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传递的因？嘶，我拿到信封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检测虽然没有做完，但做了的这部分也显示没有什么问题。这让我怎么想啊——”许明有些苦恼地回道。
没有异样。
柳失微微皱起了眉。
这条因果不可能凭空运行，信息传递之前一定有另一个先导的因，不然逻辑链上说不通。
“那换个角度，你刚刚也说，你的特能部分详细点可以进行因果分析，你在使用特能的时候，有从信封上分析出什么吗？”
“这个啊，也算不上什么因果吧，我只是能感觉出这个特能的能量波冷冷的，不是洲哥的特能那样给人暖洋洋的积极向上好青年的感觉。”
冷？为什么是冷。
第一次接触【因果循环】，柳失也没能从这个强大但复杂的特能里迅速分析出太多有用的信息，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会和使用特能的人的性格有关吗？”想不出其他原因，柳失只好如是猜测。
“譬如说，易御洲的特能和他本身的性格和给人的感觉相挂钩，所以是这样的，所以，使用这个特能的人性格也和特能挂钩，是个，不那么容易亲近的比较冷漠的人？”
不过这也没法推导出信息传递之前的因。
柳失正陷在自己纷杂的思绪里，没注意到他说完话后电话两头的人都进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状态，有了些头绪想要再问许明的时候，才注意到众人的异样。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赵子昇欲言又止，乔筝在电话那头装死，最后还是年轻不怕事的许明小同学扛起了回答的重任：
“小哥哥，虽然你刚刚的说法很具有建设性，但是我还是想问一下，洲哥他人品是没的说，但你是怎样从他身上得出暖洋洋这个词的？”
对易大调查员在特能管理局的真实评价一无所知的柳失本能地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一时竟有些失语。
S1在特能管理局的声望没有人会质疑，特能又是治愈系，易御洲又向来待人礼貌得体，他想当然地认为易御洲对待特能管理局的调查员只会比对他更贴心更好。
“所以呢？你觉得用什么词形容我比较好？”话题中心的人看着柳失难得接不上话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揽过了话茬。
“不是洲哥，我没别的意思啊，只是吧，你自己也知道，你顶着一张天然清冷脸，声音也是天然冷，平日里又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虽然也很关照大家吧，但除了工作交接上的事情私下里和我们也没有太多的接触，也就陆哥和你私下里走的近，要说你积极向上正能量，礼貌大方能撑场，我绝对没异议，可是要说你暖……
嘶——洲哥，小哥哥对你的滤镜挺厚的啊。就因为你救了他吗？妈呀，这样看该不会小哥哥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已经对你以身相——”
“行了行了许明你少说两句！”
电话那头乔筝似乎开始捂许明的嘴，电话这头柳失本来刚扯出一点线头的思绪又被生生地扯了回去了。
偏偏某人还故意俯身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笑着说：
“原来小柳哥哥对我的印象是这样啊，第一次听你说出来，好惊喜呀。”
彻底乱了。
柳失靠着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想要伸手把某个坏心眼的家伙推开，手还没碰上，那人先行退开半步，一本正经地开了口：
“性格这种东西太难评判了，或许动机会更恰当一些。”
“动机？”电话那头，乔筝停止了管教许明，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洲哥，你的意思是，【手到病除】的动机是给人疗伤，所以能量波给我的感觉就会是暖的，而催生黑色信封的特能的动机是不好的，所以能量波就会给我冷冷的感觉，是这样吗？”
“嗯。”易御洲肯定了许明的推断，“黑色信封背后的人使用这个特能，最直接的目的是把信息传递出来，这一步之前如果有因，那就应该是这个不太好的动机。”
“而这个动机也必须要在许明使用特能的时候得到满足。”柳失找回了点思绪，接着易御洲的话思考下去，“黑色信封背后的人会有什么动机？如果真的是Newborn的话，他们最直接的动机——
应该是引导特能管理局除掉Devil？可是这个动机要怎么在【因果循环】使用时得到满足？”
不行，还差一点。
差一点就能把这个因果链给闭合上。
到底是什么。
动机是除掉Devil，他们恨透了Devil，他们想让Devil这群人都去死——
等等，死？
柳失猛地抓住了易御洲的手。
“这次的黑色信封是何笑笑拿在手里的，而她倒在了血泊里，所以——
上面是不是沾了她的血？”
全体寂静了一瞬，随后易御洲喊了一声“乔部长”。
“对，已进行的检测结果中恰好有这一项。所以——”
“所以这就是信息传递之前的因——
死亡。”
对，死亡。
这是黑色信封这项特能上运作的完整因果链。
死亡催生信息传递再催生消失。
借此控局，又消灭一切痕迹。
一直没说话的赵子昇虽然仍处在信息大轰炸的状态，但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所以，知道了这个对目前的案件侦查有什么用吗？”
“没有。”柳失回答的倒很果断。
“那你们还——”
赵子昇略显无语的抱怨被易御洲打断：
“但是从长远来看，是调查至今最大也最有效的发现。”
“我同意洲哥的观点。黑色信封是目前已知摆在明面的用来控局的唯一线索，知道了它的运作规律，或许就能找到破解甚至提前追踪拦截的方法，这是一大进展。”一直一副小孩子闹腾的许明也难得地严肃起来。
“乔部长，许明，辛苦你们了，我们现在先去吴冠中的家里，估计找到他家里的地下室，这个案子也就会有很大进展了。”
……
前往吴冠中家的车上。
赵子昇在前面开车，易御洲和柳失并肩坐在后排，一时氛围安静。
易御洲：在想什么
手机屏幕上弹出消息，柳失看了眼身旁的人，点开了聊天页面。
Liu：你觉得申淮年来C大，也是为了举报信里提及的事吗？
易御洲：时间这么凑巧，不联想到一起都难。
Liu：所以他故意留下这个信息，也是为了引我们来调查？
易御洲：前几次也是这样。
Liu：你觉得他知道何笑笑会在今天跳楼吗？
易御洲：为什么会这么问？
Liu：易御洲，你怎么就那么笃定申淮年就算有所隐瞒，也一定会和你站在一同一立场？
聊天页面静了下来。
柳失偏头，身旁的人盯着手机屏，并没有看过来。
易御洲许是也猜到了他在想着申淮年的事，而在赵子昇面前讨论这个事不太方便，所以选了打字。
好处在于沟通没了被扣上非议在职调查员的顾虑，不好处在于，一方说不回就不回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
这个问题的潜台词是：放以前，申淮年好歹也是在案件发生后引导他们去查案，可这次，他在案件发生前出现，如果他知晓何笑笑会跳楼却为了目的的达成不予阻止——
那和Newborn那群人有什么区别？
柳失看了眼正在专心开车的赵子昇。
认定有赵子昇在场，我不会开口追问，所以说不理就不理了？
放以前，不理人这种事在柳失这里甚至都称不上是事。
而现在，虽然依旧可以不当事彼此心照不宣地把这茬揭过——
但柳失不想。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一旁的人突然点了几下屏幕。
于是柳失在动手的边缘被硬生生地扯了回来。
聊天页面上——
易御洲：要论光明磊落，特能管理局的调查员里，林禹安不说第一，也绝对掉不出前三，他看上的人，不会走偏。
柳失顿了片刻，回道。
Liu：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其实挺没说服力的吗？
易御洲：嗯。
易御洲：所以呢。
易御洲：你愿意信吗？
聊天页面又安静了下来。
在上面弹出新消息前，车停下了。
对后排暗流汹涌浑然不觉的赵部长撂下句“到了”就下了车。
易御洲伸手去开车门，刚按上车门把手，另一只手就从他身前越过随之按了上来。
易御洲停下了动作。
车门外，迟迟等不到人下来的赵子昇疑惑地扣了扣车窗。
车门内，柳失抬头看了易御洲一眼。
后排逼仄的空间里，两人身子贴在一起，呼吸也若有若无地缠上。
“信你是一码事，这是另一码事。”
柳失说完这句话，压着易御洲的手开了车门，又在赵子昇看进来前撤回手，力道不轻地往前推了一下。
“这次结束，我必须和他聊聊。”
这是易御洲被推出车门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柳失随之下了车，眼前是一幢二层小别墅。
“走吧。”
他赶在另外两人之前开口，朝门口走去。
易御洲看了会儿柳失的背影，抬脚跟上。
……
两个小时后，首都市特能管理局审讯室。
“吴教授，这些你应该比我们要熟悉，交代一下吧。”赵子昇把一叠照片放在审讯椅上坐着的人面前。
吴冠中嘴唇颤抖着，面色如土，颤抖着嘴唇，却一时没说出话来。
“行，我替你说。”赵子昇声音沉下来，“你利用职务之便，诱骗C大的女同学到你的办公室、家里，甚至学术会议结束后回到酒店把她们叫到你的房间，对她们进行猥亵性侵，还进行拍摄录像。
你还常年出入一家娱乐会所，在对那里做年轻女孩下手。你拍照录像藏在家里的地下室，是为了威胁，还是为了满足你那恶心的癖好留着以后看？
你妻子知道你卧室里地下室的存在，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有多崩溃你知道吗？你还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你觉得自己做这些对得起谁？”
两小时前，三人来到吴冠中家里，迎接他们的是吴冠中的妻子。
在出示工作证件以及申请下来的搜查令后，问及地下室在哪里的问题时，却被告知家里并没有地下室的存在。
三人只好进行地毯式搜寻，最后在吴冠中卧室床下地板那里发现了通往地下室的入口。
虽然有预料到这里会存放实质性的证据，但真正看到地下室里贴满墙壁的照片和立柜里成堆的U盘后，饶是接触案件已经很多的人，也怔愣了不少时间。
怔愣之后是本能的寒意和愤怒。
吴冠中的正式逮捕令即刻审批下来，从C大办公室把人带走的时候，起先他还是一副被冤枉诋毁的样子，直到赵子昇把拍摄的证据怼到他脸上，他才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被带回了特能管理局，坐到了审讯椅上。
现在。
赵子昇说到后面已经控制不住愤怒的语气，吴冠中在一声声责问中双手捂面，崩溃地哭了出来。
“我……我……”
却仍旧未能说出成句的话。
柳失冷眼看着，从照片里抽出了一张。
“你常去的这家会所，是你自己寻找下手的目标，还是会所本身就会提供。”
吴冠中低着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嘴唇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回话。
柳失嗤笑了一声。
“哭得这么伤心，是真的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妻子孩子，对不起为人师表四个字，还是只是伤心自己钱色权在手的好日子到头了啊？”
审讯椅上的人的身子抖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盯着戳破他心思的人，竟一时恼羞成怒，骂人的话几乎是要脱口而出。
“你——！”
“吴冠中，现在证据确凿，你就算一直不开口，也不会给你减轻罪行。相反，你现在的表现，完全可以判为认罪态度消极，拒绝配合调查。
虽然我也觉得没必要和你耗时间，但还是提醒你一下，你这么精致利己，说还是不说，说多少，这会对你后面的判定有什么影响，好好考虑。
还有，对参与调查的人员表现出攻击倾向，甚至进行实质言语攻击，都是可以往罪加一等上算的。”
易御洲音色本身就是天然的冷，平时里即便待人谦和有礼，也能生出一种疏离不易亲近的感觉。
现在本就冷的音色染上裹着愠怒的寒意，激得吴冠中清醒了过来，整个人气势被压得没剩一点。
良久，他颤抖着声音开口：
“这家会所是我朋友给我介绍的。
这些女孩儿，确实不是我们自己费心思找来的。
而是会所给我们提供的特殊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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