手掌，“我们之间不死不休。前辈，你知我无师门庇佑，但怎么说当年你我也算是差点有那么一段师徒的缘分。况且这宗门上下，都唤江衍一声大师兄。云川也是没有办法。”
冷傲清高的美人向来不屑于服软，倘若愿意服软，也不会成了他口中那没有师门的自己。
但一旦当他服软，无论是真假，都是一番美景。
甚至带着迷幻的效果。
江随薛整个人沉默异常，他的目光落在青年漂亮的脸上。
脑中却只记得青年方才所说的，他们差点有那么一段。
“前辈与大师兄也知道，这一年来，我伤了根基。此时再去会那蜃妖，当是送死。”雪云川实在要装不成穿书者与系统口中的深情形象了，索性带着了内力将声音送到众位弟子耳边，“看在当年云川没有坏了前辈与师兄的缘分，能否今日且心疼一番雪川？”
江衍闻得冷雪天的枝雪檀香味，他同雪云川从头来讲总是带着宿命般的敌对的。
比如雪云川口中说的，这段与岳风真人的师徒缘。
从万千修仙弟子中爬上宗门，在秘境中艰难试炼，最终杀出重围，第一个踏上峰峦的可不就是雪云川。
对方不知是人间哪一家的富贵公子，浑身打扮体面且低奢，人生得漂亮，又是天生的剑骨。
不用多说，只要入门得当，不出几年便能结丹，小小年纪就可被称为剑尊。
只是…
江衍瞧着雪云川，半晌未动，往日见雪云川他总是心中烦闷，不愿周旋。
今日对方举动虽然也是往日那般的出格，却无端令他又想到蜃妖海城未出事之前的他。
说来，近日经常有这种感觉。
但一个人已经变了一次，难不成还能又变一次吗？
难不成，一切的古怪，都出在那蜃妖的身上？
江衍心中猜测，但瞧岳风真人犹豫的怔愣，倒觉得有些意思。
当年那事，虽然同雪云川不对付的他现在想来有点痛快，可说到底，那时也与他没什么关系。
当江衍作为十九名到达峰峦处时，浑身狼狈，一抬眼就能看到最前方的那个少年。
少年的身形修长，虽然衣衫华贵，总是看得单薄。
但不得不承认，对方挺直的脊背与清贵的气质，对得起第一名的成绩。
江衍并未奢求什么，前二十名就可以进入宗门拜师，他的目的依然达到了。
同第一名比什么，又不是非要做那个将天捅下来的。
他便看着少年拒绝几个有意递上收徒意愿的仙尊，冲着坐在高位的俊美仙君跪了下去。
“弟子雪云川，只想拜岳风真人为师尊。听闻仙君曾说过，只收试炼第一名为此生唯一的徒弟。云川便就是这第一名，仙君…”
“你是天生剑骨。”
岳风真人未能让少年将话说完全，就出言打断。
但他此话一出，周遭哗然。
天生剑骨啊，百来年也不一定出一个。
这般相貌，家世，能力，天赋都顶尖的弟子到底上哪里找去。
窃窃私语说的无外乎是天之骄子同最强的仙尊，成了师徒乃是上天注定。
江衍无感，这样风光的事情，向来与他无关。
而且这两个人一看都是高高在上的人，同他就更没什么关系了。
“是。”
雪云川的侧脸被霞光照耀得有几分温柔。
这里是看朝阳与晚霞最好的地方。
江衍修炼没有那么勤奋，所以时常会欣赏这样的自然景色。
他有点觉得，这个叫雪云川的少年，同落霞是一样的美丽。
但像落霞并不是什么幸运的词汇。
只见岳风真人的眉目疏冷，即没有夸赞雪云川，也没有表达不满。
从始至终，只是将雪云川当作突然上前搭话的陌生人而已。
江衍注意到，少年的目光微晃，里面的落霞微光闪动一瞬。
像是蝴蝶，思考要不要停留在这朵鲜花之前的试探。
然后，冷漠的人终于不耐烦起来：“第一名是很不错，但骄傲自满，自诩天赋极佳便这般傲慢，前路堪忧。你非最优人选。”
就是这番话，才促成了雪云川日后的无师无门。
或许当时的江随薛是单纯不想收雪云川的托词，也或许是他真的不满在少年身上看到的清高自满。
可就算是今时今日的江衍也认为，那时的雪云川是没有错的。
不知是怎样的豪门贵族养起的小公子，有天赋，有相貌，有能力，他凭什么不可以清高，不可以恃才傲物。
但是…
受益者，是他江衍啊。
江衍将雪云川避开自己的目光，身后众弟子也听他的话想到当年的收徒大典。
目光微微挪移，江随薛呢？
看他的动作，是想要叫一声云川。
但最后，未发一言。
“仙尊，大师兄，帮一帮雪师弟吧！”
“对啊，帮一帮雪师弟吧！”
……
众弟子心中怜悯，纷纷开口。
江衍的心，向来不在乎这些，也不觉得谁需要可怜。
但他还是分了一些目光在青年身上，见他沉默，有点想问他，是不是在想当年如果有人这么为他说话会怎样？
自从江随薛的话说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古怪。
因为对方的拒绝，因为对方对雪云川批了命。
这世间的大能，大多可以窥见天机，既然他说雪云川没有前程，大概就是天才会陨落吧。
这样的话，谁还能沾染上这注定付出没有回报的徒弟。
然后…
然后江随薛不太记得了，因为接下来就是江随薛突然点中了自己，这让他没有心神再去看那少年如何。
只知道等一切尘埃落定，江随薛同他当众进行了拜师礼，回头的时候，少年已经不在了。
再见到雪云川，是在半年之后。
作为第一名，虽然没有师傅收他，但宗门是留下了。
江衍见他时，对方气质未落分毫。
只是修为已经差他一大截了。
大概是没有人指点，也没有门路吧。
这世上的修炼总归是这样的。
自学当然可以成才，但时间不知几何。
而且一旦错过一些时机，怕就是追不上同时起步的了。
那日雪云川进门，视线目光未落在江衍身上一眼。
只上前喊了一句：“江随薛！”
岳风真人估计修炼到这种境界，没有再听到过旁人叫自己的大名了。
青涩与成熟之间的少年，可以称之为青年。
对方容貌艳丽，气质孤绝，目光眼底带着浓浓的嘲意。
就这样当着江随薛的面，将手中命剑折断。
江衍眸光颤动，不懂这青年在发什么疯。
但青年半分情绪未起，只淡淡说：“我想了半年你说的话，我大概是恨透了你。江随薛，天生剑骨你不要，试炼第一你不要，没品的东西。”
江随薛原本漠然的情绪，也被对方发癫的行为震惊而没法子再显现出来。
雪云川又说：“你只说我前途堪忧，又没说我究竟是哪个前途。如今我剑骨已毁，剑道成孤，算是成全了你的满嘴荒唐话的一半。也是你乌鸦嘴灵的厉害，不知是不是审美换去的。”
说不惊讶自然是假的。
这半年，江衍知道对方被宗门排斥，没有一个敢或者愿意收雪云川为徒。
最初见他差了半截，以为是无人指点，现今才知道对方迟迟不精进，不是因为缺人陪伴，而是短短半年际遇大变，不知经历了什么竟然连天生剑骨也丢了。
但那落霞处的青年似乎也没有改变，依旧背脊挺直，神色淡淡，含着嘲意，“大我几百岁的老东西，你且再说，我的无情道也是前途堪忧吗。”
雪云川，改了道，修了无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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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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