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到来的时候，夏蝉跟程青的关系好上了许多。
程青虽然总是冷冷清清的性子，但到底两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久而久之也熟稔了许多。
夏蝉在收拾回家的东西，今年奶奶打算带他去沈老爷子的老家过节，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沈老爷子愿意带他们回乡祭祖。
等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后，夏蝉看向程青，“你也是回家过节吗？”
程青跟家里人的关系很不好，只是这两年才稍微缓和下来。
平时节假日程青也不回去，他有自己住的地方。
程青将手上的书放下，“为什么这么问？”
夏蝉抿了抿嘴，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一年来，他跟程青的关系虽然好上了一些，可到底对方性子太过冷淡，他难以接近。
这让夏蝉有些怀念上一世的事，可人都是要向前看的。
“因为平时很少看到你跟家里人联系，而且之前国庆好像你也没有回去。”
程青轻轻‘嗯’了一声，却没有回答。
夏蝉提着箱子准备回去的时候，终于鼓足勇气回头问道，“我可以给你发新年祝福吗？”
程青握住书籍的手顿了顿，又只回了小小的一个‘嗯’字。
夏蝉点点头，对着程青说道，“那我回家了，再见。”
在门被关上后，程青终于将目光从书上收回，那看向那扇被关上的门，然后低声说道，
“再见。”
夏蝉提着箱子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发现是全叔来接他。
全叔依旧热情，给夏蝉开门又帮忙把箱子提上去，反而让夏蝉有些不太好意思。
他坐在后座位上，微微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的眉头。
全叔倒是一路上说了不少话，他说老爷子如何如何，又说最近家里收了不少好东西，然后聊着聊着，又聊到了沈叔身上。
全叔说他沈叔最近又如何如何，然后又干了什么什么。
言语之中全是崇拜以及欣慰，还有几分为老爷子高兴的自豪。
全叔跟在沈老爷子身边久，这一路的风风雨雨都是陪着过来的，也是看着沈叔长大的。
所以全叔透过后视镜看向夏蝉说道，“其实小少爷可以跟大少爷好好打好点关系，其实他心里也是关心小少爷的，都是一家人，总归以后都是要相互扶持的。”
这句话是全叔真心话，因为沈老爷子跟夏奶奶毕竟这么大年纪了，一旦出现意外，夏蝉能够依靠的也只有大少爷。
况且大少爷如今的身份以及实力，这是一个很好的靠山。
全叔这几年也知道夏蝉是个好孩子，自然也是希望夏蝉以后能过得好点。
夏蝉撑起下巴看向窗外，只是神色有些恍惚。
全叔见夏蝉似在失神，也没有说话了，而且安安静静的开着车。
天冷，他们到家的时候不知道为何天空飘起了雪花。
一朵又一朵的雪花落到了夏蝉的脖子里，他有些不适的伸出手摸了摸，然后提着自己的箱子往屋里走。
夏奶奶一早就在门口等着，瞧见夏蝉回来了忍不住握住夏蝉的手，眼底的慈爱几乎快要溢出。
夏蝉看着越发苍老的夏奶奶，心里却不是滋味。
奶奶已经很老很老的，他真的很怕有一天奶奶会离开他。
夏奶奶似乎看出了他的意思，轻轻用着手拍着他的手背，无声的安抚着他的情绪。
晚饭他们吃得很简单，夏奶奶跟沈老爷子如今胃口越来越清淡，夏蝉也不爱油腻之物。
等完饭夏蝉就回了房间休息。
后半夜的时候又下起了大雪，等夏蝉起床后发现门口的积雪都堆得老高。
夏奶奶腿脚有些不好，因此不怎么爱出门，沈老爷子倒是没事喜欢画画雪景，每当这时夏奶奶就会去泡上一杯茶水放在沈老爷子身侧。
如果不是因为时代的原因，夏奶奶跟沈老爷子将是最天作之合的一对，书香门第，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本该羡煞旁人。
夏蝉一连在这里住了好几天，这几天都是大雪。
有一天夏蝉是被外面扫雪的声音吵醒的，他透过窗户朝着下面看去，发现全叔在扫院子里的落雪。
因为临近过节，沈老爷子把那些临时的佣人都放假回去了，如今家里就只有全叔一个人。
夏蝉有空的时候就喜欢帮全叔做做事，因此立刻穿好了衣服下去。
“我来扫吧。”
全叔抬头看了一眼，摆摆手，“没事，小少爷你去吃早饭吧，我都准备好了在餐桌上。”
夏蝉摇了摇头，“我想堆雪人，让我堆完来扫吧，没事的。”
全叔拗不过夏蝉，还是把扫把给了夏蝉。
夏蝉将一个小球缓慢推着，最终推成一个大球，然后又推了一个。
两个球链接在一个，一大一小，便是个雪人模样了。
随后夏蝉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戴了上去，又扣了两个眼睛跟鼻子。
只是怎么看都有些不太像，无奈夏蝉把扫把插到了雪人的身后，嗯，这才有了几分感觉。
夏蝉拿出手机拍了一张，觉得挺有意思。
结果冷不丁等他抬起头，就看到了二楼的楼梯间上的沈叔。
沈叔身后依旧跟着老管家，穿着大衣，脸色有些苍白，带着厚厚的围巾以及手套。
他有些畏寒，因此冬天一般不外出。
夏蝉莫名的手握紧了手机，上前两步喊道，“叔，你回来了。”
沈叔点点头，转而进了房间。
夏蝉看到人走了，这才松了口气。
第二天沈老爷子就带着所有人回了老家准备祭祖过节。
夏蝉跟在夏奶奶身后，有种强烈的不属于这里的感觉。
沈家的老宅在一处小镇上，这里有着一座不小的老宅子，留了个以前老家的家生子一直守着，因此还算干净整洁，也能住人，就是年代久了难免有些看着有些陈旧。
跟沈老爷子同龄的人几乎都去世了，因此沈家这一脉也就沈老爷子一个了。
他带着沈叔跟夏奶奶一家去往墓园，却是忍不住满心荒凉。
沈老爷子给自己的父母亲上了一炷香，又依次让他们也上香。
夏奶奶的眼中流露出几分悲伤。
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她跟沈老爷子是天生一对，沈家主母也很喜欢她，只是奈何，奈何天意弄人。
沈老爷子则是握紧了夏奶奶的手，他说，“别怕，母亲看见是你定是欢喜的。”
沈老爷子的爱，向来都是沉重而又坚定。
他从未放弃过夏奶奶，无论茫茫岁月中遇到多少多好的人，可他依旧不曾改变。
或许这一生他们都做过许多的错事，也有许多无能为力的事。
他错过许多，曾因年少轻狂而桀骜不驯着，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心。
也曾因自尊将自己禁锢着寸步难行。
最后所有的一切，在爱人身前，最终都化作了温柔的月光。
沈老爷子这一辈子是传奇的，也是坎坷多磨难的。
可如今，他满足了。
夏蝉垂下眼帘，他羡慕过奶奶跟沈老爷子的感情。
试问谁能不被这样的情感所感动呢？
有时候夏蝉也在想，或许就是因为自己见证过最好的爱，所以才会奢望自己也能得到最好的。
可世上的事向来都是两难的，他已经有了很多东西，怎么能够再去奢望更多的呢。
晚上他们是在老宅这边休息，老宅在乡下，到了十二的时候许多许多的人放着鞭炮以及烟花。
夏蝉打开窗户，看向窗外那烟花。
他给程青发了第一条消息。
“新年快乐，祝你每天都能快乐。”
那边没有回复。
夏蝉看着手机，一时间有些恍惚。
其实他从未奢望过什么，只是他忍不住靠近，就像冬夜里他是被冻伤的旅者，看着那点温热的火光就忍不住靠近。
想到此，夏蝉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早上沈老爷子就带着他们一大家子准备回去了。
这次祭祖来得快，走得也快，似乎这里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
回去的时候夏奶奶跟沈老爷子一辆车，而夏蝉被老爷子喊进了沈叔的车。
沈老爷子其实也明白他跟夏奶奶也没有多少年好活，他爱夏奶奶，爱屋及乌，他对夏蝉也是怜惜的，所以他也希望夏蝉可以跟他的儿子好好相处。
上车后夏蝉很是忐忑。
车很大，里面还点着熏香，他跟沈叔都坐在后排，中间却隔着很远。
夏蝉只能看向车窗外，似乎这样就能忽略空气中的尴尬。
只是这样的情景让夏蝉又下意识的想起上辈子的事。
上辈子也是在这辆车里，他被沈叔——
夏蝉目光闪烁了一下，那是他不愿回想的过往。
一路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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