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一到，周边的环境产生了难言的变化。
原本关灯后的黑暗，不过是物理上失去光源，尽管医院被浓雾笼罩，却依旧有丝丝月光，让人能勉强视物。
但如今，却仿若失明般，就连近在咫尺的乔语馨也难以看清。
黑暗恍若化作实质，不断侵蚀着方柏的理智。
恍惚间，一股幽香传来，让方柏忍不住想起饭后在公园闲逛时，闻到的无名野花香。
在幽香的影响下，紧张的情绪逐渐平复，眼皮也越发沉重，思维越发混沌。
方柏并非那个万中无一幸运儿。这一晚，所有求生者都在花香的影响下，拥有了极度优质的睡眠。
“叮呤呤——”
尖锐的三个闹铃声同时在左右和下方响起，惊得方柏拽住被子猛然坐起。
她脑子不清醒地按掉身旁的闹钟，转身就趴在乔语馨身上，胡乱伸手找着床另一侧的手机。
“你干嘛啊。”乔语馨抱怨着推开方柏，从腿边抓起被子里的手机关掉。
可闹钟还没停，下铺刘婆婆的手机还在不断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要聋了。”方柏臭着脸翻身下床，直到宿舍恢复安静，两人也彻底没了睡意。
方柏理理身上自己的衣服，抓起工作服走向厕所。
乔语馨下床后，轻轻晃动刘婆婆的肩膀，“刘婆婆？醒醒。”
刘婆婆睁开浑浊的眼睛，看着陌生的环境，一时间有些发蒙。
“刘婆婆起床了，换一下工作服我们要出去了。”
“好，谢谢你啊。”
医院的工作服大小统一，分别是淡蓝色的衬衫裤子以及一件约到膝盖的白色长袖外套。
对于一米六三，身材偏瘦的乔语馨而言，尚算合身，颇有职业护士的感觉。
但这衣服穿在一米五五，身材微胖的方柏身上，却是略显古怪。不合适之余还多了点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滑稽感。
而这种不合适在刘婆婆身上最为明显。好在刘婆婆不算胖，忍着难受也不是完全没法穿。
幸运的是，白色外套两侧配有两个宽大的方型口袋，足以放下本子手机等所有道具。
约是六点半，三人打开宿舍门，朝楼下走去。
当然，她们并没关门。
路过几间房门大开的房间，里面仍留有过夜的痕迹——看来勤快的人不少。
来到地下，出口处的铁门虚掩，门锁却已被取下。
方柏站在保安亭侧门的窗前，轻敲窗户，“阿姨你好，请问一下我们应该去哪里上班呀。”
阿姨抬眼看一眼方柏不好意思的笑脸，又朝后瞥一眼剩余二人，“出门走廊右转，楼梯上去七楼是住院区。”
方柏自小没怎么住过院，不是很懂医院的治疗安排，转头问乔语馨，“我们辅导病人直接在病房吗？不用去什么治疗室？”
“不用，仁心医院有自己的规矩。”宿管阿姨道：“不要靠近六楼治疗区，有事直接从对面的走廊出去找主任。”
“谢谢。”方柏笑着微微鞠躬，乔语馨也跟着道谢。
方柏朝长走廊张望一眼，回到二人身边，“那刘婆婆我们先去病房看看吧。”
三人刚走两步，身后传来宿管阿姨平淡的声音，“别急着上班，可以可以先去五楼吃个饭。”
“谢谢啊！”方柏和乔语馨同时朝保安亭的方向大声说道，并且鞠躬鞠得更深了。
在这种危险的副本里，还能遇上好心的NPC，真的太感动了。
上次副本里，别说好人了，就连勉强算是中立的管家都是一肚子坏水。
说来，方柏还没将小黑拿出来，也不知它有什么作用。
三人顺着楼梯直上，三四楼并没有入口，第一扇门便是五楼的。
推开陈旧的铁门，一股油腻的油烟味扑面而来。
食堂装潢简单，黑地白墙，透露着朴素的简陋。
左边是后厨及打饭的窗口，右边则排列着长桌和塑料长椅。
四面无窗，墙上每隔一米粘贴着一张巨大的红色标示——“禁止浪费食物！”
真是熟悉的感觉啊。
食堂除了窗口里站着的大妈，空无一人。她的身材有些臃肿，胸前围着一条沾满油渍的红色围裙，满脸写着不耐烦。
“你和刘婆婆先去坐着吧，我去拿早餐。”
方柏说着转身来到窗口，“打扰一下，可以帮我拿三份早餐吗？”
大妈不耐烦地用铁勺敲了敲摆在前面的铁盘，“没手啊？不会自己拿吗？”
“哈哈，抱歉啊。”方柏尴尬地笑笑，将袋装好的包子油条小心翼翼拿走，又用纸杯打了三杯豆浆。
临走想着回头偷看一眼，发现打饭大妈还在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自己，唯有再次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怎么了？”乔语馨问道。
方柏苦着一张脸，小声道：“食堂大妈为什么都那么吓人。我们高中的也是这种感觉。”
刘婆婆笑道：“工作太幸苦了吧，我以前上班的时候也不怎么爱笑。”
三人快速解决早餐，朝七楼走去。这时大概是七点。
七楼的大门大敞着，十几个人正聚在前台前面的大厅里。
方柏取出笔记本，确认工作时间是八点没错。
“原来不能提前上班吗？”方柏感叹，“好有道德底线的医院。”
乔语馨翻个白眼，“这是重点吗？你待会儿打算去哪间病房。”
“这倒是无所谓，不过我觉得，我们不要去同一间病房。”
刘婆婆不解，“人多一点不会更安全吗？”
“可我们不仅要安全还要通关呀。”方柏道：“通关条件是称为正式社工。而且没有写存活时间，那就代表大概率不是生存类的，并非什么渡过实习期就转正的类型。”
“你想，既不是生存，又不是逃离，肯定会有一个通关条件。而我们的活动又完全和病人绑定，不难猜测是与病人有关。”方柏接着分析。
“会是要我们治愈病人吗？”乔语馨道：“不论是按照常理或者规则的倾向，我们作为社工都是为了辅导开解病人吧。”
“对！我就是想说这个！”
刘婆婆更是不解，“那不更应该一起走吗？”
“啧。”坐在不远处的莫颐无语道：“她怕一个病人只能让一个人通关，要是都可以过关，直接三十个人进一个病房不就好了。听你们讲话真费劲。”
“抱歉。”刘婆婆不好意思地低头。
莫颐抬头，发现原来刚刚讲话的是昨晚看着她发愣的人，起了点兴趣，双手插兜大摇大摆地走到三人身前。
尤其是站到方柏面前，莫颐讶异地打量着她，甚至围着方柏转了两圈，“你……和我老大有点像诶。”
“我？”方柏指指自己的脸，“长得很像吗？”
“哈？”莫颐不屑地上下打量方柏的五官，“就你跟我老大长的像？你连老大一根头发丝的美貌都比不上好吗？”
乔语馨听得直皱眉，“你能不要侮辱人吗？”
“这是实话，好吗？”
方柏道：“长得不像，那还能哪里像？”
“气质。”莫颐自顾自地点头，“你很受副本生物欢迎吧？”
方柏回忆自己为数不多的经验，摇摇头，“并没有。”
莫颐眯眼，仔细观察，“不可能，你身上有副本生物的味道。”
方柏心底一惊，莫不是对面发现了小黑的存在？可自从进副本，她从未将小黑放出来过。
还是因为那所谓的契约？
“算了，你这种新人感受不到也正常。有兴趣加入我们吗？老大是所有求生者里最强的，她应该会喜欢你。”
“谢谢，我暂时不打算加入团队。”方柏露出歉意的笑，“而且我不认识你老大。”
“她叫司衍。如果你们以后在副本遇到她，可以抱一下她大腿。她……”莫颐沉思片刻，“挺善良的。”
莫颐又是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刘婆婆，“我觉得你们也挺善良的，什么人都帮啊。”
方柏眼皮抽搐，她真的很少见到说话这么难听还这么直接的人，“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刺一个老婆婆，拜托了。”
“好吧。”莫颐摊摊手，毫无诚意地朝刘婆婆道：“抱歉啊。不过我还是想说，别信邪教了。你们的神？教主？我不知道他怎么称呼自己，不过他救不了你们。”
“而且，能让你们这种七老八十的家伙自己进副本，想来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他不过把你们当作一次性消耗品罢了。”
方柏和乔语馨听得一头雾水，刘婆婆却是脸色发白。
“老伴啊！”不远处，一把苍老的男声响起，是昨晚的老爷爷。
老爷爷小跑来到她们身边，见刘婆婆脸色苍白，心疼得不行，“哎呀！我就知道你不吃早餐撑不住，可惜我也不知道哪有吃的。”
“老李。”刘婆婆的声音发颤，“你说和神仙做了笔交易，到底付出了什么？”
“哎呀，你不要现在说这些！”
“你说啊！”
李爷爷拽着刘婆婆的胳膊，“好好，你别动怒，对身子不好。我们去旁边说。”
“你就在这说，你给了什么！”
李爷爷担忧地看了眼周边其他人，为难地摇摇头。
“钱呗，还能是什么。”莫颐直接道：“你不如问问，那个人要了几成收益。”
“什么收益？”刘婆婆道：“小姑娘，你告诉我吧，求你了。”
“哎！”李爷爷一跺脚，“这有什么好求人的，我告诉你就是了！”
所有人都将目光汇聚到了李爷爷身上。
“八成，我答应了我们所有印记给他八成，还有道具都归他！”
此话一出，方柏瞬间瞪大了眼睛。
她和魔鬼的契约才千分之一，这人一开口就是八成加所有道具。
“天，这不比魔鬼还贪。”方柏忍不住感叹。
饶是见多识广的莫颐也被震撼住了，“八成？他干脆全都拿走算了，还知道给你们留点，挺善良啊。”
“小姑娘，老婆子不懂，你们告诉我八成代表了什么成吗？”
“正常人一次副本也就十几二十个印记。如果只能到手两成的话，要两三个副本才能提升一点属性。”方柏斟酌着用词，“属性太低，在副本里很危险。”
“你啊……唉！”刘婆婆重重叹气，却是骂不出来了。
不知不觉间，八点到了，主任推门而入。
她一扫在场众人，“都到了？工作态度挺认真的。跟我走吧。”
众人穿过七拐八绕的走廊，走到病房的尽头。
推开厚重的消防门，十间病房出现在众人眼前。
“房间不大，一次性最多进去五个人。”主任道：“除了十号病房，你们可以自选病人。”
主任说完便离开了，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不同的房间门上都挂有不同的代表物品——蝴蝶、面具，章鱼玩偶、小刀等。
除了最内侧的十号病房，这个病房空无一物，只有一把大铁锁，锁住了门。
病房足够所有人进去，没有争抢的必要。但先进后进仍有各自的优劣。
“我想先进去。”乔语馨道：“比起后续的医生，病人肯定会更信任第一次见到的人。在治疗病人方面也会更加方便。”
方柏点头，“刘婆婆，你也听到了。但是迟点进去的话，你可以获得更多的信息。我们现在都是盲选，但你如果迟点进去，我们还可以把情报告诉你。”
“但最终选择权，是在你手上。”
刘婆婆犹豫地看向李爷爷。
李爷爷朝二人点头致谢，“我们迟点进去吧。”
“谢谢你们，我们不着急。”
方柏和乔语馨听后，便分开寻找合眼缘的房间。
最后方柏站在了蝴蝶结的门前，而乔语馨则选择了章鱼玩偶。
与方柏一同的有第一天遇见的胆小女人李慧芳和在主人门口充当和事佬的男人。
“你们好，我叫林志宇，之前在金融行业发展。”
“方沐，大学生。”
“李慧芳，之前是白领。”
“两位女士，你们先请。”林志宇绅士地打开门，摆出请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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