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渊谟的心也稍稍提了起来。
这个刚捡来的傻小子只会执剑反挡这一招,只守不攻,正渐渐落入下风。
他左手边的和尚见他一脸愁容,以为他在担心少年剑客的安危,眼神飘向台上。“无需担心,师弟自有分寸。”他自信保证道。
一声巨响后,白十九被打退到了比武台边缘,摇摇欲坠。
“……”观战的和尚木着脸,默默从祁渊谟身旁移开,装作无事发生。
说好的出家人不打诳语呢?
祁渊谟却并不是因为担心白十九,他只是心里涌出一股同是炮灰的直觉,这一幕实在太像炮灰挑衅主角了。
主角。
他望着白十九,反复咀嚼着这个词。
众人倏地哗然一片,有的甚至站了起来。抬眼望去,台上形势已经开始反转。
少年剑客一个灵活的闪身,避开来势汹汹的棍击,转瞬出现在了猎手身后。他使的正是武僧方才的步法。
武僧瞳孔骤缩,快速下蹲,一个弓步才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至此,两人方位对调,局势重新回到开始的平衡。
天色趋近暗沉,武僧肌肉绷紧,静止不动地盯着眼前这位落日熔金下仍身姿沉稳的少年,眉间凝重起来。他比谁都清楚,这种僵持是短暂的。这位剑客的领悟力竟高得可怕,几个瞬息便记住了他的步法。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他必须快速制敌。
白十九同样在打量他。
武僧率先动作,挑起僧棍,猛地向前一劈,使出少林棍法,状似猎鹰亮爪。靠近一步后,迅速化劈为扫,使出一招秋风扫落叶,丝毫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
祁渊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突然感觉衣摆被扯住,视线向下,是林尖。
偷溜过来的林尖朝他眨眨眼,祁渊谟也眨眼回应。此时无声胜有声。
识相的师兄弟两人瞬间达成共识——
跑!!!
林尖从小和尚那里得知他们的住持十分护短,不管白十九输还是赢他们都走不了。虽然抛下他偷偷溜走有点可耻,但总比三人都被留在此处好。
比武台上战况激烈,无人注意到后排的他们,趁着暮色,这是溜走的最好时机。
祁渊谟则是因为大致猜到了白十九的真实身份。按照原定剧情,林大还钱时并未发生这样的比试。如今剧情发生偏移,若真如他猜想的那样,白十九不会怎么样,炮灰本灰的他和比炮灰还灰的林尖却会被殃及。
祁渊谟捞起林尖,很轻的一声落地声响起,却被风声掩盖,众人注意力皆放在台上,谁都没发现观众席中少了两人。
此刻的台上,武僧出招的同时,白十九也动了。剑花挽过。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一棍一剑便你来我往,数十招眨眼而过。
“他在学师弟的招式!”最后一排的和尚瞪大眼睛,只见台上棍劈剑扫,棍压剑点,棍提剑挑。生生把最基础的少林棍法打出花来。
林尖趴在祁渊谟怀里,两人躲在看台后面,未顾及台上,而是向北看去,比武场最北侧不像南面一样有个入口,红墙砌得高高的。幸运的是两个隅角各栽着一棵苍劲挺拔的银杏树,金色的叶片随风摇曳。
乱花渐欲,卷入夜色。天一下子就黑了。台上战况变得模糊,难以用肉眼看清。
众人紧张的呼吸好似会传染,他们坐得挺直,努力往台上的位置望去。
黑暗中剑起棍落,武僧拧起眉,内力灌注在手掌,这是唯一的机会,他有九成把握。
另一边,祁渊谟运行起轻功很快来到银杏树下,刚放下林尖,转头,挨近比武台的几盏莲纹石灯亮起火光。
两位僧人点完灯,重新回到座位上。
比武台上却已经瞬息万变。在灯亮起的一瞬间,武僧立刻挥掌劈向白十九。
这一掌蕴含着武僧将近二十年的功力,朝着白十九的胸口打去。白十九执剑回挡,却被打退了一步。他能快速领悟对方的招式,却没办法马上拥有和他一样强的内力。
剑身发颤,震得他手心发麻……他要输了。
即将被打下台之际,他下意识往观众席上望去,那里却根本没有祁渊谟的身影。
刹那间,白十九脑中一片空白。他们丢下了自己。
“师兄,你干什么去?”林尖刚爬到树上,却不见大师兄跟上来。
祁渊谟嘀咕了一句:“做炮灰去。”话飘散在空中,模糊得像阵风。只见他快速奔向比武台。
毕竟收了二百两保护费。
武僧刚要打到白十九,突然手腕一痛,他的掌心被迫换了方向。一枚柔软的银杏叶跌落在地,无辜又脆弱。被灌注大量内力的掌心无法卸力,他不得不向台下栽去。
白十九也因为惯性往下跌。身后,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他。
武僧翻了个跟头,落在地上,回头,是和他同时从台上掉下来的白十九。
以及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青年男子。
武僧下意识握住仍在发颤的手腕,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祈渊谟把面色惨淡的少年推到一边:“我们认输。”
“什么?”武僧懵了,不由松了手腕。从比武台上跌落就算输,他和少年剑客几乎同时落地,该是平局才对。何况白十九被青年扶住时,他早已掉到台下。对方没必要认输。
最后一排的和尚看看空荡荡的位子,再看看出现在比武台那里的祁渊谟,也懵圈了。莲纹石灯的火光只能照到比武台,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从看台下去跑到比武台的。
气氛凝滞片刻后,先前的为首武僧下来主持大局:“此局平局。”
年轻武僧看到师兄肃然的神情,低下头没有异议。
祁渊谟却摇摇头,一脸认真:“是因为我一时着急用了暗器,心中有愧,才认输的。”一般来说,就算他不承认,也会暴露。这事他有经验。
竟是他!武僧瞬间抬起头:“你用的是什么暗器?”竟能精准地打在他的手腕上,他的手腕虽疼却并无外伤。如果祁渊谟不承认他也没办法,可他偏偏承认了。
听了他的话,环顾四周,地上除了本就有的枯叶,什么也没找到。
“难不成这就是你的暗器?”武僧蹙起眉。
祁渊谟刚要点头,却听他说:“不必诓我。”这人一看就内力浅薄,就算有人使出暗器,也绝不可能是他。
远处的银杏叶簌簌作响,武僧想,或许是江湖上的高手路过少林寺,误伤了他。打到他手腕上的力量,就是从那个方向而来。
能从那么远的地方射出一枚小小的不知名暗器,江湖上没几个人能做到。
怪哉,怪哉。
祁渊谟见他不信自己反而一脸沉思的模样:“……”难得说真话怎么还不信了?
为首武僧施了一礼:“施主,是师弟他技不如人,你无需找这样的借口。”师弟内力比这位背着剑匣的少年高很多,两人平局对他们来说都不算光彩。
这炮灰暂时还做不成了?他原本的预想是他出手干预这场比斗,这些武僧一向护短,势必会不满。可现在……祁渊谟沉默了一下,最终……欣然接受他的说法。
众人散场,早已回到看台的林尖跟着走了下来。三人被不由分说地带往供香客暂住的禅房。
偷溜计划以失败告终。
“师弟。”年轻武僧却被留了下来。
为首武僧念起佛语,轻叹一声:“你在比试时起了杀心。”
武僧年轻的脸上露出愕然,很快,他明了,他的确有一瞬间因为白十九轻易学会他的招式而想杀了对方。他伸出手掌,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起了妒心。
“弟子知错。”他闭上眼,对自己,也是对佛祖说。
为首武僧拍了拍他的肩,罚他在佛前净心三日。
旁人或许没看清,作为少林寺大弟子的为首武僧却知道,林大承认之事并非诳语。他亲眼看到林大手中飞出一片银杏叶,快如一柄飞镖。
灵渊剑派何时出了这样的人物?他摇摇头,不知此事是好是坏。
祁渊谟不知背后已有人看穿他的武力值。那不属于林大,属于他的力量。
他跟着带路的小僧进了一间禅房。小僧向三人施了施礼后便离开了。
“小师父说寺中客房不多,这是最后一间,将就着住吧。”祁渊谟收拾好床褥,对他们说道。
林尖没有意见。这话主要是对白十九说的。
一路沉默的白十九抬眼望着眼前的大通铺,下意识抿了抿嘴角。
他没说话,祁渊谟却猜出他约莫从未住过这般朴素的地方。
富家公子嘛,能理解。“你要是实在介……”
祁渊谟话还没说完,就见少年小心地摆好靴子,沿着墙边直躺躺地钻进了被褥里。
这么急着睡觉吗?祁渊谟疑惑地想。
好在他们只是临时借住一晚,没那么多讲究,祁渊谟脱下外袍,一旁依样画葫芦的林尖把自己的外衣和师兄的一起放在床榻角落里。
“好了,睡吧。”祁渊谟看着林尖躺被窝里后,熄了油灯,禅房陷入黑暗。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被褥里传来,林尖原本和师兄隔了一人的空,祁渊谟一个没注意,身旁就多了个毛茸茸的脑袋瓜。
“师兄,我有点冷。”林尖小声地咕哝着。放在以前他不敢这么和师兄说话,但这几日师兄对他几乎算是纵容。
他并不觉得冷,只是想靠近师兄一点,再靠近一点。
啪,祁渊谟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
“安静。”冷若寒霜的声音响起。
被制裁的林尖也不恼,周围虽是陌生的环境,可挨着大师兄,一下子安心了很多。如果师兄愿意每天给他买糖葫芦的话,就更好了……
林尖咽了咽口水,想着想着,很快闭上了沉重的眼皮,呼吸渐渐平缓。
祁渊谟略带嫌弃地给他扯了扯乱成一团的被子。
侧过头,白十九仍挨着角落,连呼吸都透着一丝小心。
等等,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事?祁渊谟猛地察觉到了异样。白十九的呼吸声太浅了!
祁渊谟立刻起身,靠近缩成一团的白十九,探了探他的鼻息,又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还好,只是发了点低烧。
移开手,看到的却是白十九突然睁开的双眼,少年漆黑的瞳仁中泛着一层薄雾。
题外话——
祁渊谟:关于我ooc又没完全ooc的那些事,薛定谔的ooc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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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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