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默默地叹了口气,时间的润物细无声力量,不仅仅体现在MD播放器与蓝牙音响的更迭上。
她与眼前这个……充满危险气息的女人,亦是如此。
灰原垂下眼帘,小小的手指握住一杯热茶,袖口滑落的手链坠子闪着冷光。
茶水表面的热气缓缓升起,在暖黄的灯光下化作漂浮的白雾,远远看来,像是什么掩耳盗铃的神秘屏障,将她与对面那个危险的女人隔开。
雨声渐密,如乱拨的三味线。
这东洋乐器的清冷破碎感,恰似贝尔摩德开门进来时,灰原的心跳节奏。
此刻的灰原,看起来比平日里更加冷静,不,倒不如说是过于冷静了,像一尊精致的瓷娃娃,冰蓝色的眸子,则是永冬的湖泊,静谧冷冽。
或许,过分的冷静,才能让她有底气对着面前的这个人——这个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见到的、如梦魇般存在的、蛊惑人心技能已臻化境的女人,贝尔摩德。
为掩饰内心的波澜,她刚刚,还特意去泡了一杯红茶,至少感受上,氤氲的热气,可以作为她与对方之间的一道屏障,聊以慰藉。
灰原氏的蒸汽朋克式防御。
尽管多少有些自欺欺人的意味,但总归能带来一点点心理安慰。
这平日里在晚上只有需要熬夜的时候才会喝红茶,倒像是给自个儿灌的定心汤。
至于七岁孩子的身体,是不是不应该喝茶,则是APTX项目需要研究的了。
毕竟平日里,她也没少喝咖啡因含量更高的咖啡,用步美的话来说,就是“好有大人范儿啊!”
然而,她只为自己泡了一杯,并没有为眼前这位,从某种意义上也勉强可以算作客人的贝尔摩德准备。
这无声胜有声的东方式对峙,倒颇为古典优雅了。
不奉茶,便是一种无言的逐客令,有事请直言,恕不远送。
只是这一回,对上贝尔摩德,这优雅一招,怕是要失算。
面前的人,素来最爱解这等哑谜。当年FBI二十人围堵尚能谈笑风生,区区冷遇,权当是闺中情趣罢!
须知道,贝尔摩德何等人物?可能早看穿这小儿女把戏,偏要就着冷香,饮这杯“闭门羹”。
果然,金发美人闲适地靠坐在椅背上,姿态慵懒,恍若一只沉睡的猫系猛兽。那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金色的长发垂落在肩侧,微微反射着屋灯的柔和光泽,灯影在她发丝间跳跃,如涟漪般流动。
分明是修炼千年的金毛玉面九尾狐。
那发丝间的光晕,莫不是要织就天罗地网,专捕冰蓝色美瞳小萝莉?
这样的女人,行走的费洛蒙炸弹,总让人觉得危险。
她今日的装扮,是一身复古的、带有浓郁英伦风格的海军蓝猎装外套。此刻,她将外套随意地脱下,搭在椅背上,露出了里面那件贴身的黑色长裙,勾勒出令人惊叹的曲线,宛如一尊古希腊雕塑般完美无瑕。
亦是勾起了灰原的记忆。
当年组织晚宴上,这女人也曾这般慵懒解衣。
那时哀酱尚是宫野志保,手中红酒,曾泼洒三分。
今日,在这阿笠博士宅,物是人非,却见她脱下外套的动作,依旧优雅随意,颇为自信,分明写着:“小姑娘,你泡茶的时间,够我解开三颗纽扣。
鸠占鹊巢地宣告,本女王并不打算很快离开。
时间,可能会比一杯红茶更久。
不是可能,是一定。
红茶将冷,心火欲燃。这是英式红茶时间计量法。
房间里的空气,随着她这一动作,更加微妙起来。
似是凝着百合香气的毒雾,吸一口便要教人坠入万丈深渊。
蓝牙音箱里传来的科学博客解说声依旧不停歇。
灰原握着茶杯的小小手指,稍稍收紧,目光却依旧冷如初雪。
她知道,今晚,这场对峙,可能不会轻易结束。
而眼前,贝尔摩德美得看上去,像是刚从某个奢华晚宴中,偷得片刻闲暇,逃出来会情人的女宾,但那双如猎豹般慵懒又锋利的眼睛,却又为她添了几分危险的锐度。
精致的脸上,略略影着难以捉摸的、轻松又危险的玩味,像一只慵懒的猫,随时准备伸出锋利的爪子。
一只手若无其事地撑着下巴,另一只修长的手指则轻轻地敲打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在这米花的夜里,格外清晰,令人不安。
“好久不见,雪莉。”贝尔摩德开口,语调低醇,轻佻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标志性的若无其事的举重若轻。
她又略略歪了歪头,嘴角,带了点调侃的笑意:“哦,不对,现在该叫你……灰原哀酱,对吗?”
哀酱二字,着实念得百转千回,倒比琴酒的伯,莱,塔更致命三分。
她并没有回答灰原哀的问题,反而像是随手打乱了那条原本既定的对话轨迹,随后用她自己的方式,轻轻巧巧,重新定义了交流的节奏。
黑衣组织高级成员的语言陷阱,岂是寻常人接得住的?
而那句开场白——竟是从一声“long time no see”开始。
那语气,宛若真的是两位久别重逢的故友,在某个阳光和煦的午后,于米花町的街角偶遇,彼此寒暄。
灰原哀只是抬了抬眼皮。
虽然面前,是巨大危险,偏要撑出十二分气势,宫野志保骨子里的傲气,缩小成小学生都压不住。
目光从贝尔摩德的脸上缓缓扫过,冰蓝色的眼眸,如同一块未经打磨的寒玉,表面光滑无波,深处却难窥全貌——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甚至连轻微的波动都不曾出现。
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灰原哀这一刻,心跳130,血压160,面上却要装得比帝丹小学一年级的期末考试卷还平整。
只因她很清楚,在贝尔摩德这样的女人面前,任何情绪的流露,都是一种不必要的示弱,有弊无利。
在贝尔摩德面前,她是万万不愿输了气势的,哪怕是一丝一毫。
“如果你特意赶来,只是为了提醒我身高缩水的事——那么恭喜你,这个笑话已经过时了。” 她声音低调平缓,宛若从冬日的冰川深处传来,每个字都透着冷意,却不失精准地传达了意思。
细密锋利的刀,将冰层轻轻割开,又迅速凝结。这句话,言下之意是,还有其他人知道她的身份,并且和她的关系密切熟悉到,可以第一时间拿此事开玩笑。
宫野志保博士这招“隔山打牛”,明里贬贝尔摩德不够亲近,暗里炫耀自己有人护着。
至于宫野志保变小这件,对黑衣组织来说最重要的事,灰原哀并不认为需要掩饰自己的身份。
破罐子破摔的最高境界。
在贝尔摩德面前,任何伪装都毫无意义。这女人的眼睛太毒了,只需要一瞬间,便能洞穿她的真相。
无论她是宫野志保,还是灰原哀;无论她是变小了,还是变老了,都逃不过那双碧绿色眼眸的审视。
这碧绿眸子倒像块照妖镜,照得雪莉三生三世无所遁形。
总之,与其挣扎,不如直面。
聪明人之间,无谓多费口舌作徒劳的挣扎,那只会显得可笑,好像侮辱了彼此的智商。
小灰原微微垂下眼睑,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却隐隐地,裹着锋利的冷嘲:“克丽丝·温亚德,或者说,莎朗·温亚德……又或者,我该叫你贝尔摩德?”
三个名字被她一口气道出,每个名字,都带着锤击铁砧时的余响,在这米花的空气中回荡不止。
每一个名字,都像一层剥落的面具,勾连着组织的历史上不为人知的黑色故事。
三连真名暴击。宫野家二小姐这一手“三重身份剥洋葱”,倒像是把APTX4869的解药直接泼在千面魔女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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