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雪不知乔云梦会让她做什么,也不想知道。
她只会又一次重复道:“你……滚出去!”
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显然是隐忍到了极点。
乔云梦眸光一冷,旋即指尖轻轻一动,那干细的桃枝,竟在她手中化作绿色的藤蔓,灵蛇般朝谢清雪游了过去。
冰凉的藤蔓,缠上她的脖颈间。
谢清雪情不自禁地发出尖叫声,不等她反应过来,藤蔓便已继续游动着,顺着她的手臂,缠住了她的双腕。
谢清雪的手臂,就这样牢牢被捆到了后背。
她试图挣扎,藤蔓却嵌得越来越紧,叫她不得已仰起上半身,来缓解手臂间的不适。
这时,乔云梦手中的那截绿藤,不轻不重地抽在她身上:“师尊,安分些——”
她并未用力,谢清雪却浑身轻颤,脑海中嗡地一声,化作浆糊一样的一团。
铺天盖地而来的羞耻感,使得泪水不觉从她的眼尾涌了出来。
“师尊哭什么?”乔云梦俯下身,语气似有不解,“方才你教训弟子打得那么狠,弟子都没有哭,眼下弟子不过是轻轻吓唬了你一下,你便哭得跟个水做的人儿似的。”
根本就不一样……
谢清雪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她明明什么都懂,还故意说这些话来羞辱她。
她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可惜她一双泪眼朦胧,瞪过去时不见半分凶色,反倒似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儿。
乔云梦勾了下唇角:“现在,师尊可有兴趣听一听我要你做的事?”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尽管谢清雪心中有千万个不愿意,可她已经见识到乔云梦的手段,若自己不答应,只怕她和她手中的藤条,有的是法子治她。
谢清雪绝望地闭上双眼,点了点头。
“其实这件事很简单。”乔云梦满意地伸出手,在她布满泪水的脸颊上一勾,再将指尖送入自己唇中。
泪水是咸涩的滋味,不如那天夜里,她口中津液的甘甜。
“你快说呀……”谢清雪却有些等不及,颤着嗓音开口。
“师尊急什么。”乔云梦却偏像要吊着她,待欣赏够了她这般姿态,才慢悠悠开口,“师尊答应当我的灵宠,我便为你解开这蛊可好?”
谢清雪微微偏了下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什么?”
乔云梦难得有这样好的耐心,她又一次伸出手,抚上她布满泪水的脸颊:“我说,师尊当我的灵宠……”
话未说完,谢清雪便侧过头,一口咬住了她的手指。
乔云梦还沉浸在叫这清冷美人服软的愉悦之中,哪里料得到她会突然翻脸咬过来,就算是急忙收手,却已被她用力咬住了无名指。
谢清雪浑身都在发抖。
不仅是体内的烛龙血在作怪,更是被乔云梦这一番话气到了极点。
从古至今,只有妖兽当人的灵宠,哪里会有人去当一条烛龙的灵宠?
不愧是恶贯满盈的大魔头,她可真想得出法子来折磨人。
谢清雪咬紧她的指尖,即便尝到了血腥气息也不肯松口。
直到乔云梦沉着脸伸手捏住她的两腮,逼着谢清雪不得不张开嘴。
乔云梦看着鲜血和口涎混合的无名指,心中发堵到了极点。
宁晚追这辈子,多少仙兽妖兽追着她,想当她的灵宠,她都没有应下过。
可这不知天高地厚,除了一张脸好看,什么本事都没有的丹修,竟然还会不乐意?
宁晚追从来不是良善之辈。
既然她不痛快,谢清雪也休想痛快。
她冷冷一笑,眼珠子不复温和无害的茶色,而是黑得像漆一般:“师尊何必急着拒绝,你还有时间慢慢想。”
说罢,谢清雪感觉身上的藤条又缠紧了几分,从她的后背一直缠到脚踝处。
乔云梦就这样将她打横抱起,走到炼丹殿右侧的屏风后面。
屏风后面,是谢清雪平日炼丹时,休憩的床榻。
像是有意要羞辱她,乔云梦并未将她放到床上,而是将她放在冷冰冰的玉砖地板上:“师尊不妨慢慢想,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我再给你解开也不迟。”
说罢,乔云梦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谢清雪就这样平躺在地砖上,她体内的烛龙血,依旧如同岩浆般涌动着。
她不由自主地将脸贴在地砖上,试图能降低肌肤间不安的温度。
可是这样的舒缓,也只是片刻而已。
岩浆在滚烫再度袭来时,她便只能用力咬住唇,硬生生挨过去。
脑海中一阵阵忽冷忽热的恍惚,也不知过了多久,谢清雪听到屏风外传来脚步声,崔符问道:“咦,乔师妹,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师尊呢?”
原来……乔云梦一直都没有离开炼丹殿。
谢清雪迷迷糊糊听见她回答:“师尊她去后山采药了,临走前吩咐,命我解出这盘棋。”
“原来如此。”崔符又压低声音,“乔师妹,方才我们走后,师尊她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师兄为何会这样问?”乔云梦语气无辜,“师尊不过是担心那日我体内的余毒未清,才留我下来,替我查看身体。”
“那就好……”崔符连声道。
不止是他,另外两名女弟子也附和道——
“刚才师尊叫走你的时候,看上去好像要训你一样,可是吓死我和虞秀秀了,生怕自己回来也遭了什么训。”
“是呀,乔师妹,那这盘棋你解出来了吗?”
乔云梦摇头:“可惜在下棋术不精,在这儿坐了好一会儿,也未能解棋。”
她语音一转:“不过师尊说了,待各位师兄师姐回来,让我们一起解棋。”
“师尊平日里炼丹无聊时,就会坐在这儿解这盘棋,却从未解开过。”崔符道,“小师妹,她让你留下来解,肯定是觉得你聪明,说不定能解开它。”
“师兄谬赞了。”乔云梦说着,将多余的棋子放回棋篓中,“师兄也来解一局如何?”
聊天声和清脆的落子声,隔着屏风,迷迷糊糊传入谢清雪耳中。
她侧过身,微微将自己蜷缩起来,陷入绝望当中——这种难以解开的棋局,多半是游戏中的彩蛋,让玩家来探索的。
要想解开这棋局,要耗费很长的时间。
乔云梦让他们留下来,不过是有意要羞辱自己罢了。
屏风的另一头,几名弟子你来我往地解着棋。
可除了乔云梦,却无人知晓,他们心中冷若冰霜,尊敬至极的师尊,眼下却被藤条捆住,衣衫不整地躺倒在地。
只要他们之中,有人无意越过了屏风……
仅仅是稍微这样一想,谢清雪便不禁浑身颤抖,意识恍惚涣散开来。
可偏偏像是有意作弄她一般,殿门外又陡然传来一道女声:“谢长老在吗?”
得到答案后,女修又道:“这是谢长老之前要的,炼丹用的朱砂,那我就先放在这儿……咦,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女修凑过来围观棋局。
看了一会儿,她也摩拳擦掌地加入其中,却是屡战屡败。
“你们都等等。”女修拿起传音玉,“我再叫我师姐过来,她棋术可好了,不信就解不开这盘棋。”
就这样,一呼二,二呼四,小小的棋桌旁,已围坐了十几名看热闹的弟子。
谢清雪恨不得晕死过去,可偏偏时而屏风上人影晃动,似是有人靠近了过来,她疲惫至极的神经便在陡然间绷紧。
如此反复折腾,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外头的崔符道:“咱们下了半天的棋,好像还不如刚来时乔师妹的解棋思路妙,乔师妹,不如还是你来吧。”
“好。”乔云梦没有拒绝。
紧接着,谢清雪听见她坐下时,似乎有什么被打翻了。
接着,是黑玉磨成的棋子,叮叮咚咚散落了一地。
甚至有那么两枚棋子,越过屏风与地板之间的空隙,欢快地蹦到屏风后,落到谢清雪的眼前。
弟子们七手八脚开始捡棋子。
“都是我不不小心……”伴随着乔云梦叹息的声音,谢清雪看见一位弟子朝屏风里走了过来。
脚步越来越近。
不,不要——
谢清雪发出无声的尖叫,一颗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儿,她将自己缩成一团,把脸埋了进去。
“这位师兄。”乔云梦蓦地出声,打断了他的动作,“这是师尊平日歇息的里间,外人还是不便靠近,还是让我进去捡吧。”
“噢,好。”男修连忙后退,闹了个大红脸,“是我逾矩了。”
乔云梦微微一笑,走进了屏风后。
她拾起两枚棋子,却并未离开,而是看向蜷缩在地板上的谢清雪。
她双颊潮红,被汗水浸湿的长发贴在脸庞和脖颈处,浓密的睫毛沾满泪珠,一眼看过去,便知已是被烛龙血折磨得奄奄一息。
“真是可怜啊。”乔云梦俯下身,白皙干净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庞,“师尊,想清楚了吗?”
谢清雪死死盯着她,吐出了两个字:“畜生!”
乔云梦不恼反笑,贴着她的耳边道:“师尊可真聪明。”
怎么就知道她的真身烛龙,的的确确算得上是畜生?
乔云梦看了一眼谢清雪,又起身转过头,走到屏风外去了。
.
从正午直至天黑,一盘棋都还没有解出来。
快到宵禁时分,弟子们依依不舍地离开前,还不忘问乔云梦,明日可还要再战。
乔云梦摇头:“只怕明日师尊回来,便容不得我们这般放肆了。”
众人惋惜离去,最后只留下乔云梦一人,慢慢将棋盘上的棋子收起来。
棋子撞入棋篓之中,发出清脆声响,屏风后方,却隐隐传来女子破碎的啜泣声。
乔云梦浅饮了一杯热茶:“弟子还以为师尊不会哭呢,想必白日里忍得很是辛苦吧?”
谢清雪连骂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泪水失禁般流淌,她就算是有九条命的猫,眼下也被折磨得只剩半条命。
真正见识到乔云梦的手段过后,在她走进来后,谢清雪下意识瑟缩着后退。
乔云梦神色略微诧异:“师尊难不成是怕了我?”
她稍稍抬起手,禁锢了谢清雪整整一日的藤条便听话地消失不见。
可即便如此,它们留下的束缚感依旧清晰地存在着。
谢清雪甚至连起身逃走的力气都不剩,她只能任由乔云梦走过来,将自己抱入怀中:“师尊怕我做什么呢,我可是你的弟子,白日里您不是还凶巴巴地拿桃枝抽我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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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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