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有基因修复剂的下落了？”乌提斯这么问。
他们七拐八拐在一个简陋的门铺停了下来，乌提斯和那只雌虫老板似乎颇为熟稔，连价格都不用问，直接转过去一笔账。
“没错。”雌虫三两下在光脑上输入地址，同步给乌提斯，“不过你动作最好快些，你也知道，这种重要的消息，我不会只卖给你一个。”
地址就在黑市附近的地下拍卖所。
乌提斯得了消息，转头就走。
许明疏敏锐地察觉到乌提斯的急切，好像所谓的基因修复剂对他而言十分重要。
基因修复剂是虫族用来治疗基因疾病的一种特效药，但并不公开售卖，而是在黑市间流通，多方竞价，价高者得。
据他所知，乌提斯是没有基因病的。
许明疏的分寸感总是过了头，他完全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缄默地跟上。
就在他们走入拍卖场时，乌提斯猛地刹住脚步。
许明疏不解地看向乌提斯。
“你们两个，护送他回星舰。”乌提斯说。
今天的拍卖场入口比以往要安静很多，他本能地有些不安。他必须去看看，但是不能拿许明疏来冒险。
砰！
话音刚落，那两只刚得了钦点的虫子就被枪射穿了。
附近几只路过的雌虫大叫着往外跑，对方的攻击一团乱，不做瞄准，噼里啪啦地一通射击。
乌提斯一把拉过许明疏，刚跑了两步，拍卖所的门在他身后炸开，发出巨大的声响。
乌提斯张开翅膀包裹住许明疏，骨头好像碎了，但他像感知不到疼痛一样，发了疯地不躲不闪，只是带着许明疏往外冲。
怀中的许明疏几乎能听到他骨头被打中的声音。
“乌提斯。”
许明疏神情古怪，低声喊了他的名字。
11
他们藏身在十星的一个街巷里，因为乌提斯负伤严重，没能跑出去太远。
乌提斯身上成股成股往外冒血，翅膀塌了下来，搭在地上收不回去，他瘫坐在地上微仰着头，气息粗重。
就算雌虫的恢复能力再怎么强，这副场面多少还是十分骇人的。
许明疏几乎没什么损伤，身上的血都是从乌提斯那儿染上的。
不能放着不管，至少也得想办法去弄些药来吧。
许明疏探头在附近看了看，应当很安全。
“许明疏！”
他刚迈出一步，乌提斯就叫了他的名字。
可能是喉咙里有血糊着，乌提斯的声音嘶哑到破了音，凄厉到令人心惊。
许明疏连忙回头看。
乌提斯单手撑在地上，腿部发力又跌坐回去，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身体痛得开始发抖。
他的眼角有凝固的血痕，玻璃般的眼珠装着这只黑发雄虫，悲戚又惊恐，爱与恨浓烈，衬得他惨白的脸颊像是亡灵。
“许明疏你敢。”乌提斯的声音在颤抖。
八年前的许明疏就是这样，标记了他，趁着他疲惫困倦，睡得深沉，逃走了。
他醒来的时候再也找不到这只雄虫。
被标记的欢愉与喜悦陡然间变成了令他只是回想就浑身发冷的噩梦。
许明疏惯会挑他脆弱的时候下手，乌提斯是真的很恨他，无法疏解、无法宣泄，八年来没有一天不因此发恨。
“如果你敢走，就一辈子都躲着我，躲得好些。”乌提斯张开嘴露出一个弧度大得夸张的笑容，脸上斑驳的血迹显得他面容诡异。
“因为我但凡找到你，就会折断你的手脚，把铁链套在你的脖子上，我会把你锁起来，锁在床上，除了我你谁都见不到！”
乌提斯失控了。
他的声音泄露着他的偏执，阴森得好似在诅咒起誓，双眼死死锁在许明疏脸上，好像用目光就能将对方禁锢似的。
他在说什么！他疯了吗！
乌提斯瞳孔骤然一缩，狠狠地吸了口气，猛地闭上了嘴。
许明疏慢慢睁大了眼睛。
一身暗沉下去的血液，残破的肢体，爱恨交杂的眼睛，加上狠毒阴沉的发誓。
拼命想要克制但却失败发狂的样子……太漂亮了。
这或许称得上完美啊，乌提斯。
12
所有人都说，许明疏的母亲是个疯子。
她在医院生下孩子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逃跑。
谁也不知道上午才生产过的女人哪里来的力气，晚上竟然偷偷跑出了医院。后来晕倒被送了回来，醒过来就发疯地哭闹，见人就求对方放她走。
父亲说，母亲精神出了些问题，发起疯来分不清人，会打人会掐人，所以把她锁在卧室里，不允许别人靠近。
许明疏从小一直听话地不靠近母亲。
有段时间，母亲突然恢复了正常，脸上摆出温婉的笑容，含情脉脉地看着许父。她是个十足漂亮的女人，一笑起来就勾得父亲直发愣。
那段时间里，许明疏每天都很高兴，他的家庭完整而温馨，充满了爱。
母亲说她爱父亲，父亲说他爱母亲。
他们的爱唯独没对许明疏说过。
他很敏感，一开始就接受了自己不被爱的事实，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他的父母是相爱的，他的诞生是因为爱。
那天，学校提前放学，他回了家，撞见很爱父亲的母亲背着包，似乎要出门。
太奇怪了，他的母亲从不出门。
她的手腕上有明显的红痕，像是捆绑过的痕迹。
“妈妈。”许明疏喊了声。
他的母亲只是顿了顿脚步，用一种隐含恨意的目光回望他，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当然，没能走成，他的父亲提前下班，两个人扭打作一团。
没多久，母亲自杀了。
许明疏可能也是怨过的，因为他本可以一直活在爱中，哪怕被爱的人并不是他。
只是，他的母亲用死亡拒绝了这样一份完美的爱意，从此，他彻底变成了一个与爱无关的小孩。
13
“您不能走。”
乌提斯大口大口地喘息，缓过神后，声音陡然温和下来，试图诱哄雄虫向他走过来。
“您知道的，我的发情期要到了，我没有准备抑制剂，而且我现在重伤，您走了之后我会死的。还有，您还有一只虫崽，对，虫崽，黑头发黑眼睛，长得很像您，您不想看看他吗？”
乌提斯的惶恐越来越多，心里空了一块，不断泄露底气。
许明疏依旧维持着他惯有的沉默，直到乌提斯发现，他确实难以凭借言语留住雄虫。
“虫崽？”许明疏说得犹疑。
是他以为的那个虫崽吗，不是说虫族的生育率低得离谱，他不是只标记了对方一次吗……
当年他们从监狱出逃，经过了好几个废星，途中许明疏一直断断续续地低烧，身体渐渐产生了信息素。乌提斯是A级雌虫，于是在一个废星上，他很轻易地标记了对方。
然后，他难得想在乌提斯醒来前去准备些食物，就碰上了异兽袭击，醒来时人已经在主星的医院了。
“是，您的虫崽。”乌提斯笑着，扯出弧度的面部肌肉微微痉挛。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乌提斯本不打算告诉许明疏他们有一只虫崽。
可能是因为那是一只雌虫崽，而且身体孱弱，等级只有B，不爱说话，看起来就不讨雄虫喜欢，和他小时候一样，一眼看过去就不讨喜。
但一张嘴，就这样说出去了。
“我没想走。”许明疏往乌提斯方向走了两步，将手腕递到他的手边。
乌提斯的手指蜷缩又张开，颤抖、迟缓，像一台延迟收到指令的老化机器那样，最终狠狠扣住他的手腕，留下血污。
乌提斯急促地喘了口气，放松身子靠回身后的墙上。
十星的街巷显然缺少个垃圾管理员，不过好在他们也形容狼狈，身处脏兮兮的街巷毫无违和。
“不用买药吗？”许明疏看了眼他的身体。
“不用，您别去。”乌提斯手上又用了两分力。
他这算是，用虫崽留住了这只雄虫？
乌提斯腕间的光脑早就碎在了路上，而许明疏的光脑，被他收了放在星舰上没拿下来。
他想联系莱夫也联系不了，不过爆炸的动静很大，莱夫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他。
“虫崽……叫什么名字？”许明疏突然出声。
“西蒙。”
“他在星舰上吗？”
“不是，在其他星。”
许明疏想看看这只虫崽的照片，但看到乌提斯手上早就碎成渣子的光脑，还是咽下了这句废话。
真怪，他还有只虫崽，总觉得是凭空多出来的，毕竟他没有为此贡献过一点点爱意，虫崽的诞生不是因为爱，真可怜。
乌提斯把他的再度沉默理解为不信任：“我没有骗您，他跟在我身边很不安全，星盗毫无忠诚可言，我不想他被用来威胁我，所以把他藏在别的星。”
他只会孤身一个前去看他的虫崽，连莱夫都不知道他把虫崽藏在什么地方。
看来是个相当孤独的孩子，许明疏在脑海中勾画这只虫崽的样子。
“是只什么样的虫崽？”
“长得和您几乎一模一样。”
许明疏有些想笑，他母亲的基因真是强大，他就长得半点不随他父亲。
“为什么要把他生出来？”许明疏不解地问。
再不起眼的诞生，也总要被迫附加意义，比如许明疏自己，他的出生是母亲逃走的机会，也是父亲绑住母亲的手段。
而乌提斯完全是自由的，他可以选择流产、抛弃、杀死，怎样都行，然后回到十一星去，做一只有瑕疵，但身份依旧高贵的虫子。
许明疏抬手，沿着他后颈的领口探了进去，摸了摸他深色的虫纹。
乌提斯轻颤一瞬：“谁知道。”
可能是因为恨吧，毕竟那段时间他一直相当孤独地恨着许明疏，也恨肚子里的蛋，他想把这个蛋生下来，陪他一起痛苦，一起被恨意吞没。
结果这只雌虫崽子太孱弱了，先天基因病，不靠昂贵的治疗根本活不下去，更别说思考什么恨不恨了。
来钱最快的方式，大概就是星盗吧。
乌提斯就这样成为了星盗，他想要这只可恨的虫崽活下去。
许明疏：一款完美适配强.制.爱的人类
抓住假期的尾巴，勤劳一下。
就是说作者三次元是个又忙压力又大的发疯人，码字超级慢orz
感谢评论和营养液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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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虫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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