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不用送我回家的……”纪流景有些别扭，边走着路边和程千程说。
他身体并没有正对着路，而是偏身向着程千承，因为他的包正被对方背着，抬手试探好几次都拿不回来。
“你今天本来就不该出院的，我倔不过你，送你回家还不行吗？这大晚上的，万一你在路上晕倒了怎么办？”程千承说着，扯着包带往肩上背得更稳了些。
那跟你也没有关系啊……
纪流景说不过他，心理嘀咕，虽然他不能理解程千承为什么要对一个并不算熟悉的同班同学做到这种程度，但他知道心理的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人总是很脆弱，连说实话都会不小心伤人。
“今天谢谢你。”纪流景目光留在他的身上，跟他道谢。
程千承的牛仔外套这会儿还在纪流景身上，他不让脱。自己里面穿了件长袖，套着个灰色马甲，因为上手扶人以及背着他那个早就脏兮兮的书包，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泥。
不过说来也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脸干净，衣服弄脏了也不会让人觉得他是狼狈的。
他应该是怕冷的，纪流景有看到他将手放在口袋里捂着。
“还把你衣服弄脏了，对不起。”纪流景又道歉。
程千承顺着他的目光往自己身上，无所谓地耸了耸了肩膀，“没关系的，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要在意。”
出于人情世故，纪流景应该是要邀请程千程进屋坐一坐的，毕竟外面又黑又冷的，但他并不打算那么做。
好在程千承也没有要进他房子的准备，将人送到门口就把包给他递过来了。
“好好休息，记得吃药，晚上睡觉盖好被子，还有明天见面的时候别只穿一件短袖了。”
“嗯。”纪流景点头回应他，然后盯着他的离开的背影，直到人已经完全消失在巷口才收回目光，转身开门进屋。
进屋没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忘记把衣服脱下来还给人家了。
“离我家还挺远的……”程千承走到开阔的视野就开始往路边看着要打车，冷风吹得他哆嗦了一下，自言自语都发抖。
这会儿已经很晚了，这附近也不算什么繁华地带，车流量有些少，他站了会儿，正准备离开去别的地方，谁想脚步正要迈出去就被人给拽住了。
“还好你没走远……”纪流景是跑过来的，脸有些红，轻轻喘着粗气。
“怎么了吗？”程千承顺着他抓住自己的手去搭他的手肘，被不可察觉地甩开了。
“你的衣服，我刚才忘记还给你了。”
纪流景边说边脱衣服，他刚才跑得急，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说着不住清嗓。
程千承眼睛睁了睁，眼见他那件短袖又露了出来，按着他的手问他：“明天不上课吗？”
纪流景一愣，反问他：“为什么？”
“不是……我是疑问句。”程千承一时之间有点难形容自己的心情，笑了出来，叹气说：“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明天上课的时候给我的。”
“没事，你还是现在穿走吧。”风很不合时宜地吹过，纪流景努力让自己不要发抖。
把衣服塞到他手里后依旧没有撒手，又问他：“我是不是应该洗干净再还给你？”
他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有洗衣服的香味，程千承帮他送去洗又去取回来给他的，那件外套则是早就在刚见面的时候就被子自己碰脏了。
“对啊，所以洗干净再还给我。”程千承接住了，又往他身上披，跟他说：“你出来为什么不再多穿件衣服，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生病啊？”
说着就有车开过来，为了不让他再执着把衣服塞过来，程千承上车手急忙一招，以很快的速度窜了上去。
扣上车门后他摇下车窗，对着车外还有些懵的嘱咐道：你快回去吧，外面冷，明天见！”
话音未落尽，前面司机师傅开着车就往前走，那尾调扬长在了十几度的空气里。车里人也是觉得猝不及防，车动后忙坐直身体，头探了出来，车远远离去，还能看见他隐约在长长挥着的手。
纪流景眼睛随着那车看去，好一会儿才回神来瞧自己肩膀上搭着的这件衣服，有些不明白自己跑这趟是为了些什么。
凌晨三点，他回家后对着洗衣机愣了会儿，那件牛仔外套被他扔进洗衣机不到五秒又给掀开洗衣机盖子拿了出来。
“应该挺贵的吧……”他嘴里念叨了起来。
倒也不是他关注程千承，只是大家平时都爱议论他，纪流景不可避免地会听到一些他的信息。
其中就包括他家很有钱这一点。
不知道有钱人是怎么洗衣服的，但他这快退休的半自动洗衣机还真怕会给人洗坏了。
考虑到这点，他最后还是蹲到卫生间去，拿出盆打算自己动手给揉了。
洗衣液剩得不多了，倒扣半天就流出一点，他只好往瓶子里灌水，盖好盖子使劲摇晃了个几下，才往盆里倒出一小半的泡沫水。
水管里的水跟着气温变化，有些冰手。
手背上拔针时留下来的胶带被弄湿了，粘性被冲掉一半，可怜巴巴地悬挂在他手上，中间的血迹晕开了，他暼了一眼，扯下来扔在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今天要不是因为程千承，他还真不可能去医院走一趟。
这要以前得反感死，今天心情意外地有了转变，至少莫名地没那么的烦躁了。
牛仔外套并不好洗，不沾水都够厚重的，沾水后更是很难拧干。
打架加上感冒，折腾下来纪流景的力气实在是不多了，拧半天最后挂上阳台还是水淋淋的。
程千承肯定不缺这一件衣服穿，只是他自己迫切想明天还给他而已。
他躺在床上心里这样想着，睡前吃下的药似乎起了效果，人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过也没睡太久，晚上三点入睡，早上六点就醒过来了。
纪流景醒过来以后一般会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一会儿，大概两三分钟的样子，之后才会掀开被子坐直身体。
裸露在外的皮肤首先感受了气温。
昨天晚上虽然没再下雨，但今天温度显然和昨天没什么太大变化。
他下床后径直走向了阳台。
程千承的衣服已经不滴水了，他伸手摸了一把，离彻底干还有一段距离。
“今天给不了。”他有些泄气，喃喃道。
又转到卫生间洗漱完，穿衣服的时候他想起程千承让他不要只穿一件短袖话，从一眼能看清几件衣服的小衣柜里，薅出件长袖来套上，最后规整地穿上了校服外套。
今天他照常走了延园路，这是去公交车站最近的路。
不同于平常的是，今天一路上高垣都没有出现过。他和纪流景不同校，家的方向也不相同，但他这人就是莫名地执着，无论纪流景怎么拒绝他，怎么打他，他还是会变着法地恶心人。
在路上堵纪流景，美其名曰送早餐这种事情就是其中之一。只是每次打架之后，他总会消停一段时间不出现。
“也不知道这次能消停多久……”走出延园路，公交车站就直入眼帘，纪流景不由地松了口气。
他要坐的公交车毕竟是直通学校的一班车，到了工作日就会很挤。不过他在的位置是首发站之后的第二站，一般能在后面混上一个位置。
坐上车一路上人就开始爆满，拿上车的各种早餐味道混杂在一起，开窗刮风都阻挡不住，简直让人想吐。
而且风吹了一路，他头又疼了。
下车学生们一窝蜂地往前赶路，他愣是找着棵树缓了半天，人差不多散开了才开始走。
一到学校，就会感受到冬天都按不住地热闹。
纪流景平时往教室赶的时候，是不会特地去看宣传栏的那张海报的。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天和程千承有了点交集，他今天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一般来说，学校制作的宣传海报都会有着非常浓厚的形式主义味道，但这张海报却不会给人那样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模特选得好，程千承那张清秀面容上所投射出来的笑容，总会让人感觉到青春洋溢，明媚阳光的感觉。
他的笑实在太容易让人卸下防备，纪流景出神地看着，不知身后什么站了个人。
“你还真爱看我的大海报啊？”
程千承凑到他耳朵边，距离其实没有那么的近，但纪流景瞬间人就弹开了。
他自己反应了会儿，想了想自己或许不应该对程千承反应那么大的，忙着接话：“你怎么不说我爱看这女生？”
程千承似乎真的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挑了个眉头问他：“她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啊……”纪流景也没多想，直接说道。
“那你不就是看我吗？”
“……”合着知道谁的名字就是看谁啊？
纪流景不想再去辩驳了，毕竟他也是真不知道那女生叫什么名字，好像是文科班的学霸，但就算在一个学校，有时候文理之间也会有些消息上的闭塞。
何况他还向来不喜欢去过多关注别人。
纪流景也不等他继续调侃还是什么的，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了钱，“这是昨天的你帮我垫付的医药费，谢谢。”
这件事情他昨天竟然都没有想起来，今早趟床上发呆那会儿才想起自己忘记把钱还给人家了。
程千承朝他递过来的手看了眼，没接，笑道：“没那么多。”
“我没有零钱，你直接收着吧。”纪流景手又往前递。
“那有零钱再给我啊，你急什么。”这次程千承直接按着他的手给推了回去。
纪流景有些不知措施了，他不明白程千承为什么不能痛快地收下。他这样想着，突然就有一群人喊着程千承的名字走了上来。
那都是些平时和程千承一起玩的朋友，平时都喜欢结伴而行，见面就一个搂一个的。
纪流景瞥了眼那群人，无奈将钱收了回去，低声和程千承说了句：“我先走了”，接着一秒都不带犹豫地离开了。
那群人也是看到他和程千承说话了，见他一走就围了过来。
“我去，你惹到他了？”何颐和他关系最好，嘴也最快。
“该不会还挨打了吧？”鲁桦也跟着接话。
程千承有些无语这帮人，他们说话声音还大，纪流景连人都没有走远，也不知道听到这些话没有。
他无奈道：“首先背后议论人能不能小声点，还有你们有病啊，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
“兄弟把你放心里哎，在关心你好吧，你又不是不知道纪流景什么人。”鲁桦立刻就反驳他了。
“我不知道，我上哪儿知道去？”程千承白了他一眼，实实在在地说，“再说你知道的也不一定对。”
“我知道的怎么不对，我可是亲眼见过他打架的好吗？那场面，简直了！”鲁桦想起来都有些后怕。
一群人正想问问他细节，教导主任一声给人吼散开了。
一中的规矩，早上进入校园就是晨读时刻，最忌讳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了。
这一嗓子吼过来，个个赶紧拿出书给散开了。
回教室后何颐要去厕所，拽着程千承一起去了。
“纪流景刚跟你要钱了？”何颐回想刚才纪流景把钱收回去的动作，偏头问他。
程千承还难得见他那么严肃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你们到底在想什么啊，都一个班的能不能不把人想那么坏，他刚才是还我钱。”
何颐倏然瞪大了眼睛，“他什么时候抢你钱的？”
“啧，我操，你是耳背还是语文烂啊，就你这还高考啊？我说的是‘借’，不是‘抢’！”程千承啧了一声，骂道。
“哦……真借啊。”何颐点点头，忍不住又说：“他干嘛跟你借钱啊，你们之前也没什么联系啊，该不会以后讹上你吧？”
程千承张嘴想要反驳他，又被何颐堵了回来。
“你先停住，我知道你心软，对谁都好心，你肯定想说是他遇到什么困难你刚好碰上就帮了是吧？你平时这种事没少做我又不是不知道，但纪流景不一样的！我是给个你提醒，鲁桦说得话不全是假的。”
何颐说得语重心长，“你觉得随便传传就能传个校霸的名头给他安上啊，那都是人家自己一架一架打出来的！”
程千承：“……”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夸还是贬了。
“好心别用错地方了，他可是出了名的打架不要命，你没见过不代表他没做过。倒也不是说怕他，但这样的人能避就避了，都高三了，你平白给自己惹上点事干嘛？”
程千承脑海里突然想起昨天纪流景撞上他时的样子，心想这要是让何颐知道，指不定又要说出什么来。
“我知道我知道，你老妈子啊。”他挥挥手，将手上的水往何颐身上弹。
“哎，我去！”
两人打打闹闹着出了厕所，恢复安静后，最后一个隔间里，纪流景缓缓地打开门走了出来。
他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仿佛刚才在这里对话的内容与自己无关一样，平静地洗完手后也出去了。
单机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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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校霸是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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