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厚重,像打翻的墨水从对面晕染过来,跟清早的响晴白日判若两个世界。压得地面又潮又闷,热得跟扣了个蒸笼一样。
花枝臊眉耷眼地垂着骨朵,风过时才颤两下。
狼犬呼哧呼哧吐着猩红的舌头散热,听见外头有车鸣,吠叫着跑出去。
一列黑色奢华的跑车开路,在老宅前停下。
一众雌虫在门口排开候着接驾,为首的老管家上前开车门,点头哈腰地请安。战战兢兢不敢松懈。
那只雄虫稳健向前走,不屑施舍给这些下等虫一个眼神,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他与那些娇娇柔柔惹虫怜爱的雄虫不同,甚至说一点都不占边儿。西装勾勒出近乎于完美的身形,尊贵优雅地仿佛是虫母神明亲手雕刻的艺术品,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只金丝眼镜,将疏冷的目光细化柔和。
负责料理老宅的亲卫追在他身后,汇报着葬礼进程。
“现在到安置上一任领主雌侍的环节了。”
亲卫听到埃里克哼笑了声,恐惧的卡顿了一下,继续下文。
-
四水归堂的庭院。
裹着白布的遒劲绿植开得娇艳欲滴,帮铜缸里的小红鱼遮出一片阴凉,咕嘟嘟冒出一串水泡。生命丝毫不因老宅的死气消减,大咧咧地可爱着。
上一任领主雌侍们排队等候着。
“你真没给自己找个雄虫做接应?”身后的雌虫用手肘捅了捅他,压低声音再次发问。
西索斯摇摇头,拉下他的手宽慰道:“你放心吧,十七少爷答应我了,他让我做他的雌侍。”
雌虫难言地打量着淡然平静的好朋友,一番话在舌尖绕了圈,最终化作了声叹息:“也行,以你这个性子,到哪里都是缩在墙角里当受气包。”
“十七少爷是个老实雄虫,到时候你学学如何讨好他,弄个虫蛋就可以硬气点了。”
西索斯闪过一丝奇怪地神情,他笑着嗯了声:“我听你的。”
虫族是一夫多妻的制度。
对于联邦内夸张地雌雄比例来说,这是解决雌虫动乱的最好办法,能确保尽可能多的雌虫都有标记和稳定地精神抚慰。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些雄虫都很难活到生命尽头。
权贵雄子有一个爱好就是弑父,翅膀硬了就会想取而代之。这就搞得雌侍们很尴尬了。一旦成为某某某的雌侍,这辈子都不会再享有联邦虫民的合法权利,只能作为雄主的财产来安置。
财产是用来继承的。
雌侍们守寡后会有两条路:
一是被雄虫继承者们挑选走成为新的雌侍,不少有孩子的虫母可以阖家团圆;另一条就是没有虫愿意选择,成为雄主的殉葬品。
没有谁是想死的。
这就搞得普通雌侍在雄主的最后阶段去和雄子们搞好关系,哀求他们在葬礼上选择自己,放一条生路给雌虫。
西索斯是听话乖巧的雌虫,换个字儿也可以说是,轴。
死脑筋不知道变通。
棺材里躺着的雄主就是清楚他这一点,临死前非点名让他照顾,硬是多活了十好几天。西索斯尽心了,也就没机会去和雄子们串话了,只找了一只雄虫,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哎,十三少爷来了。”
伊兰特惊喜地叫道,隔着雌侍们和雄虫悄悄抛了个媚眼,怀春的笑意根本藏不住。意气风发的年轻虫可比病入膏肓的病痨鬼好多了,傻子都知道选前者。
十三注意到后停住脚步,和兄弟们笑了下走过来。
他平时就没规矩惯了,呵斥开劝他的雌虫,在众目睽睽搂住伊兰特的腰。
窃窃私语,灵堂**。
伊兰特笑得眼睛弯起,空着的另一只手拉过西索斯:“十七少爷来了么,怎么不见他?”
“问他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找了别的雄虫?”
“有你在,我还瞎折腾什么。”伊兰特讨好地吻着他,“是我的朋友,就是这位。”
“他可是为你虫父忙前忙后的照顾,憔悴了好些。”
十三打量着西索斯,俨然是端详货物的眼神,上上下下扫视一番:“有几分姿色。”顿了顿,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去找领主,他可比十七那个书呆子强多了,而且你不是抚养他的雌侍虫母么?”
按理说西索斯就不该在这任由雄虫挑选。
雄虫的雌君基本都是军雌,但军雌是联邦统治与运行的耗材,活不长久。没几个能陪着孩子长大,雄主就会给那个虫崽子找第二位虫母,让心思细的亚雌来抚养。
西索斯与埃里克就是这种关系,他是他最亲密的雌虫。
“听说领主要来,你不如现在跑出去求他,你大小是他名义上的虫母。而且,假如你被六哥那群虫选走了,才算给领主添堵呢。”
西索斯犹豫地望向回廊入处,眼睛在一瞬间亮了再次黯然,向十三道了声谢。
十三搞不清他的脑回路,长得挺漂亮结果脑子不好使,他把话挑明到这份上,居然还不抓紧时间去行动——雄虫的一大乐趣就是折磨雌侍,香薰滴蜡小皮鞭,窒息断肢加折翅。
没有虫会怜惜用来生育的亚雌。
有病。
西索斯读出了他的意思,垂眸敛去神情,沉默不语。他没脸去见埃里克,这都是他的报应。
他需要赎罪。
-
屋内黑压压的。
一道珠帘白纱将棺椁隔开,一面是死掉的雄主,一面是他的孩子们。
“把衣服脱了,让几位少爷看看。”老雌虫冷声命令着西索斯他们,完后又谄媚地在主位旁哈着腰,等待雄虫们挑选。
上任领主的雄虫子嗣不多,才九个。
抛去埃里克空着的主位,剩下的八只雄虫对面而坐,坐姿各异地审视着宽衣解带的新寡雌侍们。
白皙柔美的身形随着绸衫落地显露,个个都是漂亮的。西索斯在其中并不起眼,温和地就像一汪不争不抢的水,轻易就忽视了。
他们看了一会儿,让自己的雌侍把选择告诉老雌虫。
老雌虫听着雄虫少爷的吩咐,唱曲儿般喊着雌侍的归属,但到西索斯就卡带了。他扶了扶眼镜,与旁边的侍从凑在一起看意向,脸上的褶子愈发阴郁。
“……看来西索斯雌侍竟意外的抢手,两位少爷都中意于他啊,哈哈。”
闻言,西索斯惊愕地望向十七,十七一时间也难绷住表情。
除了莱特雄子还会有谁?
“是我。”
莱特皱眉:“六哥喜欢军雌那一款,这会儿怎么换了口味。”
右侧首位的雄虫笑眯着眼睛,搁在膝上的手矜贵摇晃,挑衅笑道:“说来也巧,少年时我便欣赏西索斯,不如十七弟顺水推舟,弃权将他送我也算是成虫之美。”
“……”
“六哥,听一些虫说你某处中了一枪,就像这样。”
说着,十三伸出一根食指缓缓弯下,苦大仇深地叹了口气,“都到了这地步,还要什么雌侍啊,不如遣散还他们自由。”
“也算是做件善事,给自己死后积德。”
这番话无异于平地起惊雷,场面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许久。
“……确实啊,六哥那么多雌侍,居然只有雌君生下的一只雌虫虫崽。”
“米拉出生都是七年前的事儿了。”
“六哥,你不会真的被领主给、给内啥了吧!”
雄虫被视为虫族珍宝的原因就是能给予精神力安抚和让雌虫生育,三两句就就把老六的遮羞布扯下来,把他的残缺拽到众虫面前。
“够了!”老六的脸色涨得通红,指着十三怒吼,“你就是在胡说八道!”
十三受惊的无辜,故作惊慌道:“我的虫母神明啊,我有没有胡说八道六哥最清楚,我只是劝你行善积德,别的都在哥哥你自己呀。”
老六拍案而起。
突然传来瓷器炸裂的声音。
末位的少年把瓷盏摔到地上,碎屑四溅,他厌烦道:“要我说干脆打死算了,正好给我虫父陪葬,省得惹大家不开心。”
年长的兄弟面面相觑,交换个眼神,神情逐渐缓和。
他们闹得还不如个未成年的小孩懂事儿呢。
老雌虫眉开眼笑,就解决不了问题,那就不如把问题的源头给解决掉。他颤巍巍地扯着嗓子出了声:“还是小少爷聪慧通达,西索斯是深得领主喜爱,就让他去陪领主吧,到了天堂还能继续侍奉——”
十三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啊?
真能扯啊。
他注意到十七那个书呆子低着头不说话,耳朵连带脖子红的滴血,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窝囊,简直是窝囊。
身为雄虫却连一点脾气都没有,真给雄虫丢分。
“那个啥,我。”十三清了清嗓。
就见十七腾地站起来,一把将西索斯拽到身边,气到磕绊:“我说了,他是我的雌虫。”
呀,老实虫发火了。
那些兄弟均不把他放在眼里,有几位十分不给面子的笑出声,咯咯直乐。等到乐够了,才推出一位打圆场,是和十七关系最好的兄弟。
——别在这丢虫现眼了。
他拽着十七出去谈话。
闭合的雕花门将光阴筛成斑驳,在地砖上成了一道道破碎的影儿。和光同尘,细微的漂浮物从中起伏,倘若伸手去捉又只能碰到虚无。
只言片语的争执从门缝挤进来。
外头厚重的乌云愈发浓郁,阴黑沉沉地拢飘过来,光很快就被侵吞殆尽。
屋里黑压压静悄悄。
昏暗中,西索斯竟觉着六位雄虫的视线都聚集在他身上,正襟危坐衣冠楚楚,冷冷得麻木的望着他,眼神在宣告着同一种声音:都怪你。
原本谄笑的老雌虫在看向他的时候骤然变脸,阴沉地像棺椁中爬出的僵尸,他抬手招来侍从,默着扬了扬下巴。
西索斯惊惧地瞪大眼睛,本避开侍从的手。
——别碰我。
没有谁是真的想死。
倘若一开始不给他生的希望就算了,而西索斯也忘记了规矩,用尽力气在侍从的手上狠咬一口,连滚带爬地向外逃。
仿佛出了这扇门就能苟活一般。
外面是什么,有什么。
细白的手一遍遍砸在门上,黛青色的血管暴起。
壮硕的侍从围成了一道“墙”,将看热闹的视线都阻断,只能听到西索斯细微的哼吟与呜咽,抽抽搭搭地不敢反抗,徒劳想着外面。
雄虫们冷言旁观这场闹剧,他们都清楚出了这扇门也是死,老实本分的听从安排才是雌虫的归宿。因为雄尊雌卑。
有意思。
骤然打了一个闪,刺目的白光从花窗飞入,把所有虫都照的惨白分明。
“咔嚓——”
天际雷声咆哮轰鸣,暴雨瓢泼般倾泻,顺着黑瓦恍琅琅如注浇下来。风把半合的花窗吹得反复摇晃,撒进去星星点点的水滴。
雨还是下来了。
就在这时,门开了,侍从们屏散开。
只有西索斯依旧趴在地上,昏沉沉中入目是一双奢侈的皮鞋,再向上看是修长笔直的腿,腰、肩,视线逐渐攀升。直到看清那张脸,他不可置信地喃喃道:“宝宝……”
轻的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但下一刻他理智恢复,意识到埃里克的身份后立即规矩的俯首跪好,不敢再对领主有一丝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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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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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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