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人民医院。
一辆白色的商务车等在地库的电梯口,等待着即将下来的人。
“叮!”“叮!”
电梯连续两次被打开,涌出来两拨人,却没有人走上商务车。
商务车要等的人没有按照计划下来。
车内坐着的经纪人是李想,他捏着手机,连续不断地将消息发送出去。
十几条消息扔出去,却石沉大海。
一辆过路的私家车滴了一声喇叭,司机将车子往边上挪了挪,问李想:“咱们停在这里都挡人家路了,你要不要直接打电话问问他还要多久,催一下子。”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李想不耐烦地拨出电话。
嘟嘟嘟······
“喂?”李想将手机拿到面前,确认通话界面。
“通了?”
“他挂了?”
李想不敢相信,曲颂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敢挂他的电话?
**
10楼的电梯口,曲颂被人叫住。
一个面颊凹陷的中年女人匆匆跑了过来,几步路就已经让她喘不过气来。
“曲颂。”
“还有事吗?”
这是曲颂的母亲,花玲。
这些年,她饱受丈夫的冷落和小儿子疾病的折磨,健康的身体只剩下一副骷髅架,看着可怜又心酸。
“小曲······”花玲开口尽显委屈:“怎么刚来就要走,小年说还想和你聊聊呢。”
“不必了,我和他又没见过几面。”
“话不能这么说,小年他毕竟是你的弟弟。”
花玲不知所措地搅着大拇指。
她表现得越可怜,就衬托得曲颂越冷漠。
“他的医疗费是我承担的。”
曲颂开口提醒。
“我是想,我,我是想,”花玲带着哭腔,将一个苦命女人演的惟妙惟肖,“我想的是,你是做哥哥的,你也关心关心小年,就像其他的兄弟姊妹那样。”
电梯口来来往往都是人,不少人路过投来了探究的目光。
再这样下去,十八岁那年的事件又要重演。
曲颂面露严肃,将花玲引进了楼梯间。
门虚掩着,但刚好能隔开外人的眼光。
他将花玲逼近墙角,压着声音,忍着怒气:“又要钱?”
“小曲,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她哭的稀里哗啦,似乎是真的受害者。
曲颂踉跄地后退了两步,冷冷地自嘲一笑。
她总是摆出这副被欺负了的可怜样,心却比谁都狠。
“你爸爸他又去和那些人鬼混,我说了不要去了,不要去了,他偏偏不听。”花玲死命地抓着曲颂的胳膊,不让他走:“前两天追债的人跑到家里,用斧头捶门,说要是还不了钱就要报警,让我们去坐牢,我一个女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我能怎办啊!”
“我纠正一下,他不是我爸,我爸十年前已经死了。”
“但他是我的丈夫啊,我是你妈妈,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这种男人你到底跟着他做什么?”
“不!你不准这么说!”她突然变脸,看曲颂的眼神像在看仇人:“他是我的丈夫!我不能不管他!”
曲颂想走,想离开这个令他无比窒息的女人。
可她又像狗皮膏药一般粘了上来,变得可怜兮兮:“小曲,我刚刚没有在凶你,你知道的,有时候我也控制不住我的脾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放在心上。”
“别碰我!”
他厌恶地甩开,强行忍住翻滚起来的呕吐欲。
亲密的接触让他感到恶心。
“好好好,我不碰。”她双手举过头顶,摆出苦命相,“小曲你别生气,好不好?”
这个女人的表演让他作呕。
她死死拽着他这棵救命稻草,疯狂压榨他的利用价值,为的不过是挽救她自己悲惨的一生,她也见不得他过得太好,总想着一次次把他推入地狱,一起在苦海中挣扎。
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
“你要多少?我给。”
“小曲,你不不生妈妈的气吧?”
“别废话,你要不要钱了?”曲颂一眼看透了她拙劣的伪装,“不要我走了,经纪人还在等我。”
“要要要。”
她终于露出贪婪的獠牙,“三百万。”
三根手指在曲颂面前晃了晃,花玲十分有自信,曲颂一定会给的。
“我知道了,明天到账。”
曲颂会给。
但也仅限这一次了。
他丢下还在咧嘴傻笑的女人,独自出了楼梯间,按下电梯按钮。
电梯在下行,曲颂全然没有知觉,他脑海中全是那张干枯的笑脸。
“叮!”
地下一层到了。
他大步走出电梯,戴上帽子口罩,钻进了等待已久的商务车。
一上车,曲颂迎来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怎么这么久?你知不知道以你的身份出现在医院,是一件很敏感的事,很容易闹上热搜的,到时候又要我来给你手是烂摊子。”
车子缓缓启动,李想的气还没有歇:“我们等你等了多久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敢让我们等,明天是不是就敢让整个剧组等你?”
曲颂长叹了一口气,将帽子压得更低,靠在窗上闭目。
心很累。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李想被他的无视搞得很不爽。
“我听见了。”
绝望又无助得感觉再次袭来。
曲颂连眼睛都不想睁开,也不想多废口舌同他辩驳。
经纪人都喜欢听话乖顺的艺人。
他只要继续做那个牵线木偶就可以。
商务车驶出地下车库,毒辣的阳光落在他的眼皮上,热热的。
他微微睁开眼,被刺得不得不闭上,将帽子往下压了压。
“这个礼拜的行程你也听一下,有些节目你提前准备一下,到时候不要又像块木头,光在边上看着。”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在综艺上的表现,现在很多综艺都不愿意来找你,现在有的资源都是我一个个去给你求来的。”
李想时时刻刻地把自己“功勋”挂在嘴边,天生觉得曲颂应该来感谢他。
“以后可不可以别再接综艺了。”
“那怎么可以,综艺多轻松啊,拍个一天两天的,要是按照你的意愿天天泡剧组,得损失多少商务,多少露脸的机会?”
火热的阳光洒在李想身上,他浑然不觉,顶着油光发亮的面颊,还笑:“不过你可要好好感谢我,给你接了个电影剧本。”
“真的?”
曲颂坐直身体,眼神在他身上寻找剧本的痕迹。
他咯咯一笑,从边上的公文包里掏出剧本。
“是个男二的角色,顺利地话下个月进组。”
曲颂看见封面写着《现在、过去、未来》,抬手去接,对方却不打算给他,把剧本往身后藏。
“但我有个条件。”
他皱眉抿唇,并不喜欢李想的这一举动。
“我还给你接了两个线下的商务活动,还有一个访谈节目,你上了,这个电影剧本我才能给你。”
“我知道了。”
李想终于把剧本给了他。
翻开《现在、过去、未来》,曲颂大致浏览了一下剧情介绍,帽檐下压着的眉头越皱越紧。
落入俗套的狗血爱情故事,全程都是你爱我,我爱你,我为了你能做任何事,你为了我可以去死。
男二是个深情人设,为了深爱的女主自愿戴绿帽,明明这个男主和他毫不相干,他也能因为女主的一句哭诉,不惜自毁也要去拯救她深爱的男人。
内心底,曲颂是抗拒的。
但这是他半年来唯一的剧本。
“你现在需要的是资源,不管什么资源,能刷脸让人记住你,就是好资源,不然有谁能知道你复出了呢?”
李想依旧拿出那套老掉牙的说辞,曲颂曾经一度认同他,但这半年来他一直奔波在商务和综艺的录制中,让他不得不产生怀疑,他到底还算是个演员吗?
麦青的那些批评言论,他真的有理由反驳吗?
在看不见的地方,“斯芬克斯之剑”已经发挥了他的效用。
曲颂摘掉帽子,接受阳光的暴晒。
手里的剧本变得烫手,他怀着心事,随意地捋了捋凌乱的头发,金色的光线滑过他的轮廓,美若神祗。
李想看得目瞪口呆,险些流下口水。
“这个剧本推了吧。”
剧本被递回,李想回过神来,大声吼:“你疯啦?这可是好不容易搞到的剧本,你不是一直想要进组吗?现在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又不要了?”
“之间接的剧和电影反响都不好,我不能再继续消耗自己了。”
要不是车内空间狭窄,李想都能直接站起来骂:“就你有追求,就你明事理是不是?你没有作品的积累,没有露脸的机会,你凭什么能让优秀的导演看上你呢?”
“曲颂,你现实一点好不好,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那么理想呢?”
成年人的世界里,妥协似乎是迈入成熟的标志,今天要向这个低头,明天又要向那个弯腰。
在现实面前,理想的人就一定要妥协吗?
“真的会有导演去看商务,看综艺,看那些片子吗?”
“想哥,我有点累了。”曲颂坚持自己的想法,“那些商务和综艺能拒的就拒了吧,我想休息一段时间,好好整理一下自己。”
“你真的疯了,你真的疯了。”李想摇着头,和他拉开距离,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现在是公司在养着你,你说不干就不干了?”
“我只是想休息一下。”
“休息?你休息回来娱乐圈都要更新换代了,谁还记得你?”
李想咄咄逼人:“没有那些商务,你要怎么挣钱,你没钱怎么打发你那吸血鬼老妈?你告诉我?”
“那个人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就你还想办法?”李想抱着胳膊,嗤笑一声望向窗外,“唯一的解决办法不就是拿钱?”
这是在嘲讽。
他们这群底层人的苦难再深,只要挥挥手,撒点钱,所有苦难都可以迎刃而解。
曲颂胸口堵得慌。
他降下车窗,燥热的风一下涌上脸颊。
车内的温度逐渐升高。
“你干嘛?”李想表情不满。
“车里闷,想吹吹风。”
明明车外的空气更闷。
李想敲了敲司机的座位:“热死了,关上。”
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热意。
耳边车水马龙的噪音也变得沉寂。
曲颂保持着望向窗外的姿势,不愿转头,心底也不愿去认同李想的话。
“曲颂,不是所有人都有选择的资本的,你没有就老老实实地忍着,娱乐圈换新的速度这么快,你指不定还能赚几年呢。”
看着窗外的人一直不说话,李想却以为他想明白了。
“好了,下个月进组,你好好准备。”
“我不去。”
“曲颂!”李想觉得今天的他简直不可理喻:“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不然你今天怎么处处跟我作对呢?”
曲颂的脑袋无力地靠在窗玻璃上,他感受着光影一次次被经过的车遮挡,又一次次重新落回他的脸上。
他淡淡地勾起唇角,笑得温柔又留恋:“是不是只有我从公司顶楼跳下去,你们才会放过我。”
李想突然呆住,“什,什么?”
不怪他没有听清,对面的人气质实在太过安静美好,根本不像是能说出“跳楼”的样子。
“想哥,你说我别无选择,其实错了。”他闭着眼,沉浸在强烈的光线之中,宛若趋光的飞蛾,享受着最后的光明。
“我还有一条路可以寻求解脱。”他笑了,似乎在闭上眼的画面中看见了圆满的结局。
李想慌了。
“曲颂?曲颂!”李想发现自己叫不醒他,害怕地去推他:“喂!喂!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
他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原来有这么强烈的喜恶。
曲颂睁开眼,死气沉沉的三白眼有了焦距,坚定地望向前方。
“要不这样,要不这样。”李想连着改了三次翘腿的姿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样,你要是现在不想要接,你也别急着推掉,我们先放一放,过一段时间再决定,行不行?”
“凡是我们都可以商量着来,千万别走极端啊。”李想是真的怕了。
这曲颂的状态一看就不对劲。
“我下个月不进组。”
“好好好。”李想顺着他来。
不过,他还有一个行程还没报。
“这周日《假偶天成》你得去一下,这个已经签合约了,违约的代价你懂的。”
“嗯,这个节目我会录完的。”
李想松了口气,“剧本的事情你也别耽误太久,该接还是接吧,能赚一点是一点。”
他又不作声了。
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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