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是这样,在外面也是这样。”他继续道,“当初我在外面,总被嫌弃笨,没人愿意理我,还总欺负我。我快饿死了,讨吃的也没人理。人们见了我就要赶我走。要不是红角,我早就饿死了。”楚简言道。
李寒庭不由得想起了楚简在楚家的生活。
楚家待楚简不能说是刻薄,但除了楚云之外,似乎也并无人在意这个笨拙的小童。
李寒庭觉得,如果楚简以往在外面只经历过这种日子,对外面的生活没有信心也是情理之中。
“在这里,因为有红角的缘故,好歹他们还觉得我有些用处。若是我出去了,没了千足兽,我就没用了。那时候我非死在外面不可。”楚简眼神有些哀伤,“反正,我不想离开这里,因为红角在这里,我才能活着。都是因为它。”
李寒庭一时无语,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莫夜寒却从楚简的言语中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楚简,你恨你的侍兽吗?”
李寒庭闻言一愣。
楚简更是惊得说不出话。
良久,他侧过头,缓缓的点了下。
“有时我在想,如果不是因为红角被赌庄的人看上了,当初我就不会被老庄头带来这里。在外面过日子,虽然也经常饿肚子,但至少自由一些。”
楚简的眼睛酸楚,不知不觉中,留下几滴泪。
“饿肚子,被人欺负,其实我已经习惯了,我真的习惯了。”他的声音陡然高了起来,“爹都是骗我的,他说侍兽都是会保住主人的,他说有了侍兽就不会有人欺负我,我就能好好活着……”
他说着说着,声音又低了下去:“可是……可是……”
李寒庭从前以为,这世上大约不会有人因为拥有一只侍兽而心怀怨念。即便如楚云一般被侍兽异能反噬,他仍旧没有对侍兽有过一丝怨言。
因为有用侍兽,在世人眼中,是一种荣誉的象征。
却不料,这种事发生在楚简身上,生出一场悲剧。
他不禁想,是不是真的如同楚简所说,当初如果没有千足兽在身侧,他便不会沦落到赌庄中?
然而时间无法倒流,谁也无法给出这答案。
“我说错了,我不该埋怨它。至少有它在,我现在还能吃饱饭。”楚简道。
莫夜寒默然。
如果楚简此刻看她,定会发现她面上表情并不轻松。
然而此刻,楚简的心思却好似在别处。
“莫姑娘,我有件事想问你。”他道,“兰梦乡,到底什么样子?赌庄的人说,下次要去兰梦乡找只妖兽,我之前从没去过,我有些怕。”
没想到能从楚简口中听到赌庄夺取妖兽的计划,李寒庭眼睛一亮。本想让莫夜寒张口问问,却听莫夜寒道:“你怕什么?”
“我听赌庄的人说过,兰梦乡的人都很凶,要是被人发现我想要将别人的妖兽带走,会被打死。他们告诉我这是外面的规矩,让我必须要小心。”楚简深吸一口气。
他看向莫夜寒,问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以前二公子虽然教过我,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不可以做,如果我做了不可以做的事,就会受到惩罚。但他从没说过会被打死,难道外面的规矩和赌庄里的一样?”
李寒庭皱皱眉。
之前是他没将问题想的周全,只以为楚简是因为怕自身和侍兽受到伤害,才跟着赌庄的人一起强夺他人侍兽,如今看来,这只是原因之一。
这孩子对赌庄以外的世界知之甚少,怕是从没人告诉过他,外面的生活究竟如何,也没人告诉他,世上有种被称之为律法的东西,更没人告诉他律法是怎样的。
这也难怪他如此懵懂。从小生长在赌庄之中,只听赌庄中这些人的言语威胁,便以为世间皆是如此。
感叹过后,他觉得楚简并非无药可救。
他所做出的行为,只因这赌庄中人居心不良。若是有人肯教导,说不定他也可就此走上正路。
才想到这里,便听莫夜寒道:“若是你夺他人侍兽的事被发现,不会将你打死。依照律法,会将你关起来一阵子。”
楚简有些疑惑:“律法?那是什么?二公子也没和我说过。”
莫夜寒想了一想,道:“律法是世间行事的准则,但凡破坏的人,就要受到惩罚。”
楚简似乎琢磨着莫夜寒的话,仍是不解:“外面的人,都要按照律法来生活?”
“是。”莫夜寒道,“我或是二公子,都是如此。”
楚简思索一阵,问道:“就好比如果我不能按照老板说的去做,就会饿肚子?”
“大概如此。”莫夜寒回道。
“果然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楚简说完,顿了一顿,而后又确认道,“那律法真的只是将我关起来?会不会还要将我们饿上几天?”
“不会。只是将你关起来,不会伤害你。”莫夜寒摇摇头。“失去自由是很重的惩罚,但那是一个犯过错的人必须要接受的。”
楚简低头想了一会儿,问道:“我是不是触犯了律法?”
莫夜寒回道:“强夺他人侍兽,确是触犯律法之事。”
楚简沉默了。
李寒庭有些无奈。
此刻与他讲这些晦涩的东西,或许楚简并不能明白。
他算算时辰,在莫夜寒肩上拍了拍。
莫夜寒会意,他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她走到岩室的入口处,掀起那张遮住缝隙的披风,谨慎的向外望了望。
而后回到楚简身边,道:“你虽然此刻不愿意离开,但这里并不是久待之地。所以……”
她说着,试图去拉楚简的手。
李寒庭想要阻止莫夜寒,却见楚简先将莫夜寒的手甩开了。
“我不能走。”他道。
莫夜寒愣了愣,将手收了回来:“留在这里,你要学会保全自身。”
肩上的李寒庭叹了一声。
莫夜寒道:“赌局结束之后……”
楚简意识到什么,道:“莫姑娘,我本来就想找机会告诉你,不要去最后一局赌局,会有危险。”
莫夜寒将披风放下,回道:“胜负总要有个结果,否则赌庄也不会放我出去。”
楚简明显愣了一下,而后站起身,道:“妖兽赌局的奖赏不是灵鹿,你为什么还要赌这最后一局?”
莫夜寒只道:“灵鹿之事是一桩,赌局是另一桩。”
“你不能去。”楚简突然激动起来。
反正莫夜寒已识破了他,此时他正好有机会劝她不要参加最后一局赌局。
“你赢不了这最后一局,老板不会让你赢的。”他道,“你认个输就行了,他们顶多多要你些钱。”
“为何要我认输?”莫夜寒问道。
“因为、因为……”楚简踌躇片刻,道,“最后一场赌局的炽虎,原本就是赌庄之人的侍兽。就算不是今日的炽虎,赌庄也还有几只厉害的妖兽,总会赢过你的吻虎。以前都是这样。”
莫听楚简如此说,夜寒已然明了。看来赌庄是不会让外人轻易赢了奖赏去。
“输了也便输了。”莫夜寒道,“这赌局之内的输赢,便是如此。”
“那不一样。”楚简有些急,“你没见过那只炽虎的攻击,要是打不过它,不死也要受伤,人和妖兽都逃不掉的。”
楚简目光恳切,只希望莫夜寒听了自己所言,能尽快认输离开赌庄。
莫夜寒忽而问道:“为何帮我?”
“你是好人。”楚简丝毫没有迟疑,“我在赌庄、在外面,从没人帮过我。”他说着,看向自己的小腿,“在赌庄,他们欺负我,在楚家,也没人待我这样好……”
话才说了一半,他突然停住了,整个人局促起来,像是鼓足了勇气,问道:“二公子,他还好吗?”
这话问完,楚简陷入沉默。被夺了侍兽的人他见过不少,失去妖兽是何滋味,他比旁人更清楚。
莫夜寒看得出楚简的心并不平静。
“二公子大概不会原谅我了。”楚简言道。
从他自楚云面前夺走灵鹿那日起,他就清楚的知道,楚云永远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待他了。时至今日,他仍就清晰的记得,楚云在地洞之中眼睁睁看着他将灵鹿带走时,那种惊慌而有不可置信的眼神。
是他亲手葬送了楚云对自己的信任。那是除了莫夜寒以外,唯一真心关心过他的人。
“他应该不会原谅我了。”他默默言道,“即使我受到律法的惩罚,他也不会原谅我了。但我其实并不想的。”
或许他并未意识到,他此刻的言语,在莫夜寒与李寒庭看来,是深深的自责。
“或许有一天,你会听到他亲自和你说吧。”莫夜寒道。
楚简却摇摇头:“我不会去见他了。我做的这些事,到外面也只会被人讨厌,要是只能被人讨厌,在赌庄与在外面也没什么不一样。”
“我想外面的世界究竟如何,还需你有一日自己去看看,如果你愿意的话。”莫夜寒站起身,“或许没有那般好,但或许也不想你想的那样差。”
楚简闻言抬头,眼中闪过一似渴望。
“你可知赌庄的人何时会去兰梦乡?要盗取何种妖兽?”莫夜寒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
李寒庭定睛一看,正是莫夜寒名帖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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