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许明疏没能睡得安稳。
半梦半醒间正对上一双眼睛。
在许明疏惺忪的目光中，那双眼睛躲开了他的视线，身体习惯性地从他怀里往外挪了一分。
“乌提斯？”搭在对方腰上的手指摩挲了下，真实的触感令许明疏猛地清醒过来。
乌提斯不知什么时间回来了，他们以一种刻意而机械的姿态相拥。
“是。”乌提斯应了声。
其实回监狱里见许明疏总要冒些风险，但也只有看到许明疏才能缓解他的焦躁与时时将要爆发的恐惧。
“我很快就能带您出去。”乌提斯再次向许明疏重温他的承诺。
这是许明疏从未怀疑过的，所以他没能做出任何回应，而是稍稍撤开身体，打量了下怀里这只雌虫。
“伤好了吗。”许明疏问。
乌提斯一怔。
许明疏的手从他腰间收回，沿着粗糙的床单一路向上，那只手几度似有似无地擦过他身前的衣服，惊得他绷直了身体，最后指尖落在他的脖颈上，轻之又轻地摸了摸。
抑能环已经被取下来了，但是那截皮肤上依旧留下了一个明显的灼烧痕迹。
压下身体本能的战栗，乌提斯的心很快又落了回来，事到如今他还会因此慌乱才真是好笑。
分明是他最熟悉不过的手段了——一旦有求于他，许明疏就会变得很爱他。
“没有。”这是一句谎言。
明明乌提斯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很正常，许明疏却丝毫没有质疑：“那睡会吗？”
乌提斯摇了摇头：“就走了。”
“莱夫来找过你，他当年放走的那个雄虫应该就是尤里卡。”许明疏将情况简述了一遍。
乌提斯皱起眉，半晌叹出一口气：“难怪总觉得耳熟。”
当年受到虐待的弱小雄虫不知道为他的报复谋划了多久。
走廊上有微弱的灯光，许明疏容纳他的眼睛因此有斑驳的明亮。
乌提斯看着他依旧一无所觉的眼睛，突然从鼻尖酸到眼眶，于是翻身平躺，躲开了雄虫的眼睛。
——如果他一开始就是星盗，而抓到许明疏的星盗恰巧是他就好了。
“你要去找莱夫吗？”许明疏也跟着平躺过来，问道，“他说他求过尤里卡放过你们，但是没用。”
“还是不了，我已经联系了我从前十一星的旧部，很快就能带您离开，莱夫……”乌提斯笑了下，“他不会跟我走了，我再见他没有意义。”
更何况，乌提斯最憎恨别人拿他来打发愧疚，也不想听谁的忏悔。
至于求情，那更是荒谬，雌虫怎么可能左右得了尊贵的雄虫。
“为什么？”许明疏不明白，“他很后悔。”
“很多事情其实只有一个选择，唯一的那一个。”乌提斯说。
选择未必永远来自深思熟虑，也可能来自于别无选择。不过幸好时光从不倒流，所以他们能够时常后悔缅怀，用以宽慰。
许明疏颇感意外，诧异地偏头看了他一眼，声音温和下来：“我想我得赞同。”
“所以，您选择标记他了吗？”乌提斯的问题来得突兀。
许明疏如他所希望的那样摇了摇头：“他发现我是S级雄虫之后就不允许我靠近了。”
“您给了他您的信息素。”乌提斯复杂地望着他。
许明疏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没应声。
“那么，您是S级雄虫的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开，尤里卡当时只是一只C级雄虫，而我今天听到的消息说他如今已是B级雄虫，他应该会对您感到好奇。”乌提斯忍下心头酸涩，分析道。
“你需要我做什么吗？”许明疏刻意忽略了他的表情。
“是，如果任何人询问这件事，请您都回答，这是您从黑市中购买了信息素催化剂的功劳。”
乌提斯没有交待太多细节，他对许明疏的骗术有信心。
29
许明疏再一次被带到了阿舍尔的卧室。
这只没胆子被他标记的雌虫仍不肯放过他，虽然对方否认过，但许明疏笃定这其中有不小乌提斯的缘故。
阿舍尔以一种颓然又放纵的姿态仰躺在床上，虫纹藏在皮肉之后，但想来没能得偿所愿。以尤里卡的恨意，但凡上了床，不把这只雌虫往死里打才怪。
如今这只雌虫虽然安然无恙地躺在这儿，却一定是毫不珍惜的。
时刻被作为退而求其次的替代品，这种感觉让人格外厌烦。
“如果那位阁下不爱您，您再怎么糟蹋身体，他也是不会因此生气的。”许明疏陈述道。
“雄虫怎么会爱雌虫？”阿舍尔再度露出他的招牌笑容，“您说说，我那好弟弟得到他想要的了吗？”
许明疏皱眉：“那是我和他的事。”
“乌提斯幼崽时期就觉得我是家族里唯一被爱的雌虫崽，所以他从小就学着模仿我，还以为模仿我能讨来喜爱。”阿舍尔歪头恶劣地笑了声，“可惜我最讨厌蠢货，不然我就会告诉他，没有雌虫崽会被爱，不论是父母的，还是雄虫的。”
许明疏没有像阿舍尔预想中那样被吓到，只是蹙着眉若有所思。
“对此，您认同吗。”阿舍尔微笑着。
“我认同。”许明疏毫不犹豫地回答。
人是不可能凭借自己获得喜爱的，爱意总要有所依托，例如雄虫难得一遇的温柔，例如所爱之人生下的孩子。
否则，谁会去爱注定腐烂的生命。
阿舍尔讽刺地大笑起来，阴阳怪气道：“那我恐怕得引您作我的知音了，生来就被爱的雄虫阁下。”
“如果雄虫生来就被爱，您又是为什么得罪了那位阁下？”许明疏说。
雄虫才是一切爱意皆有前置条件的最好论证。
阿舍尔充满怒气地瞪了过来：“你以为我就那么下贱吗！他只是从C级晋到B级，我难道就缺那点B级雄虫的信息素吗，我难道不知道他这等级是怎么来的吗！”
说着说着，阿舍尔神情疲惫地按了按后颈的腺体，降下了声音：“乌提斯难道是喜欢您的雄虫信息素吗，您当时有没有信息素，您最清楚。”
许明疏并没有将这前置条件限定成“信息素”，但不知是不是尤里卡这样拿话刺过他，阿舍尔对此格外敏感。
“我本来没打算如此直白，您见谅。”阿舍尔见许明疏似是被自己的怒气吓到，难得好态度地道了歉，“不过，您是否能告诉我，您是怎么成为S级雄虫的吗，望您体谅我深爱雄主的心情。”
许明疏观他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垂下头声音有些固执地反驳：“如果您真如您说的那样爱他，怎么会希望他成为高等雄虫，希望他的身边不只有一个莱夫？”
阿舍尔的怒火在看到许明疏货真价实地不解着的表情时一哑。
“因为雄虫不能被占有，雌虫能求来的只有被占有。”阿舍尔想起这只雄虫总是乖顺地跟着乌提斯，“所以这么说，您之所以一直拒绝我，是因为您已经被占有了吗？”
被占有。
许明疏沉默地在心中重复过。
他的确急于送出这快要烂透了的生命的所属权。
“您最好不要回答。”阿舍尔声音极重，许明疏脸上的表情实实在在令他恶心。
“如果我得不到的别的虫得到了，我会想杀虫的。”阿舍尔阴森地警告道。
“不，我没有被占有。”许明疏否认，“我被允许站在您的床前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他正在因此事计较。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八年前在黑市买过信息素催化剂。”许明疏绕回正题。
30
尤里卡对待莱夫极其高调。
许明疏被侍卫送回监狱的路上看到了昨天还跪在他门前懊悔痛苦的莱夫。
十一星的太阳总是珍稀的，尤里卡正靠坐在宫廷长廊下，大半截身子优雅地在阳光下舒展着，眼睛因为难以适应强光，眯起藏在阴影中。
莱夫站在身侧，面含期待地和雄虫讲着些什么，最后看到雄虫忍俊不禁，惊喜又愉悦地抿起嘴唇。
难怪连这么好的天气阿舍尔都闭门不出。
“许明疏阁下。”尤里卡叫住了他，“请您上前来。”
许明疏见身后的侍卫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几步走上前去躬了躬身：“问阁下安。”
“听说你是S级雄虫？”尤里卡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的阁下。”
“以前甚至产生不了信息素？”
“是。”
“怎么做到的？是吃了什么药吗？”
尤里卡的第一反应就是服药。因为他就是通过服用药物，能在一段时间内把信息素伪造成B级水平的假象，虽不是真的，但是足够应付床.事和信息素等级测试。
许明疏犹犹豫豫地看了眼四周杵着的侍卫。
“退下去，直到你们什么都听不见为止。”尤里卡立刻命令道，想了想，偏头对莱夫说，“你也一起去吧。”
在确保谈话除了他俩不会有虫听见后，许明疏压低了声音：“是我好几年前服用的信息素催化剂。”
“那是什么？”尤里卡皱眉。
许明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您没听过？在黑市里还挺有名的禁药。”
“要真那么出名，岂不听过的都成了高等雄虫？”尤里卡质疑道。
“这药就是个催化剂，保证不了效用的，可能服用了等级涨一涨，也可能压根没变化，这都不确定，不然有这种神药，早就万金难求了。”
“对身体有什么损害？”
“我当时一直发烧，烧了很多天，别的暂时倒是没感觉。”许明疏说。
“我能在哪里找到这个药？”
许明疏皱眉似是回忆了下：“我当时是路过一个荒星的黑市，碰巧遇见的，八年之前了，那时候这药剂并不难找，现在是什么行情我也不敢确定，还是您再打听问问吧。”
尤里卡无意识地揉搓着手指关节，若有所思地思考着什么。
打发了尤里卡，许明疏正要告辞离开，刚迈出两步，见莱夫就急急要赶过来。
莱夫眼中对雄虫的关心是那么刺眼，许明疏大概是在替乌提斯生气，于是他边嘟囔边往外走：“真是奇怪，怎么和阿舍尔首领问的话一模一样。”
尤里卡手上的小动作果真一顿。
工作日大概率是更不了的
（以及我没能及时看见评论进行回复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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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骗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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