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又回到林天颂最熟悉的状态。
以至于林天颂觉得,所谓的“嫌恶”只是他的错觉。
作为礼貌,宋景年在伸出手时短暂地笑了一下。
正是这一笑让林天颂意外发现,年轻人的颊边有一个极其显眼的酒窝。
酒窝深得像回忆里的初恋,哪怕明知道会无疾而终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跌进去。
酒窝亮得如同天上的新月,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事物,可是不管什么时候看见,还是会仰着头发出一句赞叹。
林天颂把赞叹留在了心里。
他才不要让别人觉得他没见识,也不想某人因为他的夸赞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宋景年不知道林天颂在想什么,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林天颂不说话也不伸手,宋景年的手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停在半空。
蓦的,宋景年明白了。
他很早就听过林天颂的名头,也从不只一个人那里得知,林天颂出身豪门,又是林家独子,从小到大,他被颜老夫人宠着,众人捧着,渐渐养成了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性子,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说他为人骄横孤傲,极其不好相处。
想来他人微言轻,是不配和林大少爷握手的。
宋景年又短暂地笑了一下,这一次不是出于礼貌,完全是出于自嘲。
然而就在宋景年打算收回手的时候,林天颂突然把手伸出来,说:“你好。”
宋景年的手被握住了,很轻很短,仿佛春夜里的风,悄无声息的,只有手心的掌纹知道他来过。
那只白得能看到淡青色血管的手回到了林天颂的唇边,也许带着某人的余温,也许没有。
林天颂把手虚握成拳,轻咳一声,懒洋洋道:“你们聊吧。”
林天颂太困了,他也不管两人是不是还有事要说,打算回去补觉。
颜老夫人又是一番叮嘱,林天颂应了两声,转身的时候,他猝不及防地晕了一下,脚下趔趄,向一旁倒去。
宋景年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他,声音犹如敲在琴弦上:“小心。”
林天颂站直身子,略微点了点头,再没有多说一个字。
林天颂是骄纵了一点,但也不是没教养到把什么事都视作理所当然。
作为答谢,林天颂为宋景年破了例。
任何进入云悦集团工作的人,不管什么资历什么背景,都要去下属的酒店轮岗三个月。
去前厅部看行李,到餐饮部领位、端盘子,或是在客房部铺床、打扫卫生,在销售部接电话,连小少爷林天颂也不例外。
只有宋景年不用。
别人都盼着到总裁办轮岗,好见一见传说中的豪门少爷,可是最后只是参观了一下内部装潢,也就结束了。
宋景年不一样。
和别人相反,他去别的部门参观了一圈,然后回到总裁办,自此成了林天颂的助理,直接经手整个集团最核心的事务。
这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消息传开,引来不少议论。
有人暗自窃喜,俗话说有一即有二,当他们从公司老人那里得知也不是每个新人都要轮岗时,也妄想着可以和宋景年一样,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能破例的只有宋景年一人。
也有高管酸溜溜地向林天颂抱怨,这样做不合适。
林天颂充耳不闻,他就是要给宋景年百分百的支持。
可是宋景年又是怎么对他的?
林天颂一夜未眠,巨大的变故耗尽了他的心神,此刻被浓烈的疲惫淹没,几乎要昏厥过去。
但他不能倒下,他要立刻见到那个人,他要当面向他问个明白。
林天颂全凭一口气撑着,他费力起身,勉强站稳后,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一片心惊的黑雾将他席卷,整个人又重重地跌了回去。
林天颂的意识有片刻的抽离,是双膝的剧痛将他唤了回来。
耳边乱作一团,有密集的嗡嗡声,还有什么人的喊声。
好像是……宋景年?
林天颂分明听到宋景年的声音,平静的语调中掺杂着掩饰不住的关切。
他说:“小心。”
林天颂不可思议地抬头,眼前仍旧是一片黑雾,他茫然地抓住什么,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嗡嗡声逐一剥离,人声逐渐清晰起来,却不是宋景年。
原来门外的人听到了动静,询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林天颂忍着头晕,在安保闯入前,费力地回了一句:“没事。”
安保们还是不太放心,好在没过一会儿,林天颂打开了房门。
他看上去很不好,脸色苍白如纸,双唇也失了血色,衣服没盖住的地方残留着淡淡的粉色。
谁都能看出来他在强撑,只是那份显而易见的脆弱不仅没让他变得狼狈,反而让他身上的冷傲与疏离肆意凸显。
在场的几个安保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几人毕恭毕敬地向他问好:“林先生,早安。”
“嗯。”林天颂淡淡地应了一声。
傲人的家世让林天颂无时无刻不站得笔直,他身高优越,气度斐然,即便在以强壮著称的安保面前也丝毫不显逊色。
“宋景年呢?”林天颂精神不济,气势一点未减,“让他来见我。”
几个安保互看一眼,其中一人回答:“我去问一下。”
问一下?
林天颂目光一扫,抑制不住地想笑。
这算什么回答?
怎么,他想见宋景年,还要先征得他的同意?
他哪次找宋景年,不管宋景年在干什么,外面是不是在刮台风,他还不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他面前?
然而在场的人根本不给林天颂质问的机会,先前那人已然走出几步打电话去了。
也是。
林天颂惨然一笑,今时不同往日,他哪里还有资格和宋景年谈条件。
宋景年应该挺忙的,电话打了很久,也许还被转了几次手,反正对于他这个无关紧要的人来说,等多久都是应该的。
被钳制、被忽视、被玩弄,林天颂愤懑至极,有火又不能发。
一群人站在这里,足足等了十几分钟。
电话打完了,安保负责人走了回来,他抱歉地对林天颂说:“宋助理不方便过来,您有事的话,我们可以帮您转达。”
林天颂已然猜到了这个结果,他咬着牙,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发号施令的上位者:“我要去公司。”
那人说:“我再问一下。”
这一次倒是挺快,安保转达了宋景年的指示:“宋助理说可以。”
可以?林天颂冷笑,他是不是该感谢他的慷慨?
林天颂向来不会轻易认输。
他上前一步,帮安保负责人整理好西装衣领,又用手指掸了掸金色姓名牌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林天颂一字一顿地念出他的名字,接着笑了出来,态度轻慢又充满嘲讽:“我想开除你,你要不要也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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