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由于魏月融和兰漪他们都没有出门,于是松云替他们带了些御泉寺的糕点回来,顺便也将大公子托他带的东西送到。
兰漪听说是阮珵给他的东西,有些惊讶,又听松云说是给孩儿祈福用的,才迟疑着将那个锦袋打开来。
他读了签文,又拿起那枚玉佩。
玉佩的正面雕刻了兰花,而背面是一联诗。
“自无君子佩,非是国香衰。”
趁松云正在兴奋地跟魏月融滔滔不绝地讲昨天在小吃街的经历时,兰漪忍不住将那枚玉佩握在掌心,低眉敛目,默默了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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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阮家大公子和江左总督孙家儿子的庚帖终于被换过来了,三书六礼算是开了个头,象征性地卜算吉凶之后,就等着孙家真正下聘了。
但是,在孙家下聘之前,阮家还有一道关卡要过,那就是朝廷的采选。
朝廷每年都会在官员人家的子女中,挑选刚刚分化不久的坤泽,或是入宫服侍,或者被赐婚给皇室亲贵。
所有官宦家中的坤泽子女,在出嫁前都需要先经过皇帝和太后的选看,只有落选者才能自行婚配。
阮珵显然也需要经历这一遭。
这下松云才知道,为什么阮珵生日那天会说要借他的福运了。阮珵不想被选入宫中,跟松云不想被太太挑中,可不是一样的心情么?
况且,松云当时不愿被太太选中,这心思都得那么讳莫如深,如今大公子面对的是天子的恩威,自然更加不便表露真实的心愿,比松云那时要更加隐晦了。
虽说今上身子一直不好,早已不再选纳后宫,这几年的采选,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偶尔选几个指给年长些的乾元皇子和宗亲们罢了,但谁也经不起万一的事。
所以自从听到旨意起,阮正业就忙着寻找门路上上下下地打点开了,得知了负责这次采选的太监是谁,阮正业又忙着打听他的来历底细,投其所好地准备了礼物,送到那太监的家里。
朝廷每年采选的时间都在夏季,按理来说马上宫里就会有动静传出来了,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朝廷忽然下了一道旨意。
宣旨的太监说,今年圣体违和,暂不选看坤泽了,所有未经选看的,一律延期到年底。
这事对老爷和太太来说,既突然,又毫无防备,更不是一个好消息。这意味着阮珵的婚事必须至少延期到明年,而且还是必须确保落选的情况下。
太太心里着急得不行,毕竟阮珵如今已经满十九岁,到明年就二十了。再者说夜长多梦,没有明明白白的媒妁之约,谁又知道明年孙家还愿不愿意要大公子呢?
然而天意如此,谁也没有办法,太太被阮珵好生劝慰了一番,而众人都只好稍安勿躁了。
就在这些日子里,阮家却又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青姨娘生的五小姐,分化成乾元了。
五小姐与四小姐的生日差不了几天,今年都是十八岁,比阮珩还大几个月。
在阮家这些侧室中,太太虽然不喜欢他们任何一个,但像魏月融这样的,还能勉强为她所用,在一定程度上让她觉得是自己人,但青姨娘不一样。
青姨娘是太太的敌人,如果说对魏月融太太只是有些忌惮,但对青姨娘太太就是痛恨。
为此,太太甚至做了她一直不屑做的事,那就是她一直压着五小姐的婚事。当年与她同龄的四小姐在十五岁时便顺利出嫁了,而五小姐的婚事却被拖到太夫人去世,一等便又是三年。
转眼,五小姐眼见也要十九岁了,太太回家来,却也没有加紧安排她婚事的意思。
在这件事上,青姨娘自然是急得冒火,但偏偏他拿太太一点办法都没有。五小姐前几年没有成亲,是因为守丧,而如今,太太先安排居长的阮珵成婚,再考虑五小姐,这在程序上又一点错都没有,青姨娘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太太一度为此感到十分快意。
然而,实在没想到,五小姐竟然分化成乾元了。
要说五小姐是这时候才分化的,太太打死都不信。十**岁了才分化,这种事,在阮珵一个人身上出现就够奇特的了,难道阮家人有什么特异的传承不成?
太太虽然忌惮魏月融,但这些年每逢要对付青姨娘的时候,都还是会找他来帮忙。
太太满意地得知,魏月融早已因故将青姨娘身边的得力人手撤去了,而换上了自己人将他监看起来。
为了兰漪的名誉,魏月融到底没有告诉太太香囊的事,不过编了些别的事由,太太很乐意看到青姨娘得罪了魏月融,因此也并没有刨根究底。
太太向来不满魏月融始终没有为了效忠她而将青姨娘彻底踩实,因此这次她才觉得格外快意。
青姨娘用自己被太太软禁起来的代价,换取了五小姐光明正大出阁读书的机会。
老爷知道之后,虽然对太太处置青姨娘的做法不置可否,但却相当维护五小姐,这本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五小姐,也充分展示了她的不简单。
青姨娘出事之后,五小姐并没有一哭二闹,而是冷静地开始了自己在阮家家塾的新生活。这是否意味着她也不在乎他的死活,谁都不确定,但至少这意味着五小姐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不论她是否要为自己的生母声张,她都首先需要读书做官。
而在这一点上,五小姐也足够石破天惊。
阮家给小姐们开的内学堂,也是教导四书五经的,只不过讲得浅显些,也不那么重视,然而,五小姐对这些却是十分精通,就连家塾的先生都赞不绝口。
这让太太更加坚信五小姐并不是最近才分化的,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要在读书学习上用心,非三年五载是达不到什么效果的。
太太一想到这件事就气得睡不着觉——在自己为压着五小姐的亲事而快意的时候,那丫头却早已暗中分化成乾元,不仅不再急需把自己嫁出去,还在青姨娘的授意下偷偷地读书学习,以期一鸣惊人……
阮家好不容易澄清的水又一次被搅浑了。
太太表面上八风不动,内里心烦意乱,五小姐在年龄上比阮珩还大些,若是将来让她得意,后果不堪设想。阮珩毕竟是太太一手抚养长大,她知道阮珩虽然在维护魏月融的问题上顽固了些,到底确实没有夺嫡的想法,对她也很尊重,就算感念她的养育之恩也不可能太违逆她。
但是五小姐不同。
人和人之间,就怕比较,太太在这时就又想起阮珩和魏月融的好来了。纵观阮家的这二十年,每逢家宅宁静的时候,太太就要镇压魏月融,而每逢要对付青姨娘之流的时候,太太就又要紧急转移火力,反而拉拢魏月融,叫他替自己打压更碍眼的人了。
阮珩时隔几个个月再次被叫到了正房。
除了请安之外,阮珩很久没跟太太说过超过三句话了。实际上,自从他分化之后,他这个嫡母就不太爱搭理他了。
阮珩一开始还觉得有些突兀,毕竟太太从前是恨不得日日都要问他的功课的,不过,阮珩也很快就适应了那种情理之中的新境遇。
如今,阮珩也很明白为什么今天太太仿佛又想起他来了。
从五小姐第一天出现在书塾,她就已经为姐弟两人的关系奠定了基调,那就是大家最好互相当作彼此不存在,而如果不这样的话,她也不介意打一架。
阮珩并不想打架。
因为五姐的分化,太太又想起他这个便宜儿子了,并且终于又想演演三娘教子的戏码了。不过,即使已经知道太太搭了个什么台子,阮珩还是不得不要去跟她唱和一番。
“前些日子我忙着你兄长的婚事,没工夫管你的学业,你就当我死了是不是?”太太给自己找的理由真够完美的。
阮珩便只能跪在地上,说:“孩儿不敢。”
“连你的父亲和兄长都知道了,学堂的师父恨不得上门来骂你,秋闱在即,你一天到晚斗鸡走马,琴棋书画玩了个遍,你觉得自己很风雅是吗?白费了我为你操了半辈子的心血!”太太骂人向来是毫不含糊的。
阮珩只得汗颜道:“孩儿一时荒唐,不想竟让母亲如此忧心,前些日子兄长也教训过我了,孩儿决心痛改前非,一定……”
“得了!”太太好似也觉得大家都演得差不多了,便道:“回去好好用你的功,要不是我拦着,你父亲早把你腿打断了,下次再让我从先生那里听到你的半句不是,也不用你父亲,我亲自就把你的腿打断!”
“是,孩儿再不敢了。”阮珩只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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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珩终于又可以光明正大地用功读书了。
装作不用心读书的样子对他来说也是一件挺困难的事。连月来,阮珩觉得自己仿佛在跟三弟换了角色,互相努力模仿着对方。
阮璎是努力做出一副用功读书的样子来应付太太的唠叨,而阮珩是努力做出一副放浪形骸的样子来。
然而,演的终究是演的,阮璎不可能真的变成一个上进的人,而阮珩也不可能真的享受那些对他来说很无聊的游戏,两个人都挺累的。
对于阮珩最困难的是,他需要一边装出一副懈怠的样子来给太太看,一边又不能真的不读书。不过,他这个样子骗骗太太也就罢了,恐怕老爷也看出来了他是装的,所以并没有真的来打断他的腿。
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阮珩终于不用伪装了。
可是,阮珩正经读起书来是很要命的,不要别人的命,要松云的命。
首先,阮珩晚上回家之后,再也不跟松云玩斗蛐蛐、下棋,或者抱着他给给他讲戏文故事了,而是吃过晚饭就坐在书房里继续用功。
对此,松云觉得很遗憾。跟着阮珩开心地玩了两个月,松云都已经习惯了,以至于他都忘了,阮珩原本过着多枯燥无趣的生活。
现在还跟以前不同,以前松云做书童的时候,阮珩读书,他还能趁机自己跑出去跟别人玩,可是现在,他每天都只能呆在家里守着阮珩,晚上没了人给他解闷,松云一下子就觉得生活里少了很多乐趣。
不过,松云觉得读书上进毕竟是好事,他也觉得少爷早就该这样了,所以非常地支持他。他理所当然地又担起了书童的差事,在阮珩夜读的时候,帮他研墨铺纸、端茶倒水。
可是,阮珩读起书来还不睡觉,这点更让松云崩溃。
松云每天都是需要睡很多觉的,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可以至少睡满五个时辰,他实在不理解为什么有的人可以一天只睡两三个时辰。可是偏偏,这个一天只睡两三个时辰的人是他的主子。
其实阮珩并没有要求松云一定要陪着他的意思,相反,他每天都会适时地提醒松云困了就自己先去睡觉。但是松云在这一点上似乎很执拗,他就是宁愿守着阮珩打瞌睡小鸡啄米,也不会自己先去睡觉。
所以,阮珩也只好每天深夜,都等着松云在自己旁边坐着睡着,开始打起小呼噜的时候,再把他抱到他自己的床上去。
另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不过,这件事让松云很难以启齿。
一个过渡章~
松云难以启齿的愿望是啥呢?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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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回归正轨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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