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午后。
十六岁的贺清俞放学回家,发现家里人难得都聚齐了,父母坐在沙发上,面色凝重,贺林朝靠在窗边,眼神复杂地看向他。
贺清俞低头穿过客厅,脚步没有停留,心里思考着作业上的数学题,努力想出第二种解法。
“小俞。”贺林朝在背后叫住他。
贺父脸上挤出一丝笑,僵硬地拍了拍沙发旁的余位。
“……着急走什么,来这坐会儿,正好爸爸有话想对你说。”
就这样,寥寥几语,贺清俞知晓了自己并非贺家亲生的孩子,这十六年的人生本该属于另一个人。
贺母露出红肿的眼角,讲述着十六年前那场“抱错”的意外,贺清俞静静地听着,眼神宛如一滩没有波澜的湖水,指甲却在手心抠出一片红痕。
他下意识地看向贺林朝,期望哥哥能给他一个回应。
贺林朝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带着贺清俞熟悉的温度,轻柔地攥起他的手腕,又把紧绷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放心,以后你还是贺家的孩子,什么都不会变。”
他将贺清俞抱在怀里,一如从前无数次那样。
-
纪听容搬进贺家别墅的那天,贺清俞坐在楼梯上,透过落地窗注视着庭院内的场景。
贺父贺母露出和蔼的笑容,贺林朝主动替人搬起了行李,就连院子里的狗,都比以往叫得更开心了。
纪听容也是个beta,但身量很高,只比贺林朝矮一点。他的确继承了贺父贺母的优良基因,比贺清俞更像贺家人。
赶在纪听容和贺林朝并肩走向别墅前,贺清俞回到房间,用力关紧了房门。
上学、吃饭、睡觉……他的生活再次回归两点一线,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贺清俞开始扮演起旁观者的角色,欣赏起不属于他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血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剥夺走了他为数不多的爱。
哥哥不再是他的哥哥,哥哥的爱也不再是他一个人的爱。
最开始是睡前的牛奶,由一杯变成两杯,然后被贺林朝亲自送到隔壁。
接着是出差后的礼物,再不是贺清俞一个人的独享……这些他都能理解。
可直到那次。
在贺清俞不知情的情况下,几个人打着为他出气的名头,背地里欺负了纪听容一顿。
贺林朝赶到现场后,第一时间奔向纪听容。
他说“他们都是我的弟弟,不分先来后到,在我心中一样重要”,而后便揽着纪听容的肩离开了,把贺清俞撇在原地。
独自承受那些幸灾乐祸的目光。
他宁愿从未感受过贺林朝的偏爱,也好过眼睁睁地看着,那份爱逐渐被稀释,又一点点转移到别人身上。
十七岁生日那天,贺家为贺清俞和纪听容一起举行了生日宴会,第一次把纪听容介绍给了宁市权贵。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贺清俞被灯光晃得眼睛发酸,他头一次生出一股不管不顾的冲动,拉着贺林朝的手,飞奔向了天台。
“你明明说过什么都不会变。”
夜空下,少年脸色苍白,强撑着倔强,可颤抖的嘴唇出卖了他。
那双圆润的杏眼努力睁得很大,却还是兜不住泪水,一点点在眼角处汇成一片晶莹。
贺林朝的身影在夜色中肃立,是从未有过的冷硬与陌生。
他抚摸着贺清俞的脸颊,指腹无意识摩挲出印记,半晌,才沉声道:“是啊,难道有什么变了吗?”
泪水终于沿着眼角流下,落在还残留着指腹余温的地方。
贺清俞清瘦的身形在夜风中变得摇摇欲坠,那一瞬间,贺林朝感到他离自己很远、很远。
明明是计划之内的结果,为什么心像碎了一样,痛得不能呼吸。
“我明白了。”
贺清俞点了点头,漆黑额发衬得脸色几欲透明。
他是被爱温养而大的花朵,但没了爱,并不代表他接受枯萎。
那是贺林朝最后一次触碰到他。
第二天,贺清俞搬出了贺家别墅,开始自己一个人生活。
-
“小俞,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好吵,这是在哪里。难闻的消毒水味,好想吐。
贺清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一片朦胧,钝痛终于后知后觉地蔓延至全身,连思维都陷入片刻凝滞。
贺林朝……贺林朝怎么在这?
旁边还有个不认识的男人。
贺清俞尝试着重新掌握身体的控制权,他想抬手拿水喝,却发现手背上扎着针,透明针管输送着淡黄色液体流进血管。
哦……对了,他好像出了车祸。
很倒霉,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了,当场就晕了,也不知道晕了几天,反正没死。
贺清俞躲开贺林朝的手,烦躁地皱起眉,试图回想起更多细节,太阳穴却开始一抽一抽地蹦,像是要把天灵盖蹦穿。
然而脑海中依旧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起来。
沉默几分钟后,他看向贺林朝,目前自己唯一认识的人,茫然地眨了眨眼。
“怎么办,哥哥,我好像失忆了。”
……
“车祸时撞击到了头部,失忆属于正常现象,况且他并不是完全失忆,只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那还能恢复记忆吗?”
“这不好说,要看他自身的情况。”
贺清俞靠在床头,被迫接受了自己失忆的现实。
失忆就算了,偏偏他还能记住贺林朝,显得贺林朝对他有多重要似的。
“什么时候能出院?”他抬头问医生。
医生愣了愣,下意识看了那陌生男人一眼。
“只要检查没问题就可以。”
医生离开后,病房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贺清俞悄悄打量起那个陌生男人,面容英俊,气质凛冽,看起来是个不太好惹的alpha。
与此同时,病房内的另一个alpha接了杯水,递到他嘴边,贺林朝本想喂他喝进去,偏偏贺清俞侧过头,拒绝意味不言而喻。
“我自己来就好。”
贺林朝沉默地退后。
水润过嗓子后,贺清俞终于没那么难受了,他把玻璃杯放到旁边,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个陌生男人,好奇问道:“我认识你吗?”
那人抬起眼神,幽深目光毫不遮掩地落在贺清俞脸上,嘴角缓缓勾起弧度。
“我是你的未婚夫。”
“咔嚓——”玻璃杯摔在地上,迸出尖锐巨响。
贺林朝身形晃了晃,“抱歉,手滑。”
陌生alpha看了贺林朝一眼,病房里流淌着诡异的安静。
“未婚夫?”贺清俞皱起眉,“你说,你是我的未婚夫?”
他残存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个人的身影,可他失忆了,这一切又都能说得通了。
贺清俞从未想象过自己会有未婚夫,或者说,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和别人建立这种亲密关系。
但那个人的语气太笃定了。
“哥哥,他说的是真的吗?”
贺林朝坐在墙角的沙发上,看向那个靠在病床上的脆弱少年。
他昏迷了五天,本就清瘦的身形更加纤薄,嘴唇透着淡淡的粉,周身萦绕着一股羸弱的病气。
多么脆弱易折。
小时候的贺清俞生病了是一定需要自己哄的,可他亲手推开了对方,如今已失去了靠近的资格。
半晌,他轻轻点了点头。
“嗯,他叫封洵,你们一年前订了婚。”
贺清俞相信贺林朝不至于在这种事上骗自己,所以,他真的有了未婚夫。
他并无歉意地勾了勾嘴角,“抱歉啊,我把你忘了。”
封洵挑眉,深邃眉眼藏着一抹压抑的狂热。
“没关系,会重新记起来的。”
-
第二天,贺清俞做了全身检查,各项指标均显示良好,当天就可以出院。
封洵问:“要搬来我家吗?”
差点忘了,他现在是有未婚夫的人了。
但……他们竟然已经进展到了同居的地步吗?
“车祸前我们刚商量好要同居,房子已经按照你喜欢的风格重新装修一遍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就显得不礼貌了。
贺清俞接受了未婚夫这个设定,于是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封洵突然俯身,alpha身量极高,在贺清俞面前笼出一片阴影,beta闻不到信息素,却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了那股侵略气势。
早有预谋般缠绕至全身。
他为贺清俞一颗颗系好扣子,指尖擦过那截脖颈,留下细微的凉意。
贺清俞下意识皱眉,忍住想退后的冲动。
“好了,别说了,走吧。”贺林朝拿起行李箱,打断了他们。
封洵看向他,眼底意味不明,一字一句极为郑重。
“放心,我会照顾好小俞的。”
他们一起回到贺清俞的住所,收拾了行李,然后驱车赶往封洵口中的同居地点。
一路上,车内气压都很低。贺清俞猜测贺林朝是不是对这位未婚夫不太满意,不然怎么一直丧着个脸。
从外形来看,封洵的条件无疑是十分优越的,自己能够喜欢上也不算意外。
但他可不是那种仅凭外貌就托付真心的人。
贺清俞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把未婚夫忘了怪不好意思的。
车子一路驶向市中心的独栋别墅,贺林朝没进去,只把贺清俞送到门口。
“有麻烦随时联系我。”
他似乎想伸手摸摸贺清俞的头,但又克制地收了回去。
贺清俞笑了笑,眼神清澈,“我已经长大了,不方便再麻烦哥哥了。”
封洵揽着他的腰,关上了别墅大门。
进去后,贺清俞发现封洵没有骗他,别墅的装修风格和他的喜好非常符合,是即便失忆了直觉也会本能欣喜的程度。
而且,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也都是成双成对的,玻璃杯、毛巾、拖鞋……看起来非常适合情侣同居。
“这些都是我们一起挑选的。”
封洵站在他身后,眼神流露出一丝温柔,“你喜欢浅蓝色,一模一样的毛巾整整买了五条。”
这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贺清俞的戒备心不由自主地降低了一些。
穿过回廊,墙壁上挂着许多照片,贺清俞凑近才发现,那些照片竟然都是关于他自己的。
从初中毕业典礼,到高考表彰大会,甚至还有大学期间每次参与社团演出……拍摄者显然极其用心,每次都能找到最好的角度。
贺清俞心中浮现一抹异样,问道:“你找贺林朝要的?”
不对,贺林朝也不可能拍到这些。
封洵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忍不住上前一步,圈住少年的腰,将他拢在怀里。
嘴唇擦过白皙耳尖,语气也染上一丝委屈。
“明明是我自己拍的,和贺林朝有什么关系。”
“可我们不是才订婚一年吗?”
封洵望着他,“但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
喜欢,不,怎么可能只是喜欢呢,更贴切的来说应该是觊觎。阴暗的想法滋生于无数个窥伺的瞬间,封洵从未想过拔除,而是放任他们肆意生长。
直至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贺清俞被迫承接着alpha的侵略气息,瓷白脖颈逐渐蔓上一层绯红,透着湿润润的粉,beta的腺体很小,略有些干瘪,却并不妨碍封洵想要一口咬上去。
最好咬出血,留下疤,留下他的标记。
不行……不能着急,要慢慢来。
封洵用最后一丝理智强迫自己收敛好信息素,放开桎梏,装出一副完美未婚夫的模样,贴心建议道:“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贺清俞摘下其中一幅照片,敛着眼睫,疏冷目光扫过相纸,“这张拍得真好,我可以带回去私藏吗?”
“当然。”
-
贺清俞大病初愈,身体底子还很虚,强撑到晚上九点就睁不开眼睛了。
他一直试着回想起以前的事,但每次拼命思考,大脑都会传来尖锐刺痛,况且医生也叮嘱他此事急不得,只能顺其自然。
于是他钻进被窝,裹紧被子,非常顺其自然地决定放过自己。
失忆就失忆吧,没准睡一觉又能想起来了。
意识迷迷糊糊时,贺清俞庆幸着,幸好封洵还挺有边界感的,不至于同居第一天就睡在同一个卧室,能给自己一点缓冲的余地。
想起白天时封洵的表现,似乎很是彬彬有礼。
应该是个善良正直的人吧。
厚重的窗帘挡住了所有月光,卧室昏暗,床/上的少年在夜色里坠入梦境。与此同时,隔壁书房中仍然闪烁着一抹幽光。
高大男人坐在电脑前,目光紧紧盯着屏幕。
屏幕黑漆漆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可慢慢就会发现,画面中是一间没有开灯的卧室,柔软的被褥映出一个人形轮廓,正进行着安稳的睡眠。
封洵喝了一口冰水,勉强压下骨子里的燥热。
半晌,他终于起身,无声无响地按下了隔壁卧室的房门。
厚重的地毯吸去了所有脚步声,睡梦中的少年全然不晓自己正遭受怎样的凝视。
他轻轻皱了皱鼻子,发出柔和而绵长的呼吸声。
良久,被子被人掀开一角,露出一截雪白脚腕,细瘦伶仃,在夜色里闪着莹润的光。
一只大手抚向踝骨,几乎带着细微的颤抖。
手背鼓起青筋,牢牢圈住那截脚腕,显得十分狰狞可怖。
封洵压抑着呼吸,眼底泛起痴迷的血色,alpha的信息素如有实质般迅速蔓延,以可怖的浓度盈满卧室。
如果贺清俞是omega一定会被吵醒。
可他是个beta,幸好是个beta。
大手沿着脚腕,不知餍足地向上挪移,手指逐渐收紧,贪婪地感受着一寸寸肌骨。
如同冷玉一般,是瓷白都挡不住的艳色。
封洵的喉结不可抑制地滚动了一下,他缓慢俯身,凑在贺清俞的脖颈处,轻轻嗅了嗅那股冷香。
明明没有信息素,却还是香得让他忍不住失去神智。
封洵没办法解释自己的迷恋,但他甘愿对此臣服。
最终,他侧过头,恨恨地咬了一口雪白后颈,吮出一块嫣红印记。
是他的,他给贺清俞的。
贺清俞也只能是他的。
开文啦,写点阴湿alpha攻和无心阴郁beta受,带点万人迷,带点雄竞,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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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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