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荒谬,柚绮搞不懂他的脑回路,噎了好一会儿才道,“这我做不了主,等爷爷醒了由他自己决定。”
首领苦恼地摸着罐身,弯起手指敲了两下,水波荡漾,他思忖少顷,忽地一把掐住老人的脖子,满是皱纹的皮肤挤进指缝,肉眼可见的力道将昏死中的人逼得痛苦挣扎,胡须颤动。
“你!”柚绮掐住他的手腕,指尖陷入脆弱的动脉上表皮,阵阵跳动汹涌澎湃,她眼神凶狠得与刚才判若两人,咬牙切齿地吐出警告,“你敢杀他,我保证你会陪葬。”
首领像完全感觉不到疼,手也不松,两人正僵持着,罐子里的人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幽幽转醒。
在老人彻底清醒过来之前,首领松开五指,手腕上的力气也随之消失,柚绮顾不上旁边还有人,急忙叫他几声:“能听见我说话吗?您还好吗?还能认得出我吗?”
“嗯……”老人无神地眨几下眼,浑浊的眼眸恢复光彩,他盯着面前叽叽喳喳的少女看了会儿,咳了两声后突然反应过来般哦了声,“是你,小丫头。”
声音有些虚弱,但隐约夹杂着笑意,老人无力地笑起来,尽管没什么精神,却是真心实意的高兴。
“丫头你来得正好,我还怕没人埋,想自己找个地儿躺好,就当帮我这把老骨头一个忙。”轻松得不像在谈生死之事。
“……”柚绮一时接不上话,扒着罐子回头看一直没动静的人一眼,后者冷漠地别过头,场面莫名尴尬。
老人意识不清,顺着柚绮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个人,夜晚笼罩之下,什么都看不真切,他眯起眼打量,嘴上说着:“赵祭?你小子,大了就不认人了,见着老师也不叫一声……”
“您认错了,他不是赵祭。”柚绮头疼地解释道,她算是明白了,这老人家现在完全就是神志不清,偏偏又行动不便,也不知道药效要多久才能发挥作用。
“不是?”老人怀疑地瞅着不为所动的人,“我看着有几分相似,他来我这上学时还小,后来长到十七八岁我也偷摸看过,虽然几年没见,但身形差不多。”
“您也说是几年前的事,赵祭现在都该二十出头了。”柚绮感觉到少年有些不耐烦了,便话锋一转,“对了,您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是谁绑您过来的吗?”
“绑我?没这回事,是我让几个路过的小子帮忙挪过来的,死这免得吓着人。”老人满不在乎地问道,“倒是你,小丫头,怎么会到这么偏的地儿来?”
“我……我来找您。”柚绮道,“您不是说让我来陪您说说话,我来没找到您,就一路摸过来了。”
老人纳罕道:“我见你当时急着走,还以为是客气客气。”他满意地弯了眼,“好个丫头,信守承诺,赵祭真该跟你学学。”
铺垫够了,柚绮转入正题:“我来还想问您,愿不愿意跟我走?”
“走?去哪儿?”老人没听明白。
“去……”她鬼使神差地又瞄首领几眼,对方也没说是去什么地方,如果是那个山洞,老人说不定还没进去就应激了,搞不好直接送走,“去……去我住的地方,我可以照顾您一段时间。”
“……”老人愣了愣,怀疑自己已经回光返照出现幻觉了,“……丫头,你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柚绮摇头,扶着罐子的左手掌心的血迹已经干涸,蹭掉了不少,她坚持道:“您跟我走吧,总比在这荒郊野外的好。”
不等老人回答,首领拍了拍手,刚才还空无一人的荒原瞬间出现五个壮汉,其中一个便是先前那个养蛇的大叔。
他和另一个头发遮住半边脸的男人默契地抬起满水的罐子,一言不发地同其他人一起跟在走向树林深处的首领后面。
“欸!是你们!哎哟哟,慢点慢点,晃得我头晕,对老人家好点。”老人似乎认识他们,刚好也从死亡边缘缓过来不少,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完全不在乎他们要把自己抬到哪里去。
柚绮不得不快步跟在老人旁边,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直接强行把他带走,否则这么多人埋伏着,难保不会非死即伤。
“您之前见过他们?”
老人适应了颠簸,晃着脑袋侃侃而谈:“之前就是他们路过帮我挪过来的,别看他们样子凶神恶煞,心地还不错,我一说就答应了,就是性子有点急,半路药洒不少。”
柚绮还真看不出来这群人有这么好心肠,但老人的乐观更让她觉得匪夷所思,一路上他絮絮叨叨,没人附和也能自娱自乐地讲半天,对自己的归属丝毫不上心。
夜色撩人,星辰闪烁,几个人默默地听老人碎碎念,除了柚绮偶尔应两声,其余人一声不吭,约莫二十分钟后,走在最前面的首领终于止步,停在了一家酒楼前。
他们步行时间不长,还没走出大山最偏僻的角落,且除了山脚下会有靠酿酒为生的小户人家外,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不应该会有以营生为主的店铺。
柚绮左右看看,只觉得面前这家装潢还算看得过去酒楼十分突兀,一望无际的空地上莫名多了个拔地而起的建筑,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门口的招客旗迎风翻卷,将一个红底黑字的“酒”字拦腰截断,插在地上的竹竿吱呀作响,像不堪重负,随时会折断。
首领抬手扣门,紧闭的大门应声而开,里面走出来一个肩上披着脏帕子的驼背小二,一看见他们便春光满面地开始搓手。
柚绮甚至能看清他脸上密集的麻子和没擦干净的油渍,来回揉搓的讨好手势就像一只餍足的苍蝇,贪婪探究的眼神在老人和少女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老鼠般尖细的嗓音传入众人耳中。
“哎呀——”这声拉得极长,像鸣笛,他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这老晚了,几位要住下?”
“住?这不是酒楼吗?”柚绮知道有些客栈要么打尖要么住店,但酒楼不是喝酒的地方吗?
小二虚着眼观察了她几秒,喉咙里发出呵呵的笑声:“这里只有我们一家店,当然各方面都要准备点,不然赚不到钱。”
老人在两人肩上有些困惑地张望着,在首领带头进去时向柚绮道:“丫头,这家店什么时候开的?我以前都没见过。”
柚绮摇头道:“我刚来不久,也没见过。”
里面没点灯,几人进去后门一关,便只剩下一片漆黑,连轮廓都看不到,谁也不知道往前一步是地还是坑。
嚓——柴火划燃,一点火光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灯下影黑,那张麻子脸被光和阴影分割成两部分,恰好他下巴有点凹陷,乍一看像错了位。
他点燃桌上的油灯,柚绮这才看清屋内的普通陈设,以及搁置油灯的桌面上爬满了蠕动的不明软虫,桌子边缘的有些被亮光惊动,簌簌下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后爬向角落。
她厌恶地退了一步,再次确定这绝对不仅仅只是迫于生计的正当店家。
“哦,小姑娘别怕,这是本店养的食材,因为一直圈养着容易断气,不新鲜,所以我才在晚上把它们放出来溜溜。”小二一边收拾着蛆虫一边念经似的低声哄着那些东西,“来,乖哦,都过来,今天有客人,明天再出来,乖哦……”
柚绮瞥了眼不为所动的首领和壮汉,抵触的念头越发压不住,只有视力受损严重的老人还伸着脖子在看是什么食材。
“收拾出五间空房,我们要住下。”蛇男以下令的口吻平静道,“如果你的食材今晚打扰到了我们,我敢保证变成食材的不仅是它们。”
“是是是,这边请。”
小二谄媚地搓着手,又点了一盏灯,举在身前为几人照明,带着众人转上二楼:“各位放心,我们这的房间都是现成的,而且绝对没有多余的东西,不会扰几位清梦。”
老鼠般叽叽喳喳的声音听得柚绮不住地皱眉,那股油腻感始终塞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无端令人反胃,实在作呕。
在她的认知里,大山里不该有这种东西,不管是这个酒楼还是里面的东西,都是超乎常理的存在。
空旷的环境里回荡着小二叽叽咕咕的话语,驼背的身影从后面看起来像一个低坡,视角稍微低一点连脑袋都看不见。
他分别给五个挨着的房间挂上牌子,上面各画着一只红色的鸡,柚绮借着微弱的光线端详须臾,那尖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是辟邪的。”小二挂上最后一个木牌,手一松,牌子轻撞在墙上,发出清脆的碰响,里面显然是空的,他笑着解释道,“只是个讨吉利的说法,客人不必在意。”
他把钥匙交给其中一个壮汉,用油灯点亮墙上的灯盏,这些灯盏每两个房间之间便有一个,应当是用于夜起的。
“我就在下面,客人晚上有什么事就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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