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的兄弟联系到了,单斯宇说他在琴房,我们现在可以过去找他。”
“琴房?”
柳失挑了下眉,评价道:
“刚见过尸体就有心情弹琴,心理素质倒是挺强的。”
“说不定是太过恐惧想借着弹琴淡化不好的记忆?算了,去见见就知道了。”赵子昇接了几句,而后打开导航页面。
一行人在导航的引导下七拐八拐赶往琴房。
C大校园面积并不小,路上随处可见骑着自行车的身影。昨日风还有些冷,今日却是春光灿烂,垂柳拂堤,玉兰含苞,放眼望去,一片清新明丽的模样。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刚发生过命案的地方。
柳失开始的时候还在想着等会问话的内容,但走了一段路,目光就无法避免地被周遭景物与人流吸引了。
莫名想起了当时0308案等候申淮年画像的时候,易御洲对于自己是否上过学这件事的在意。
那个时候柳失云淡风轻,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可事实上,真的踏进校园里,还是感受到一种无可避免的遗憾。
校园好像是一个纯粹的地方,可以洗净所有污浊,给所有的破碎一个避难所。
这是柳失很早以前的想法。
但当生命血淋淋地消逝于此的时候,人们才恍然惊觉。
象牙塔其实从未存在,黑暗无孔不入,所有的冷漠和忽视最终都将导致无可挽回的悲剧。
柳失大致能明白何笑笑做出这样的选择时的心境。就像他当初执意采取到处作乱的形式引起管理局注意进而抓捕Devil里的成员一样。
因为没有人把目光投向此处,没有人撕开粉饰过的和睦和安康窥见其下的残酷,所以总要拿些足够分量的筹码来献祭。
或是名誉,或是生命。
柳失突然想起了黑色信封。
一步步给予线索和提示引导案件走向,站在这背后的一群人,也是和何笑笑,和他一样的想法吗?
仅仅是为了把更多罪恶暴露在阳光下?
双审会把所有信息串了一遍后,柳失基本在心里把Newborn认定为黑色信封的提供者。但是这个组织甚至比Devil还要神秘。帮助安茴和邹竟他们却不留下理由,消失的速度又极快。
他们的人也渗入了特能管理局吗?
思绪翻涌之际,已经快要抵达琴房。
还未靠近,一段优美的旋律就先吸引了几人的注意。
“这曲子倒是挺好听的,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男生弹的。”赵子昇感叹了一句。
“走吧,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易御洲回道。
几人迈步向前,进入琴房。
没人注意到柳失在听到这段旋律之初身子猛然的僵硬和迅速垂眼压下去的复杂情绪。
早春的阳光被窗棂切割,洒进琴房内,镀在弹琴者的身上。
柳失几人站在门前,看清了钢琴前的人。
一个穿着白衬衫和黑色长裤的男生,微分碎盖,戴着半框眼镜。
很流行的男大穿搭。
察觉到几人的目光,钢琴声停滞,男生转过身,几人看清了这张清秀的面孔。
镜片下的眼睛是不常见的琥珀色,看过来时,温和又平静。
“几位就是特能管理局的调查员?”
声音清冽平稳,丝毫没有紧张或恐惧的迹象。
“是,单斯宇同学对吗?我们来了解一下情况,打扰了。”易御洲回道。
“不打扰的。我今天只有一节晚课,白天没事,你们请坐,想问什么尽管问。”
众人落座后,易御洲开口:
“发现尸体的经过可以麻烦你再向我们讲述一遍吗?”
“今早五点多的时候,我起床去教学楼自习,快到达第一教学楼的时候,发现地面上似乎有什么体积挺大的东西,靠近后就闻到了血腥味,发现是一个人倒在血泊里,后面我就报了警。”
“五点多起床去自习,你一直都这样吗?”赵子昇没忍住问道。
“是的,我的作息习惯一向如此。十点睡觉,五点起床,已经形成生物钟了。”
“嗯,真是……健康。”大学时期几乎没有十二点之前睡过觉的赵部长由衷感叹到。
“你报完警后是直接离开了吗?”易御洲接着问道。
“我去向保安室的大叔借了发生事故时候用的路障和隔离带,和大叔一起把那人周围隔离出了一段距离,防止早起路过的其他人撞上。之后我一直等到警察来。”
没有直接走开,反而是思维清楚地帮忙隔离了现场,甚至还一直在尸体边等到警察来?
这已经不是心理素质挺强的,这已经是心理素质逆天了。
“你有注意到死者手里拿着的东西吗?”
“有个印象,应该是一些纸质的东西,具体的数量我没有特别去记,只是有一个黑色的东西比较突兀,所以印象深些。”
“周围有什么异样吗?”
“我印象里是没有的。”
“你认识死者吗?”
“后面警察告诉我她叫何笑笑,是法学院的一名研一学姐,我和她并没有接触过,之前并不认识她。”
例行提问暂时结束,赵子昇终于得以问出了此时几人心里不约而同最关心的新问题:
“单同学,你见到尸体就不觉得害怕吗?”
“害怕?为什么要害怕?”
易御洲和柳失还好,只是轻轻皱了下眉,赵子昇和另外两位调查员的表情已经是明显绷不住了。
或许是也觉得自己的言论冲击力有些大,单斯宇笑了笑,复又开口解释:
“我知道,正常人见到尸体后的第一反应应该都是恐惧,但是真的有必要这样吗?
我既没有杀人,又不认识被杀者,我只不过是一个运气有点不太好的第一发现者,于理,我问心无愧没必要为着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恐惧,于情,我可以对消逝的生命感到遗憾和伤感,但是不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尸体本身都不会对我进行实质上的伤害,那为什么还要害怕呢?”
一番话说得赵子昇不知如何回复,好像很奇怪好像听不太懂又好像很有道理,最终只好陷入云里雾里的闭麦状态。
“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柳失正思考着,冷不丁的和对面笑意温和的男生对视上,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是问在问他。
“面对尸体都不会产生害怕的情绪,那你什么时候会感到害怕?”
柳失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了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很有意思。”
单斯宇依旧温和地笑着,却没有立即回答。
他转过身,指尖再次在琴键上跳动。
依旧是几人到达时最初听到的那首曲子。
这本该是一个令人心情愉悦的场景,却因为发生的时机,产生了一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诡异感。
赵子昇本想出声打断,被易御洲制止了。
柳失盯着弹琴的男生,眼底涌起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些情绪在单斯宇停止弹奏转回身的那一刻尽数收回。
“或许是在清楚地认识到再也见不到一些人的时候?”
单斯宇再度看着柳失的眼睛,说道。
他琥珀色的眼眸在阳光下显得清澈又灵动,和人对视时,很容易让人陷进他温柔的笑意里。
柳失没有回避开目光,没有接着追问,只是语气如常地说道:
“很好听,《待晓》是我很喜欢的一首曲子。”
“谢谢。这是很多年前一位女性作曲家的作品,并不出名,但我一直很喜欢,没想到这么巧,能遇到同样欣赏它的人。”
“既然不出名,那你是从哪里知道它的?”
“是我的老师教给我的。”单斯宇从琴凳上起身。
“是吗,那我和你的老师应该很有共同话题。”柳失随之起身。
“如果之后还有机会见面,说不定可以介绍你们认识。”单斯宇笑笑。
“希望有机会。”柳失直视着单斯宇的眼睛,也笑了笑。
“最后方便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讲。”
“何笑笑手中拿着的是一封举报信和一个黑色信封,举报信里提及法学院的吴教授存在敷衍学生、性骚扰甚至性侵女学生的行为,你对这两个东西有什么看法吗?”
“实不相瞒,举报信这种东西,在没有实质性证据相匹配的情况下,在我看来和一张白纸没有什么区别,用生命换来这种东西公之于众,固然令人惋惜动容,但从实际效果上来说,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取之处。
至于黑色信封,我倒是想不出这种东西会有什么作用。”单斯宇依旧笑着。
“谢谢你的配合,那我们先告辞了。”最后,易御洲官方且礼貌地结束了平静下的暗潮汹涌。
一行人陆续走出琴房。柳失脸上的笑意在出琴房的那一刻就淡了下去。
走出一段距离,确认琴房里的人已经看不到他们之后,赵子昇终于把憋了很久的话问出口:
“易调,冒昧地问一句,这位的办案风格一向是这样的吗?”
“这样是哪样?”易御洲语气平常地回道,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随心所欲,莫名其妙,提问内容和案子八竿子都打不着边,而且还听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钢琴曲,简直是浪费时间不可理喻。”赵子昇没开口,柳失倒是先一步替他回答了。
“有什么想和我们说的吗?没有的话,我们想想下一步去哪儿?”易御洲笑着看向柳失。
察觉到易御洲话里柳失不想解释就不会追问意味的赵子昇:“……易调,他这种办案风格估计就是被你惯出来的。”
“麻烦这两位从现在开始盯紧单斯宇的动向,有问题随时和我们联系。我们去找警局的兄弟了解下最新的问询情况,接着直接回特能管理局看黑色信封的研究结果。”柳失没什么犹豫地回道。
“所以这个单斯宇果然有问题?”赵子昇问道。
“不仅有问题,而且还是故意让我们发现他的问题,好给我们提供线索,引导我们办案的方向,他肯定知道黑色信封里放了什么。
根据他最后那个问题的回答,里面装的东西肯定和实质性的证据脱不了干系,目标也很明确,就是给特能管理局查案用的。
既然他们主动跳到管理局眼皮子底下递线索,那就说明即便信封消失里面的东西不被留存也不会导致案件无解,但是不打开看,却会让案件推得很艰难。
管理局那边该做的研究做完,结果出来后,要还是没有合适的解决方案,暂时就不用等了,直接开吧。”
“所以你是怎么发现他有问题的。虽然他表现的太过奇怪,但也不能就此断定他和案子乃至黑色信封就有关系吧?”
“那首曲子,是我母亲和我父亲结婚那一年创作的,我小的时候她经常弹给我听。”
“你你你……你母亲?”这个答案出人意料,别说赵子昇震惊到话说不利索,易御洲也有些惊讶。
“所以他是故意弹给你听的?难怪他当时还特意问你问题。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啊。那他的那位老师又是谁?不会也和你母亲认识吧?”赵子昇算是稍微理清了思路,问道。
“不清楚,但这个问题对这个案子来说应该也不重要。单斯宇主动暴露,我们哪怕知道是陷阱也得跳。
何笑笑举报信里的内容现在来看应该都是属实,这些事应该也不是短期的一次两次,却一直没有被举报,这所学校估计有大问题。
走吧,去和警局那边碰个头。”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