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捂过来那一刻,元星下意识闭上眼睛。
他不知道贺北时又在搞什么鬼,但惊觉,自己对这人的容忍度不断提高。
无论对方做出什么,他都能轻易不计较,永远和颜悦色,永远好脾气。
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元星沉下心来,声音也发冷,道:“把你的手拿开。”
然而眼前的手并没有第一时间移走,窸窸窣窣很久,几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覆盖在脸上的温度才终于飘离。
元星碰了碰滚烫的脸颊,问道:“蚊子呢?”
贺北时望向天花板,装傻道:“飞走了,看不到了,不过没拍到也是幸运,不然溅你一脸血,多不好。”
这人绝对是在恶作剧,元星非常无语,眸光瞥到墙上的电视,上面正播放着一部喜气洋洋的动画片,于是压下想要踹他一脚的冲动,把筷子甩过去,道:“吃你的面吧!”
作为演员,贺北时早已经历过千锤百炼,毫不在意这冷淡的态度。
无论元星摆出什么脸色,都能笑脸迎过来。
好像他才是那个毫无底线的人。
真的无法理解他的心理状态。
低头盯着汤面沉思的时候,一只手从面前越过,拿起装辣椒油的瓶罐,打开盖子,舀了一大勺放进碗里。
泛白的骨头汤瞬间被红油浸染,元星愣住,惊奇道:“你不是不吃辣吗?”
拿罐子的手一顿,停在半空中,元星看到,自然而然地接过来,把用过的辣椒油放回原位。
贺北时轻声问道:“为什么觉得我不吃辣?”
“你是——”
话没说出来,先咬到了舌头,元星痛得两眼冒泪,故作平静道:“你一开始跟老板说了,不要葱姜不要辣。”
好险好险,刚才差点说出“你是歌手,要保护嗓子啊”这种暴露身份的话了。
贺北时很轻微的摇了摇头,道:“是你不喜欢,我给你点的。”
他的脸上又一次出现落寞的神情。
元星一直怀疑,贺北时来到青岩村前肯定经历过痛彻心扉的情伤,不愿意回去是因为他胆怯懦弱,无法面对伤疤。
媒体营销号也是这么猜测的。
一想到贪得的这些日子是别人不屑一顾甚至准备毁掉的,元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大脑混乱,机械重复着对方的话,道:“原来是给我点的啊……”
心里顿时为没提早感知到对方的照顾而愧疚。
贺北时吸了一口气,道:“当然,好歹在一起吃了几天的饭,你厨房有什么没什么我早摸清楚了,要不是每天上桌的菜里有肉,我都以为我跑深山里头是来出家的呢。”
一阵愕然,元星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
做饭的时候基本按照自己的喜好,还理所当然的认为演员应该吃清淡点。
莫名有些心虚,元星讪讪道:“医生叮嘱,我这段时间不能吃重油重盐的东西,而且你不也受伤了吗。”
贺北时盯着旁边变化飞快的小表情,揶揄道:“对,我们现在处于特殊时期,那等你养好身体了,我请你吃麻辣全席,体验人间美味。”
说罢,他眉头一挑,道:“怎么样?”
夏天的正午很热,饭店开了空调,墙壁上还挂着台摇头扇,此刻呼啦啦的风吹过来,睫毛被吹得轻颤,元星不应声也不拒绝,抄起筷子闷头吃面。
贺北时早预料到这个反应,悄悄把怀里刚抢过来的电视遥控器放在桌上,一只手按着,免得隔壁桌小孩拿走。看向埋头吃面的人,笑道:“逗你玩呢,不能吃就不吃,挑食不是什么坏毛病。”
元星抿唇,不想理他。
从饭店离开后,又回到了烈日炎炎下。
两人长得高,容貌也很突出,在街道上格外引人注目。
对面一家小店里有人举起手机,看样子是拍照的架势,元星眼疾手快,利落地拿起路边摊子上一顶遮阳帽甩到大明星的脸上。
“干嘛?”
贺北时把帽子拿下来看了看,是顶繁花似锦的大檐遮阳帽,一点也不符合他走在时尚前沿的潮流气质。
刚想把帽子放回去,元星又神走位的挡在面前,反手扔来一只口罩,非常霸道,道:“戴上。”
被丝滑柔软的布料砸了一脸,贺北时也没生气,只是觉得好笑,问道:“看到那么多人觊觎我,你吃醋了?”
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元星眸色闪烁片刻,指了指青天白日,道:“别说鬼话,戴着防晒。”
贺北时不高兴的“哦”了一声,老老实实的戴上了帽子。
刚才事态紧急,没时间留意,元星随手拿了帽子口罩就递出去了。现在看到对面小店里拍照的人离开,他将目光落在满目琳琅中,慢吞吞的搜罗起来,为自己选了顶纯色的遮阳帽。
贺北时抱着胳膊在旁边看,埋怨道:“你偏心。”
元星:“……”
这种情况下不应该用自私吗。
语文没学好、硬要斤斤计较的某人把花里胡哨的的帽子摘掉,转头拿起了元星同款。
店里面有镜子,老板招呼两人进去看看。
贺北时兴冲冲地拉着他往里走,两人站在一扇圆形小镜前,要挨着脑袋才能同时照到。
元星没兴趣,贺北时就按着他的头一起钻进镜子里。
两顶蓝色的渔夫帽碰撞在一起,两张同样清爽的面庞紧挨着。
元星扫了一眼镜中人,脸颊不受控制变得绯红,想要挣扎跑出去,但见到贺北时露出洁白的牙齿,是发自内心的一抹笑。蓦然僵住了身子,留在原地不动。
他竟然想掏出手机将这一刻记录下来。
“真帅,”贺北时不知是故意,还是恶意,总之就是很刻意的抚摸了元星的耳朵。
作恶的手还想向前触碰脸颊。
元星心一跳,径直把人推开,脚步错乱地朝柜台走去。
帽檐遮挡住脸颊,他声音不那么清晰,道:“老板,算一下多少钱。”
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戴着老花镜,眼睛一眯,道:“你们是双胞胎啊,还买一样的。”
什么双胞胎啊,分明是有学人精,元星暗暗的想。
暗戳戳的在心里说完坏话,余光忽然瞥见肩头多了个脑袋,心脏都被吓得抖三抖。
元星定睛一看,原来是学人精悄无声息地走过来,鬼魂一样紧挨着他。
贺北时凑过来后,不先说话,非要和元星对视一眼,才心满意足的转头,看向老板,道:“爷爷,您看我们长得像吗?”
嘴挺甜,一声爷爷把老板哄得仰头笑,道:“我哪有你们这么帅的孙子唉,我看看……这大眼睛高鼻梁的,确实长得像,你俩是一家的兄弟吧?”
贺北时也哈哈大笑,不停的点头,道:“对对对,爷爷眼光真好,我们是一家的。”
元星用手机扫了柜台上的收款码,心想:全世界的人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你怎么不满世界认兄弟去。
出了配饰店的大门,嘴甜的孙子还洋溢着笑容,时不时转头看一眼身边的人。
元星被搞得不知所措,缓了一口气,嗓音冰凉,冒着寒气,道:“有话请说。”
贺北时犹犹豫豫,良久,冒出来一句,“说了你肯定不理我,我还是别说了。”
元星攥拳,咬紧牙关,哼笑一声:“那你最好一辈子都别说!”
镇上的超市相当于小型百货商场,什么都涵盖其中,蔬菜,鱼肉海鲜,零食饮料,衣服鞋子,楼上还有家居城,五金市场。由于不是周末,再加上正午十二点,大家都在家里吃饭,所以超市里的人不多。
走到一个货架前,元星尴尬的咳嗽两声,道:“你自己选,选完留在这个区域里不要乱走,我去楼上买玻璃,买完立马回来找你。”
贺北时心不在焉,眼睛不知道在往哪瞟。
刚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视线蓦然被一双手挡住。
这是第二次了!
元星掰开他的手,怒气冲冲想要骂人,转头看到贺北时在白炽灯下闪烁的眸光,左眉一处疤痕格外明显。于是呼吸停滞一瞬,说出来的话变成了轻声相问,道:“你怎么又捂我的眼睛?”
贺北时,人人艳羡的大明星,自出道以来便极受吹捧,无数代言合作铺天盖地的砸过来。
他当时只觉得好头疼,不想化妆不想拍照不想说那些尴尬到扣脚的代言词,没想到,那时的烦恼竟然顺延至今——
从进门开始,他就看到了自己大大的海报照片贴在货架上,抬头,播放广告的电视机里也有他的身影。
“我那个……”喉间像是卡住了什么东西,他一个字也没编出来。
可算切切实实的理解了如鲠在喉这个词语。
元星以为他又在恶作剧,并且显然认识到错误了,道:“你在这选……选吧。”
说完,转身就要上楼。
贺北时不知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少“自己”,连忙把人拉回来,干净的地板反射出灯光,终于想到了一个借口,道:“因为灯光刺眼,我才捂你眼睛的。”
元星抬眸,瞧见了脑袋上蓝色的帽子。
这个行为像是翻了一个白眼,贺北时权当没看见,抬手把渔夫帽往下压了压,前言不搭后语道:“我吃醋。”
“你……”吃什么醋。
帽子在眼前覆上一片阴影,元星心里叹了口气,终是没勇气没把话说尽。
他们站在两列货架之间,贺北时走在前面,叉着腰仰头往上看,非常烦恼,道:“这么多,我好久没自己买过内裤了,你以前都是怎么选的?”
元星蹙眉,辨不清他的话中意。
内裤这种东西,应该不属于助理的管辖范畴。
想到媒体报道上的贺北时那位绯闻男友,面色沉了下来,随手拿了一盒塞进他的怀里,冷道:“就这么挑,闭眼挑,三岁小孩都会挑。”
被砸得猝不及防,见眼前的人面色不虞,贺北时意识到自己玩过火了,连忙道:“对不起,我的要求可能有点过分,不过星星你要知道,我不是在调戏你,我很真诚求教的。”
道歉已经晚了,过度没边界感的大明星只得到了一个字: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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