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俞身形一晃，不小心碰到了门旁的开关，屋内顿时大亮。
“你要做什么？”
他紧紧盯着眼前人，目光中流露出浓重的戒备。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拉进来，难道自己认识他吗？
渐渐地，此人的轮廓和刚刚闻雪竹指给他的那个人慢慢重合。
原来，他就是路羽真。
路羽真背光站在他面前，单手撑着墙面，是一个把贺清俞困在原地的姿势。
alpha身上的侵略气息过重，贺清俞下意识攥紧拳头。
对视的十几秒钟，两人都没有说话。
贺清俞瞪着眼睛，下颌绷紧，清瘦身子贴紧墙面，极力与路羽真拉开距离。
下一秒，他听见一声很轻的叹息。
“果然忘记了。”
路羽真直起身子，漆黑眼眸闪着幽光，一错不错地望着贺清俞，有无奈，也有怨怼。
“什么意思，我们之前认识？”
虽然自己失忆了，但贺清俞并不认为他的交际圈会出现当红明星。
路羽真没说话，他抓着衣服下摆，当着贺清俞的面把上衣脱了。
alpha身材高大，肌肉线条流畅，毕竟是经受过镜头严苛考验的，担得上一句“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只是，这幅画面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被自己看见吧……
出于礼貌，贺清俞立刻侧过头，默默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做明星做傻了，连**都不顾。
余光中，路羽真裸着上身，慢条斯理地穿上了那件丝绸衬衫，对着镜子调整了下衣领，又解开两颗扣子。
自始至终，他都没回答过贺清俞的问题。
回到拍摄现场后，贺清俞的心跳才慢慢降低至平缓，路羽真的行为确实很诡异，但他没受到什么实质伤害，也没办法和人家计较什么。
只能暗暗感慨一句，明星的压力果然很大，都把人憋成神经病了。
拍摄现场极其喧闹，不远处好像还爆发了争执，闻雪竹从八卦前线撤退回来，及时向他播报最新进展——
“听说原定的MV演员来不了了，导演正发疯呢！”
给路羽真这种级别的明星拍摄MV，场景搭建得自然十分专业，换句话来说，就是每分每秒都在烧钱。
因为一个人而耽误整个进度，导演很难不发疯。
“不是让你们提前确认好时间吗！怎么还会出差错！到最后又给我留一堆烂摊子！”
助理战战兢兢，脸都白了好几个度，“本来是沟通好了的，但他今早出门被车撞了，现在正在医院躺着呢……”
听到这，贺清俞不由得对这位从未相识的陌生人多了几分同情。
导演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迅速冷静了下来。
他问路羽真：“路老师，您是不是明天就要飞海市？”
路羽真点头。
“行，反正他的戏份也不多，咱们找个好看的omega来顶替一下就好了。”
路羽真侧头看向人群，贺清俞觉得他在看自己。
导演本来在吩咐助理快速筛选合作过的小演员，但他下意识循着路羽真的目光向人群中看去——
“你！对，就是你，快过来一下！”
程老板扛着摄像机，好像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了两声。
贺清俞烦得很，预感绝对没什么好事。
导演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身材，眼中浮现赞叹，而后又盯着他的脸瞧个不停，不住地点头。
他清了清嗓子，语气变得柔和，“入行几年了？怎么一直没听过你的名字？”
贺清俞冷着脸，“没入行。”
程老板拍了拍导演的肩，笑道：“别闹，这是我工作室的孩子，人家跟我学摄影呢。”
导演十分惋惜，若不是时间紧迫，他怕是要当场游说贺清俞一番，把人签到自己旗下。
“是这样的小贺，具体什么情况你也听到了，你的外貌条件非常符合我们的标准，我代表摄制组诚恳邀请你来救场。况且这是路羽真的MV，如果你以后想入行发展，错过这个机会真的很可惜。”
导演没有故意施威，而是条理清晰地讲述出利弊。
在场人纷纷看向贺清俞，目光流露出惊艳，甚至有人打听起了他的联系方式。
贺清俞倒是从没想过入行，他对站在聚光灯下没有任何兴趣。
但卖导演和程老板一个面子，也不是不行。
最重要的是有钱拿，谁会嫌钱多呢？
只要在拍摄过程中路羽真别再突然犯病脱衣服就行。
见他答应，导演高兴得不得了，连忙让人带贺清俞去做妆造，顺便派助理给他讲剧情。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戏份竟然全都要在水下拍摄完成，并且，他还要扮演一条人鱼。
贺清俞顿了几秒，“可是我没有尾巴。”
“这还不简单？只要您愿意，红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的尾巴任您挑选。”助理眉飞色舞，“像您样的omega，扮起人鱼来肯定很漂亮。”
“我是beta。”
话音刚落，助理和化妆师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谁都不肯相信面容如此精致昳丽的少年竟然是beta。
化妆师替他画完防水妆容，而后戴上特制的瞳片，确保他能在水下睁开眼睛。
助理看向镜子中那张毫无瑕疵的面庞，喃喃道：“怎么可能是beta呢。”
-
变成人鱼的第一步是要穿上一条大尾巴。
摄制组的道具和外面那些粗制滥造的尾巴可不一样，逼真的很，甚至鳞片都泛着珠光。
贺清俞摸了摸，手感冰冰凉凉的，还有些软。
这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人鱼有上衣穿吗？”
他暂时还不想在镜头前光着，毕竟不是专业的，没必要为艺术献身。
助理刚说服自己接受眼前人是beta的实施，甫一和贺清俞对上视线，差点又没了魂。
“本本本来是没有的，但路老师突然给您加了一件，我现在去取。”
穿上尾巴的贺清俞就没办法走路了，只能坐在原地，接受着形形色色的打量。
殊不知，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驻足于他的身后，紧盯着后颈处那片白皙。
那里有块突兀的红色印记。
任谁都能看出，是吻痕。
路羽真像是沉默的石雕，一动不动地定格在原地，狭长双眼中蔓上一股血红，而后，再次转身走回黑暗中。
-
正式拍摄后，贺清俞和路羽真依次沉入水池，按照剧情，昏迷的人鱼会在水中不断下坠，最后被人类救起。
路羽真问他：“会憋气吗？”
“不会的话难道我要去送死吗。”
路羽真低低笑了两声。
他撩起眼皮，看贺清俞正尝试着摆动尾巴。
那件上衣是他挑的，由薄纱裁成，缀着银色和浅蓝色的珠链，浸了水后贴在皮肤上。
他突然有些后悔，不该选这件的。
“三，二，一，开始！”
随着导演一声令下，贺清俞闭上眼，放任自己向下沉去。
水托起了他，温柔地裹住他的身体，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仿佛回归到了生命最本源的状态。
恍惚中，有人接住了他。
贺清俞睁开眼睛，在水下和路羽真对视。那双眼睛幽黑深邃，带着一股冰冷的执拗。
一瞬间，贺清俞脑海中闪过些许碎片——他好像也曾和这样的目光对视过。
远处的摄影师打来手势，示意可以结束了，贺清俞愣了愣，想要挣脱出路羽真的怀抱。
水下无法说话，他只能不断拍打路羽真的胳膊暗示他松手。
可路羽真非但不松手，还定定地盯着他，继续往水下沉去。
鱼尾限制了贺清俞的活动，他想办法利用上肢推开路羽真，可浮力作用下动作幅度也变得微弱，非但没有叫路羽真慌张，反而眼中兴味更浓。
贺清俞虽然会憋气，但不代表他是铁肺啊。
路羽真又发什么疯？难道要溺死他吗？
远处的摄影师以为路羽真有了新的灵感，又扛起摄像机按下拍摄键。
就在贺清俞逐渐气竭时，他意识到路羽真正逐渐靠近自己，目光移向自己的唇。
贺清俞顿时一阵恶寒，这个疯子不会是想嘴对嘴给他渡气吧！
他趁机钳住路羽真的脖子，用力按住喉结，终于挣开对方的桎梏，向水面上浮去。
“你是不是有病？”
要不是怕背上官司，贺清俞几乎想扇他一巴掌。
路羽真本来面无表情，闻言竟再次笑出声，轻声说道：“这次一定忘不掉了。”
贺清俞嘲讽道：“碰上你这种神经病确实一辈子忘不掉。”
“我的荣幸。”
贺清俞怀疑他真的脑子有问题。
或许把他的脑子往水池里摁几分钟，病就痊愈了。
又补拍了几个镜头后，这场漫长的拍摄终于结束了，卸妆前，贺清俞把定位发给了封洵，等着他来接自己。
导演对贺清俞的表现很满意，若不是程老板拦着，怕是又要当场招揽贺清俞，把人骗到自己旗下的工作室。
拍摄时没觉得太累，精神刚一放松，疲惫感就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贺清俞靠在椅子上，全靠和闻雪竹聊天才没睡过去。
不知为何，他再次想起水下那个眼神。冷静下来后，他意识到那个眼神很复杂，路羽真不可能无缘无故对一个陌生人露出。
“小俞，小俞？”闻雪竹叫了他一声，“那边好像有人找你。”
距离他不到十米的地方，封洵逆着光站在那里。
竟然来得这么快？别墅到这至少要二十分钟的车程。
贺清俞压下心中疑惑，起身向封洵走去，没想到，路羽真又突然拦在他的面前。
“留下联系方式，过几天给你结这次拍摄的报酬。”
贺清俞瞥了他一眼，“刚才已经和导演报备过了。”
“导演说他忘记了，让我再来问一次。”
话都说到这了，贺清俞哪能意识不到路羽真分明就是故意的。
他正欲开口，身边却响起一道低沉声音。
“这是我的名片，我的助理会代替清俞出面与路先生洽谈，现在，我要接他下班回家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着名片，停顿在半空，上面显示着“封洵”二字。
空气中寂静了几秒。
路羽真的脸色染上一层阴影，眼中重新浮现出冰冷，他看向贺清俞，问：“他是谁？”
贺清俞望着他，弯起眼睛，一字一顿道：“他是我的未婚夫，封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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