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季知言一时愣住,她听清了对方的话,但是一时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过了会才喃喃道“复活”二字。她觉得不可思议,荒谬至极,可是又想到鬼都存在了,那说不定真的可以复活人呢?
江念尘没说话,她又仰着头靠回沙发上,季知言又看不到她的神情。
“那……不是好事吗?可以活过来的话……”
季知言迟缓地开口说。
其实季知言不觉得死人复活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事是好事,她只是想试探江念尘的态度。
但一出口她就觉得自己问的有点多余了,如果对方觉得是好事的话,就不必做出这种隐瞒,江念尘的态度显而易见。
“我已经死了十几年了。”
江念尘声音有些低哑地开口,好像喉咙堵塞。
“我的尸体也早就火化了,”江念尘说着又觉得可笑一样,嗤笑了一声接着说,“而且,就算那具身体没有火化,到现在也早就烂完了。”
季知言脑海中浮现了一具干瘪腐烂看不清面容的尸体。不对,到现在的话应该只剩骨头了吧。
“……那他们是想重塑一个身体?”
季知言一边觉得诧异一边古怪地问出口。这是什么志怪小说的剧情,就算是志怪小说也没那么离谱吧。
“他们想直接找个人……作为容器。”
鬼魂只是灵体,如果要活过来像人一样,一具实实在在存在的躯体是必须的。
“必须是活人?”
“总不能是死人吧。”
江念尘语气无奈地说。说完奇怪自己怎么就自然地跟季知言聊起这个话题了,她本来一点都不想说,现在却不知不觉抖落出了一部分情况。
“那哪找得到这样的人?”
“是啊,哪里找得到呢?”
“所以……他们现在找到了是吗?”
江念尘不置可否。
季知言发觉了对方的沉默,她瞳孔有些收缩,她怀疑起这件事是怎么实现的,她有了猜测,她的猜测让她有些恐惧。
“江时岑是这么跟我说的。”
“……你不能拒绝吗?”
“如果可以我就不会还在这里了。”
“那你就这样按他说的去做?”
如果这种让死人复活的方法是真实存在的话,按照江念尘的说法就像是她要附身在另一个人身上,代替别人。
如果替代品是自愿的那这件事应该早就实现了,可是却拖到现在才找到人。
谁会愿意这样献出自己的身体,献出自己的生命,季知言希望这不是一场被迫的金钱交易,可是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别的可能。这样的话,不就是人口贩卖吗?
“不,不会。”
江念尘看着季知言这么说。她看出来对方在担忧什么,实际上这也正是她不想复活的原因之一。
她不可能靠取代别人活下去,而且那个容器大概率是被迫的,那她就更不可能这样助纣为虐。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你明明不能反抗他们。”
季知言疑惑地盯着江念尘。
实际上从刚刚开始她就一直是这样茫然的表情,她感觉在迷雾中抓住了一点光线,她跟着这点线索想要找到出路,结果道路错综复杂,她越来越感到困惑不已。
“我不知道他们具体要怎么做,只知道是要请人施法之类的,不过他们要带我去的那个地方阴气很重这点我可以肯定。”
江念尘说着有些好笑,可是既然自己都当鬼了,那也只能接受这些怪事的存在。
“所以呢?”
“那地方他们应该镇不住我。”
“……”
在季知言听来,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听什么,就像是进入了什么怪力乱神的新世界一样。
不过她一向接受良好,就像她第一次知道江念尘是鬼一样,她总是能自然而然地接受一些怪异的事。
季知言开始转换问题的方向,她对玄学实在不了解,再问下去也没有意义。
“那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季知言十分在乎这个。
“你知道太多如果被我家人知道了,可能会惹上麻烦。”
“……当警察不存在吗?”
这又不是什么谁能只手遮天的小说世界。
“问题是现在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没有人会信。”
“……只要有交易记录不就可以报警了。”
“只是交易记录的话可以有很多合理的解释,甚至直接说成是资助就可以了。只有我去了,他们才会下手,只有能证明他们要做的是有损害人身安全可能性的行为报警才有意义,不然没有处罚,他们又可以进行下一次。”
“……那只要在复活仪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举报他们……”
季知言思考着说。
她觉得有些怪异,过了会才意识到怪异的源头是什么。
江念尘的家人想复活她,虽然说这种方法的确是错误的,但应该也算是为了江念尘。江念尘对这件事的表现是完全的厌恶,甚至能直接地说出报警抓人这种话。
江念尘和家人关系并不好吗?季知言看着对方想。
“其实,如果我去到了那里的话会有更简单的解决办法,”江念尘看了眼季知言的神情,接着说道,“只要我在那里逃脱他们的掌控,很快就会魂飞魄散,下地府去了。”
只要江念尘彻底离开人世,那就不可能再复活她,她的家人也就能消停了。一下子所有事情都会解决,不需要报警这么麻烦。
的确是个简单的好办法。季知言看着沙发上坐着的鬼想。
只是会让她难过,仅此而已。
“……他们会不知道那地方可能镇不住你?万一准备了什么东西能……”
季知言沉默了一会,尽量保持冷静,克制着自己悲伤的情绪问到。
“他们应该不会那么警惕。”
江念尘这么说着让季知言不用担心。
实际上她一开始就反抗过,家里人说不定真的会用什么东西压住她,不过就算是那样也没关系,她不可能真的占据别人的身体,会有人报警,就算不能彻底解决也能暂时结束这一切,这点已经说好了。
季知言没再说话。太过古怪的信息钻入大脑,从江念尘说的情况来看完全不需要她做什么,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是乖乖地到时候就离开,而江念尘则会在这个荒谬的事件后离开人世。
“你的家人是太爱你了?”
季知言也靠上了沙发,她有些感慨地说出口,可是话快说完又莫名觉得古怪,最后这句话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问句。
“也许。”
江念尘笑了一声。她好像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懒得多说。
空气中长久地沉寂着。
季知言不知道要再说什么,刚刚从江念尘那得知的事情超出了她的认知,她感觉十分怪异。
不过倒还不至于太过冲击她的世界观,毕竟说白了这些事都和她没有关系,以后也会远离她的生活。
季知言能感觉到江念尘希望她怎么做,对方希望她能顺从地离开,就当发生的这一切不曾存在,当做一个梦,一个幻觉。
也许的确可以把这些鬼神之事都当成幻想的故事忘记,可是情感藏在心里面,不是实物,不可触碰,甚至不能完全地形容出来,无形的东西要从身上割去也太过困难。
季知言瘫在沙发,她不知道还要对江念尘说什么。发表一下对这件事的看法?了解一下详细的计划?提出更多的疑问?
她有些疲惫了,她对这些本来就不感兴趣,只是因为她喜欢江念尘,所以她才想了解对方。她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在乎这些荒谬的事,她最在乎的还是她要离开了,离开江念尘。
太糟糕了。
季知言想。听了这么多光怪陆离的事,自己只是稍微感慨了一下,就马上回到了将要离别的悲哀中。
好像她已经对一切都无所谓,只在乎能不能和江念尘待在一起。
这实在太过糟糕,她对江念尘的依恋程度连她自己都不敢想象。她闭上眼睛,好像沉入水底,她能感觉到环绕在周身湿润的水汽,她爱这一切,哪怕是会让她忍不住颤动的湿冷触感她也爱着。
可是这一切都即将离她而去。
江念尘沉闷地坐在沙发上,她没有说谎,可是说出口的话太过超现实,她不知道季知言会不会相信,她观察着季知言,她想要安抚对方,可是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事。
她们不应该再靠近了,还有三天就要分别,继续之前的相处只会让离别时戒断反应更加严重。
江念尘只能忍耐着所有冲动,坐在原地,看起来好像无动于衷,但她只是在克制着,拼命地克制着自己的行动。
“这样啊……”季知言靠在沙发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暖黄色的灯光有些晃眼,季知言眯着眼看光晕,感觉身处一片不真实的幻觉当中,就像这一个月以来的生活一样,好像黄粱一梦,“那就是没办法的事了。”
江念尘看着她,想要温柔地笑着开口说一句分别的祝福,可是张了张口,话语又随着口水吞咽下去,她觉得喉道被扼住,窒息的沉闷遍布全身。
应该要祝福对方未来过得更好,遇到更好的人。
江念尘看着对方闭上眼睛,好像陷入了极大的痛苦却又压抑着。
应该更加洒脱地和平分手。
江念尘看着季知言,眼前浮现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茫然有些疑惑的,笑着弯成月牙的,期待被满足时亮晶晶的样子,无论哪一种都能占满她的大脑。
她又说不出话了,甚至觉得尝到了喉道的血腥味。
但是不管怎么样也只能到此为止了。江念尘声音像被压迫着,一个一个音节艰难地吐出。
“祝你以后遇见会让你一直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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