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无佞,你醒醒。”
荻花从地上爬起来,试图推醒他。
但是司徒无佞好像失去了知觉一样,睡得昏沉,好在还有一丝鼻息。
荻花吃力地将他扶到床上。
男人紧皱着眉,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荻花只好帮他顺顺背,在她不停地安抚下沉睡的男人眉眼逐渐舒展开来。
司徒无佞做了一个梦,他梦见遍地尸野纵横,哀嚎声,哭泣声不停地在他耳边响起。
他看见自己的手上沾满了鲜血,站在一片尸体中。
可他却什么也记不起来,他只记得上官晴。
上官晴很勇敢。
在他被皇兄们用石头砸的时候,她总会站出来帮他,不惜摔破自己的小手,也要拿起石头替自己向他们砸去。
上官晴很善良。
在他被抓进牢中的时候,她会买通守卫偷偷溜进来给他送吃食。
可她却早早地离开了他的身边,去到了他们说的那个人人向往的极乐世界。
他也想去,于是他游历四海八荒求遍起死回生之术,甚至不惜走了捷径,可就在最后一步的时候,他走火入魔了。
凡人是做不了法力无边的神仙的,更何况他本就是一介凡人之躯,因为心急致使他在修炼最后一关的时候被邪神趁机而入,侵占了体内。
他就此堕入了魔道,每每法力增长的时候就会经历筋骨寸断,邪力攻心的痛苦。
等他再次醒过来时发现荻花正搭着自己的手臂小憩。
她小巧的鼻翼随着呼吸轻微地翕动着,红润的嘴唇不知在嘟囔着什么。
待他凑近一听。
“我的烤鸭,别跑……”
“还有那烤包子,你们都是我的,放弃挣扎吧。”
司徒无佞把手从荻花的脑袋下抽了出来,丝毫没有一点怜惜之意。
荻花的脑袋一下就撞到了床沿上,她从美梦中惊醒,恍惚地看着司徒无佞。
她摇了摇头定睛一看。
“你醒了?”随后她又自我否定道:“不可能,你倒下睡着的时候怎么叫也叫不醒,我都把你耳朵给揪红了,我肯定还在做梦,对,一定是这样的。”
随后她又倒下闭上了眼睛。
司徒无佞瞧着眼前的女人,太阳穴不禁一跳。
他没有在房间里做过多的停留,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走出了门口。
等到荻花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她走下床环顾了一圈。
红色曼珠沙华随处可见,它们被看护的很好。屏风后面是一张用檀香木做的书案,案脚雕刻着飞舞嬉戏的蝶。
屋内红色的纱幔轻飘,荻花走到案桌前发现桌面上放着一张誊写了一首诗经的宣纸,纸上的字迹如若那天边的翩若惊鸿。
落款处写着——上官氏。
“上官氏?”
荻花在心中揣摩着纸上誊写的主人。
她走到门口想要出去却发现大门怎么也推不开,窗子也是,试了几次之后荻花彻底放弃了。
她不禁咬紧牙,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她被司徒无佞给囚禁了!
荻花觉得不解气跑到门口对着外面就是一顿骂。
等她骂累了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但她下一秒就吐了出来。
苦涩的黄沙黏在她的口腔里面。
茶杯里面没有茶水而是一堆黄沙。
荻花连连作呕,差点没把苦水给吐出来。
直到她肚子饿的咕咕叫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沉木门蓦的被打开,一群宫女装扮的人端着盘子走了进来。
荻花走到桌前,看着她们把菜布好准备要退下时,立马抓住一个宫女询问道:“司徒无佞呢?我要见他,他凭什么把我关起来。”
宫女就像一个没有表情的提线木偶,全然没有听到荻花的声音,只是把一个劲地往门口走去。
荻花死死地抓住她,不然她走,但是宫女的力气力大无比,荻花根本就拉不住她。
算了吃饭要紧,自己才刚化成人形,自然是没有学会辟谷之术。
她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
有一说一这里的饭菜做的还不错。
*
在不知道被关了多久之后,荻花摸清了每日给她送饭的宫女的行径,趁机将一个宫女给打晕换上了衣服,随着队伍走了出去。
荻花跟着宫女走了一路都没有发现这里有魔域的人巡逻,她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外面的路径。
可是这里是花园,每走一里就有一个分叉口,荻花没有灯只能凭感觉在黑暗的环境里摸索着,直到她摸到一个类似于门的东西,才停下脚步。
门是敞开的,荻花进去之后便感到浑身的血液在一刹那间凝固。
一股强大的寒意迅速侵占着荻花的每一寸肌肤,不过片刻就刺入到她的身骨中。
好冷。
比光着脚在寒冰上行走冷上一万倍。
她的双脚被冻住,薄冰渐渐地从脚上往上开始蔓延。
房里面有一丝灯光,荻花不知是不是自己被冻出幻觉来,竟然看见了司徒无佞。
他整个人躺在一个水池里面,乌木般的长发散落在肩上,诡异的红在他的嘴唇上晕染开来。
司徒无佞闭着双眼,神色痛苦,池中的氤氲水雾渐渐地弥散开来,吹到她的脚底。
“司徒无佞!”
她用仅剩的力气喊着他的名字。
池中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薄冰已经冻结到了她的脖颈,她觉得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眼前的景象出现重影。
就在荻花因为自己就要死的时候,手上的玉镯突然迸发出一阵耀眼的强光,恍惚间,荻花仿佛置身于一片花海的暖流中,身体逐渐回温。
她来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四周都种满了暗红色的曼珠沙华,头顶是一片晴空。
荻花先前僵硬的身体能过活动起来。
这里有风拂过,但是不知道是从哪里吹来的。
她的裙摆上沾上了几片曼珠沙华的花瓣。
荻花记得就在自己要窒息的时候,手上的玉镯突然有了动静,它变得异常的滚烫,再后来她就来到了这里。
莫非?
她低头一看,原本玉体是青色的玉镯如今变成了绯红色。
荻花抚摸了一下,是烫的。
这只玉镯自从荻花苏醒后就一直在她手上。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一缕乌丝悄无声息的划过手镯隐匿其中。
这个地方难到是在这只玉镯的里面?
玉镯很有灵性,当它的主人遇到危险的时候会激发它的属性。
也就是说她现在拥有了一个随身携带的空间。
突然空间开始破裂,荻花又回到了刚刚那个房间里面。
许是玉镯被寒冰激发,荻花现在感受不到丝毫的寒冷,但是她手上的玉镯又变回了原先的青绿色。
她来到池子前,发现司徒无佞依旧躺在水池里。
透过水面,池子底部的寒冰触目皆是,怪不得她只踏进房间几步就被冻得浑身不得动弹,更何况池子里面的人。
司徒无佞没有穿上衣,男人紧实的肌肉上布满了丑陋无比的疤痕,腹部的肌□□壑分明,像用刀雕刻出来似的好看养眼。
再往下……
荻花不敢再去多看,她把视线移到他的脸上。
男人的皮肤很白,挺鼻子,薄嘴唇,分明的下颚线,他的长相偏阴柔但不会给人一种娘的感觉。
荻花咽了咽口水,收回神。
她用手戳了戳司徒无佞的脸,发现他并没有任何苏醒的动静。
她又用手抚摸了一下司徒无佞的额头看一下他有没有发烧。
荻花手上的玉镯在无意间触碰到了司徒无佞的肌肤,霎时,整间房内阴风大作,一旁的屏风被吹倒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司徒无佞睁开了眼,双眸泛着猩红的光,他就这么盯着荻花。
荻花尴尬地收回手臂想着怎么向他解释。
但司徒无佞别过了头,神情复杂。
“你不该来的。”
他低喃一句,似乎在自言自语,眼底满是纠结。
荻花没有听清。
这地方极为寒冷,出了一潭池水和一个屏风之外就没有任何物品,甚至就连一个下人都没有。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下一秒荻花就被司徒无佞扼住了脖子。
男人的四周散发着一股戾气,事情的发展愈发不受控制,他慢慢加大手的力道看着荻花痛苦的模样。
她是第一个闯进寒冰池的人,五千年来从未有人能够忍受住极寒之冰。
司徒无佞每半个月就会遭受一次邪力攻心的痛苦,这寒冰池就是专门为他而造的,寒冰能短暂缓解全身断骨之痛,同时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噬。
外人只知他法力无边但却不知晓每当这个时候就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虚弱到他就像一扇纸窗一捅就破。
可如今荻花知道了他的弱点,他不得不杀她。
只见荻花惊恐的神色张着口欲说些什么,氧气慢慢的从肺腑中被抽离出来,意识一点一点的模糊不清。
就在荻花快要晕过去的时候,一丝熟悉的香味顽强地钻进她的鼻腔中。
同时司徒无佞也闻到了一股香味 。
周围的场景突然变换,司徒无佞和荻花此时正身处皇宫的后花园中。
只见一群衣着华丽的小孩正围着一个男孩。
他望了过去,就在那一瞬间,司徒无佞和那个男孩对视了一眼。
他整个身子完全僵住,暴怒的青筋隐隐浮现在太阳穴两旁。
那个被围着的男孩正是司徒无佞自己。
“呸,你这个小白脸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
“就是啊,一个贱婢生出来的野孩子也配我们喊一声皇哥,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娘都已经死了,你怎么也不跟这去死呢?”
众人齐笑,他们把司徒无佞的手脚给绑住,用碎石砸他,将他踩在脚底下。
嘲讽和讥笑无时无刻萦绕在他的耳边,渐渐的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一声清脆的女声倏地间传入他的耳中。
“住手!”
上官晴拿着一个皮鞭毫不犹豫地向人群中抽去。
皮鞭打在黄土地上发出闷哼一声,溅起的碎土落入了司徒无佞的眼睛里。
但他仍然可以看到上官晴弱小的身躯挥动着皮鞭,她比他小了整整三岁,在场欺凌他的人哪一个不比她大。
她真是蠢笨,为什么要来救自己?
皇子们被这一鞭吓得不轻,想要看看是谁但见到上官晴的那一刻便纷纷收起方才那副咄咄逼人的丑陋嘴脸。
“十三妹你来这作甚?”
五皇子欲想要靠近一步但奈何上官荻始终保持着警惕,用凶巴巴的眼神瞪着他。
“你们仗着有母妃的疼爱就可以在这个宫里无法无天了吗?”上官晴略过他们跑到司徒无佞身边双手叉腰,“我告诉你们,只要有我上官晴在一天,你们就休想欺负他!”
五皇子看着她维护一个外人,不由得嗤笑一声。
“十三妹,他不过就是个扫地婢生的,在这皇宫里没有人看的起他,就连父皇从未见过他一面,赏赐他分毫。”
见上官晴不语又沾沾自喜地说道:“再看看父皇对我有多器重,什么西域珍宝,弯弓剑弩本皇子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那又有什么,这些又不是你自己得的,你要真有本事为什么只会在这角落里欺负人?”
上官晴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扶起司徒无佞靠在假山上。
五皇子见状气得只能挥挥袖子对众人使了一个眼神不甘的离去。
上官晴看着他身上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地方不禁红了眼眶。
“他们怎么能下的这么狠手。”
司徒无佞无力地撑起身子。
“你哭作甚?我有没死。”
“呸呸呸,说的是什么话。”上官晴轻轻地用手拍了下司徒无佞的嘴唇。
“我们待会得快些走,等五哥哥回过神来我们都得完蛋。”
司徒无佞疑惑地看着她。
上官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其实我并不会舞鞭。”
“……”
“不过吓吓人还是会的。”上官晴看着他的脸立马补充道。
空气中好一阵寂静。
“司徒无佞。”
她轻唤他一声。
“嗯。”
“你说我明明比你小三岁,理因来说应该是你护着我,可每次都是我护着你,你丢不丢人啊。”
司徒无佞垂下眸,无奈的笑了笑:“是啊,我是你兄长,本该是我护着你的。”
可在这个视地位如黄金的皇宫,他是众人皆欺之的蝼蚁,只因自己的母亲只是一名扫地婢。
他的母亲早就在三年前上吊自缢,三年来父不疼母不爱,他虽为皇子但只能靠着每日宫里的剩菜剩饭度日。
十二岁的他虽身高是跟上了但因为营养不良鸠形鹄面,整个人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在地。
他早已没有脸面可丢了。
“下次换我护你。”
他说的很郑重,像是誓言又像是承诺,一字一句都是对着上官晴说的。
“好啊,一言为定,要是你敢失言,我……”
上官晴顿了顿,思索着该说一些什么威慑性的话。
“我上官晴永世不愿再见到你。”
“好。”
司徒无佞看着她认真的模样伸出手想要摸一下她的头,但是低头一看,手上布满了新伤加旧痕丑陋无比,连他自己看了都会皱眉,更何况是她。
他将自己的手藏进衣袖里,只是点了点头。
幻境散去,司徒无佞回过神来。
女孩天真的面容回荡在他的脑海中,渐渐的竟有一瞬间与荻花的重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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