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如果将主星和十一星连成一条线，七星恰巧在二者中间。
于是许明疏告诉他，药剂在七星。
按照约定，许明疏告诉他位置，莱夫就要借着出去找药剂的星舰带他和乌提斯出去。
在十一星如履薄冰的日子让莱夫不得不慎之又慎，许明疏没有错过莱夫眼中一闪而过的愧疚。
意料之中。
好在，去七星只有一个港口是方便的，他可以及时地告诉乌提斯。
因为乌提斯焦虑的毛病自从得了雄虫承诺之后日渐严重，来监狱看他的频率从一天一次增加到一天两次、三次……
许明疏发现，已经病变的不安或许是一种比占有欲更加美妙的东西。
36
于是尤里卡和莱夫的星舰在港口出发前被劫持了。
许明疏本来以为这事还得再艰难些，没想到就连护送星舰的虫乌提斯都能买通。
监狱里关着的雌虫被乌提斯一同带了出来。
其实数量只有五只罢了，尤里卡倒是恨得货真价实，一只都不愿意放过，连五只雌虫都能拿来和他谈交易。
尤里卡和莱夫被分开关着。
“首领，我有话想和您说。”莱夫挣扎着制止着雌虫将他往外拖的动作，冲乌提斯喊道。
甚至不需要莱夫再喊第二遍，乌提斯就顿住了脚步。
他分明比嘴上说的更需要和莱夫谈一谈。
并不宽敞的房间里，他们各自坐在一侧，两只星盗雌虫面容憔悴，却死死盯着对面的雄虫，尤里卡任何的细微举动都会让他们神经过敏。
尤里卡阴森的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到许明疏身上。
“我认为离开十一星选择跟一个声名狼藉的雌虫离开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您本可以拥有很多雌虫。”
看守的雌虫瞪着尤里卡，大声呵斥道：“再说话就割了你的舌头。”
尤里卡杀了很多星盗，这群星盗泛着红血丝的眼中都是恨意。
“没关系，听听也无所谓。”许明疏轻声拦了下来。
高等雄虫总是令虫心生向往，更重要的是，这是首领的雄虫。
雌虫于是不再恐吓，警惕地盯着尤里卡。
“声名狼藉？”许明疏反问。
“背弃神明判出十一星的雌虫，能有什么名声可言。”尤里卡的眼神相当鄙夷，“只要你放了我，我封你做一等王，应有的封地和雌侍一个都不会少，我说到做到，绝不毁约。”
许明疏顿时失去了兴趣。但他也懒得反驳尤里卡，他在十一星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因为发色、因为信息素、因为乌提斯，这都不重要了。
“对权利没有兴趣？”尤里卡笑了一声，“希望不是因为您相信雌虫的忠诚。您真的觉得雌虫的爱称得上爱吗，谁会爱上根本不入眼的东西呢？愚蠢。”
这样的论调居然是出自尤里卡的口中，许明疏有些惊讶。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好奇，尤里卡到底意有所指的是什么，但是许明疏甚至疲于费口舌同尤里卡探讨，所以保持了缄默。
“首领。”
许明疏抬头，发现乌提斯不知道什么时候推开门站在那了。
乌提斯灰蓝色的眼睛在不怎么明亮的光线下像是蒙着一层雾气，灰暗而遥远，对上许明疏的目光时，眼睫以细微的幅度抖动一下，轻轻挪开了视线。
早在很久以前，乌提斯便不能怀抱有什么期待了。
许明疏自觉地站起来，走到乌提斯身边自然地贴近他，表示自己从没有违背那句“属于你”的承诺。
隔着彼此单薄的衣物，乌提斯像是被烫到那样轻颤了下。
“尤里卡阁下。我抓您过来是出于迫不得已，而不是为了告诉您，离开了阿舍尔，您只是一只一无是处的雄虫，所以您大可不必如此记恨我。”乌提斯对着尤里卡的眼里藏着狠意，声音平淡地讽刺道。
37
许明疏被带到了驾驶舱。
乌提斯始终与他并肩又微微后错开，在许明疏盯着驾驶舱外浩瀚的景色出神时，冷不丁开口：“星舰现在正在向第七星行驶。”
许明疏愣了一下，偏头看着这只雌虫若无其事目视前方的那双寂静的眼睛。他们的虫崽西蒙在第七星，许明疏记得。
他敏感地察觉到，乌提斯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件事，只是为了提醒他，他们除了身体上的标记外，还有一个虫崽。
“我没打算像尤里卡说得那样。”许明疏始终知道乌提斯想听什么。
乌提斯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捏紧，良久，他紧绷的肩膀慢慢落了下来。
正如许明疏知道的那样，他怀疑许明疏因尤里卡的话心生动摇，也如许明疏知道的那样，他无法将这句话问出口。
“阿舍尔应该很快就会追上来，现在往第七星去没问题吗？”许明疏不赞成地皱了皱眉。
“应该到不了第七星阿舍尔就会追上来。”乌提斯对此很笃定。
许明疏对此并不担心，尤里卡在星舰上，阿舍尔不敢轻举妄动。“你是怎么买通护送星舰的虫的？”许明疏终于有空询问他。
乌提斯声音平淡：“以前王族卫队是归我统管的，我当时，顺手帮过他们。”不如说，他救过很多虫。
许明疏有些惊讶，乌提斯看起来并不是那种好心的正义使者，没想到形象倒是意外地正派。
察觉到雄虫的惊讶，乌提斯平静地解释：“因为有段时间，我一直感觉我离他们太远了。”
既然许明疏看过他以前的样子，那他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他从前为了融入这群虫子，做过很多努力，这只是其中的一种而已。
气氛沉默了一瞬，乌提斯再次开口：“我只是在执行您之前的安排，它还作数对吗，当然时间上确实久了些。”
“嗯，作数。”
他知道对方是指他们之前在十星被追杀的时候，自己说带他和虫崽回主星的事。
“……为什么？”乌提斯再一次问出这个问题，声音轻到近乎是在喃喃自语。
为什么要带他走，八年前都不曾计划过的事。
许明疏回身看向乌提斯，眉头紧皱，灰蓝色的眼睛半遮着，像是居然真的货真价实地感到不解。
“你知道的，分开以后我一直在找你，你知道的。”许明疏跟着皱起眉头重复着。
既然乌提斯知道他在主星，知道他的职业，那就一定知道他每年都付一大笔给寻亲机构，找一个银发灰蓝色眼睛的雌虫。但乌提斯从没出现过。
是许明疏应该问他为什么才对。
乌提斯垂着眼，没有回望向他。
许明疏又一次没能给出乌提斯想要的答案。
38
乌提斯当然知道许明疏在找他，也见过许明疏拿来找他的画像。
那时候他还不是这群星盗的首领，受了伤也只是躺在床上等着自愈，还是莱夫拿来的画像，在阴沉的乌提斯和明媚的画像中来回打量过，皱着眉头问了句：“这是……你？”
明明是相同的五官，怎么给人的感觉能差这么多。
画中的青年雌虫把宫廷服饰穿得一丝不苟，头发打理得温顺又规矩，身形高挑，站得端正，唇边笑意温和，任谁来看也知道只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雌虫。
乌提斯接过那幅批量印发的画像，微不可查地对着画中那只正在微笑的雌虫扯了下唇角。也算不错吧，这就是他想给许明疏留下的印象。他轻轻抚摸上去，粗糙的指腹触及光滑的画像，像许明疏一笔一笔落在画中雌虫的脸上那样。
雄虫会是表情呢。
乌提斯闭上眼，却只能想起雄虫望着他时那并不高明的算计。
“这么好的雌虫都不喜欢。”乌提斯在心里嘲笑了声，手指划过那张美好的画像，伸手摸向自己的脸。
真该给这只胆小的雄虫看看他通缉令上的样子，看看许明疏还付不付钱给什么乱七八糟的机构来找他。
“你在发抖，乌提斯。”莱夫犹豫了片刻，还是出言提醒道。
乌提斯这才发现，他的身体不知何时开始颤抖着，那张薄薄的画像在他手里震颤着，有些可怜。
他绷紧身体肌肉却难以缓解这种生理反应。“可能是因为受伤吧。”声音也难掩沙哑。
许明疏在找他。
乌提斯脱力般地松开了手，画像轻柔地落在了他的腿上，那矜贵的雌虫依旧眉目含笑地望着他。
雄虫的愧疚如此明显，星际寻亲机构是个挺烧钱的地方，许明疏找他这个架势八成要砸进去不少钱。
但是他要怎么以如今的丑态出现在许明疏面前，再装作毫无芥蒂地冲对方微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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