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抵在李明杰的心脏前,在这死亡的时刻,李明杰耗尽最后力气握住了对方匕首上的手,与阮西西一起,将这刀刃刺进胸膛,贯穿心脏。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眼睛也不曾离开过阮西西。
阮西西下手直接,却不显残忍。
李明杰表情从容,更没有恐惧。
比起单方面的屠杀,这更像是一场虔诚的献祭。
李明杰几乎是痴狂地将自己的皮肉甚至灵魂奉献于眼前之人。
而阮西西则仿若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魔,将哄骗来的猎物吞吃入腹。
但事实上,李明杰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猎物——他太穷了。
这就不得不提及,杀掉李明杰的匕首除了锋利外带有一个特殊的功能,凡是对阮西西好感高于百分之九十的人,它就能通过杀死对方掠夺其身上所剩的所有印记。
这是一个很抽象的概念,就算是经验丰富的阮西西也不是每次都能杀对人。
而此时透过匕首,阮西西只收到了3枚印记。
她在心中暗骂了一声废物,却也没太生气。这个副本打白工已经是注定的事了。
“看完了?”阮西西悠然抓起被子擦拭匕首上的血,“放心,我不会杀了那小孩的。”
她站起身缓缓逼近方柏,方柏后退,背后却顶在了门框上。
阮西西比方柏高,她唯有抬头才能与对方对视。
距离越来越近,近到一切微不足道的感官和变化都在这距离间被无限放大。
方柏可以听到到阮西西靠近时衣服的摩擦声,看到她细长卷翘的睫毛,感受到对方身上的热气和打在自己脸上的鼻息。
有点太近了。
方柏心中无措地涌起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抬起手想稍作抵挡。
可这一动作却又急速缩短了她们间的空间。
就在二人即将接触之时,阮西西停下了。她游刃有余地将距离控制在了方柏最难以捉摸的尺寸。
揉猫般揉了揉方柏的脑袋,“是你的话,我可以守一次信用。”
头上的触感消失,阮西西也从自己的身旁离开了。
留下的只有对方身上她不认识的香水味和刚才几乎幻觉般的一切。
方柏有些窘迫地睁大眼睛,用力揉搓着自己的头发,嘴巴大张着无声尖叫。
她又中招了!
但这到底算这么啊?啊?阮西西的娱乐活动就是来调戏她吗??!
好恨,好想搓回去!!!
方柏探头看了眼阮西西的背影。
算了,打不过。
平复心情后,方柏检查了下小男孩的状况,他依旧没有睡醒,但也没有任何不妥,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方柏也算是放心了。
并非她多信任阮西西,实在是她想要杀人的话,剩下的人真不一定有几个可以成功逃走。
回到大厅,管家已重新布置好餐桌,但却没有几人入座。
劫后余生的众人显然没什么胃口。
方柏将受伤的江纪泽和莱蒂西亚扶回二楼,这才回到餐桌前。
她揉了揉凹陷的肚子,总觉得最近几天饿的很快。
依旧是坐在最靠前的位置,看着桌子上的大鱼大肉,方柏却是迟迟没能下口。
管家察觉到了方柏的异样,询问道:“方小姐是有什么心事吗?”
“饭太油了,刚打完架吃不下去。”方柏咕噜咕噜喝下半杯水,期待地看着管家先生,“这里有面吃吗?”
“有意大利面。我可以提供肉酱意面和黑松露培根意面。”
方柏幻想了一下那种一点汤水也没有的面,更是口渴地灌下了剩下半杯水,“谢谢啊,我吃这些就好了。”
吃到一半时,方柏突然想起了些什么,“管家先生,今晚还会有怪物吗?”
“可以有,方小姐想要吗?”
“?”方柏连连摇头,“感谢,婉拒了。”
“那我们还要画画吗?”
“如果有颜料的话,当然可以。”
“那……”方柏期待地看着管家,“画可以带走吗?”
“这是带不走的。”
方柏也察觉到了,管家似乎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在用一种委婉的方式回避自己的问题。
这存在两种可能,那他究竟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提供道具的线索呢?
“好吧,我其实是想问,有没有办法获得点能带走的道具。”方柏破罐子破摔。
管家若有所思,随后如变戏法般在手中变出了个粉色蓝蝴蝶结的礼物盒子,“如果你愿意和我交换一个礼物的话,那礼物便是送你的了。”
方柏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又伸进口袋找了找,除了几张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纸巾和剩下没多少的颜料外,什么也没翻出来。
方柏不好意思地抬头看向管家,“抱歉啊,我没东西可以送给你。”
她又取出自己的镰刀,“这是一个老奶奶给我的镰刀,你不会想要这个吧?”
管家嘴角抽了抽,“你真的没有别的礼物送给我了吗?真是有点失望啊,我还以为我们可以交换一个证明友谊的礼物呢。”
方柏听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听一个中年人说这么矫情的话,真的很痛苦啊。
对方的语气很奇怪,他似乎有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只不过自己还没猜出来。
可自己身上还有什么是可以给出去的吗?
“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吗?”
“要来的礼物还是礼物吗?”
啊啊啊啊方柏几乎抓狂。请问她是在谈恋爱吗?为什么要面对这种问题啊!啊!!
方柏痛苦地离开餐桌,顺便带走了江纪泽和莱蒂西亚的饭菜。
坐在莱蒂西亚的房内,对方痛苦地听完了方柏的叙述,并发出了无情的嘲笑。
莱蒂西亚止住笑,“他是魔鬼,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想要你的灵魂?”
“啊?这也太不划算了吧。我为了个礼物卖身为奴啊。”
“不然你送他一点器官?或者签个契约?”莱蒂西亚突然正色,“不对,你不能和他做交易!他是魔鬼啊,你的任何媒介都会成为签订契约的手段,到时候要付出什么代价就不知道了。”
“那么可怕吗?”方柏有点不可置信,这也算是她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魔鬼。
“我没有亲眼见过,但这种故事还是有所耳闻的。魔鬼是最具欺骗的存在的,永远不要和他们签订契约。”莱蒂西亚放下饭碟,很认真地看着方柏,“答应我。”
方柏点点头,心中却还是有些犹豫。
虽然很危险,但副本已经结束了,以后也不一定有机会再见,就算签了契约又怎样呢?
更何况出副本后伤势也都会痊愈,这么想来把器官给对方好像也没什么影响。
相较而言,礼物真的很吸引人。
再加上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这种盲盒形式的物品让方柏真的很好奇。
或许是前几天积蓄了过多的疲劳,当晚方柏几乎是在思考中昏迷了过去。
以至于她整个人压在被子上,深夜冷得起来找被子。
而夜晚也如管家所言,这是她进副本来度过的最平静、安全的一晚。
破天荒的,方柏天一亮便起来了。
她睡眼惺忪地来到大厅,此时的大厅已被打扫干净,不见丝毫昨日的狼藉。
大门和落地窗都敞开着,朝阳透过窗子爬上木桌和瓷碟,留下一块块暖烘烘的痕迹。
桌上的菜肴比起之前有了明显的减少,看来有人比她更早起床,离开山庄。
管家依旧满面春风地向她打招呼,“早上好方小姐。”
一切是那么的正常,令人如沐春风。
恍惚间方柏都要忘了这是危机重重的副本世界。
“早上好。”方柏来到自己常坐的位置,“礼物可以迟点和你交换吗?我想再准备准备。”
“当然,荣幸之至。”
接下来的两天中,别墅里的人越来越少,NPC下山了,阮西西等玩家也提早离开副本,唯有江纪泽、莱蒂西亚和小男孩留在别墅,方柏独自一人探索这了无人烟的荒山。
白天的山安静得令人心慌,晚上她又没有能力独自探索。
简而言之,这两天除了裤脚上的泥土和划开的口子外,方柏毫无收获。
最后一天清晨,三人齐聚大厅。
方柏和管家面对面坐着,气氛凝重,对话却像菜市场讨价还价。
方柏先声夺人:“我送你一个肾吧,真的不能再多了。”
管家眼角抽搐,“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那你想要什么?总不能真把灵魂给你吧?那我的礼物不还是你的东西。”
“交换也该拿出点诚意不是吗?你见过谁用肾和魔鬼做筹码的。”
“可我要是把心脏什么的给你了,我怎么这座山庄。”
管家将礼盒推近,“不如,用你的一滴血作交换吧。”
方柏将礼盒移到自己桌旁,而后双手环胸向后靠,“你不如直接把契约给我吧。”
“不行!”同一时间,江纪泽和莱蒂西亚一左一右拦住方柏,紧蹙的眉眼中是浓浓的不赞同。
方柏回以安抚的眼神,转而学着管家露出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看嘛,不然我们友谊的礼物就交换不出去了。”
管家人生中第一次那么讨厌自己的标准性笑容,“好吧,看在友谊的面子上。”
他褪去右手上的白手套,一缕缕蓝火从他手心涌出。
屋内逐渐陷入黑暗,像是日光都在为了眼前之人退让。
老旧的羊皮纸在他手心编织而成,犹如黑灰写成的古老文字逐渐呈现。
空气中蔓延开尘土与火药的味道,像是昭示着眼前契约的危险。
方柏接过飘来的契约,虽看不懂文字但她却能理解其中的含义。
带走礼物的代价是,从今往后在副本内收获的一切,都将有百分之零点一归属于眼前的魔鬼。
简短,充满漏洞和争议的约定,充斥着魔鬼狡诈的个人风格。
魔鬼在赌她的未来,而她获得的是当下的利益。
更何况百分之零点一,并不算很多。
“有点亏啊,你真的不告诉我礼物是什么吗?”
“告诉你你就会签下契约吗?”魔鬼的眼中闪烁着暗淡的紫光,像是蛊惑又像是威胁。
“我会更愿意签。”
“是一幅画。”魔鬼的手中幻化出一个正方形画框的虚影,“我亲手所绘。”
方柏回忆起前几晚遇见的怪物,不论是那些肌肉虬结的怪兽,还是能迷惑心智的白鸟,出现哪一个都不亏。
“好,我答应你。”
方柏犹豫片刻,将左手指按在羊皮纸上。
轻微的疼痛感传来,指尖血染红了羊皮纸的右下角,同一时间纸上的文字泛起金光。
契约达成!
这时江纪泽等人再想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
方柏看着他们不悦的脸色,有些心慌。
事到如今只能先笑一笑了,“不然我们看看礼物吧。”
说着,方柏拉开蝴蝶结丝带,取出里面雕刻着繁复花样的哑光纯金画框,以及画上的……
“不是,你画的你自己啊?”
方柏看着画上栩栩如生,不对,就是活着的管家头像,无语笑了。
“冒昧问一句,你半夜不会爬出来吧?”
“不会呢。”管家和画中的他自己同步眨了眨眼,“我白天也可以出来。”
“那你会自己出来吗?”
“当然,我可不是那种没有脑子的创造物。”
方柏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管家身边,将画框塞到他的怀里,“把我的契约还给我。”
“概不退货呢,亲。”
“你就算cos客服也没有用!!”
管家回以更加灿烂的得逞笑容。
不想要,非常不想要,就算拿不回契约也不想要。
这真的有点太瘆人了……
方柏深吸一口气,把画递给江纪泽,“送你了,不想要就砸了吧。”
管家语气幽怨,“方小姐,怎么能把别人的礼物转手呢?”
“怎么会有人,啊不,魔鬼送自画像啊?你好歹画我吧?”
“不行。这样我怎么陪在可爱的小方小姐身边,保护您的安全呢?”
方柏冷笑,“是收取报酬吧?”
“不要说话这么难听嘛。”
“不要说话这么恶心啊!”方柏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恢复平静,“换个内容吧,这是我的底线,你也不想睡觉睡到一半有个中年大叔从身边爬出来吧?”
管家表情受伤,却还是改变了画中的内容,“我不是中年大叔,我才一万三千四百三十四岁,还很年轻。”
方柏不在乎他的年纪,看向画框。
里面的管家变成了一只羽毛泛着银光的黑鸟,看上去有点像乌鸦,但她也不肯定,因为她根本分辨不出鸟类的区别。
“是乌鸦吗?”
“不是!是我的本体!”
“那这叫什么?”
管家摇摇头,“名字是魔鬼的秘密,我不会告诉你的,除非……”
方柏打断道:“那就叫小黑吧。”
管家:?
管家撇了一眼在场的另外两人,清清嗓子,“时间差不多了,你们也该离开了。”
“那我去把那小孩抱下来吧。”方柏后知后觉,窗外的阳光确实越发炽热。
管家道:“让那位先生去吧,绅士不该让一位年幼的小姐承担体力活。”
江纪泽感到奇怪,却也清楚管家是在刻意支开自己。在知道管家没有敌意的情况下,他听话地离开了。
江纪泽离开后,管家靠近方柏身边耳语道:“你不在时他问了我个问题。”
“他画里的妹妹是真实的吗?”
方柏感到有些怪异,“然后呢?”
“我告诉他,只要用心和爱,复活并非不可能。画只是种子,种出什么全凭栽种者的心。”
“你把画给他了?”
“并没有。”管家手里变出一张画纸,递给方柏,“这是礼物的赠品,决定权在你手上。”
余光撇见江纪泽的身影,方柏急忙将画纸连带着她画着鸟的画框收进空间。
这真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方柏不相信死而复生,于她而言画中的人再怎么与真人相似,也不过是一个创造物,一个怪物。
用它来代替自己心爱的人,是对亡者的亵渎。
可对江纪泽而言呢?
尽管只是一个替代品,应该也能抚慰他受伤的心吧。
江纪泽抱着还在沉睡的小孩赵嘉豪,三人一同迈向泛着白光的大门。
至于莱蒂西亚,她留在了原地。
方柏问道:“你不走吗?”
“我想目送你们最后一次,我知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方柏心中叹气,终是迈步走进了白光。
三人离开后,莱蒂西亚也走出了山庄,踏上她自己的旅途。
大门自己关闭,山庄中的一切也恢复成了他们第一天来时的模样。
身穿白色西装的山庄主人从画中走出,在迈出画框的瞬间,西装染成了黑色,后脑也冒出了几根白发。
管家冷漠地宣布,“下个月一号,新一轮的聚会。”
顷刻间,古老的文字将山庄主人包裹,不容置疑的条款与令人绝望的内容瞬间束缚住他。
这已不知是第几位山庄主人,不过他们都坚定地认为自己才是那个真实的存在。
管家转身离开,手中出现了一把黄色羊皮纸,他精心思索后将方柏的那张放在了最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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